第十章

昨天接近中午時下了一場豪雨，那傾洩的大雨打在地面上使得低窪地區成了汪洋大海。

而這場雨從昨天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未曾停過，為了防止自己上班不遲到，樂天提早出門。

坐在辦公桌前望著時鐘，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等一會他就要來了吧，他上班從來就不會遲到的……

而她又該要如何面對他呢？昨天兩人電話吵了一架後她又哭倒在床上，不知何時睡去，當她醒來時天色已經昏暗，一打開電視觀看新聞時才知道外頭的豪雨從中午就一直下到現在。

他應該很快就回去了吧，等不到她就會回飯店……

這話一直在樂天的腦海裡轉著，從昨天到現在，擔憂的心情越來越加重。

時鐘滴答滴答地往前走著，看著時針走向九點，接著越過九點來到十點，然後是十一點……

他怎麼還沒出現？難道他還在淡水捷運站等她？這怎麼可能？

樂天的心一驚，急忙放下手邊的工作撥了一通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後總算是被接起。

「喂？」言紹裘的聲音低啞沒有生氣。

「執行長？」樂天試探性地叫了出聲。他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好像生病了一樣？難不成是昨天淋雨嗎？

「小天使是你……」昏沉中言紹裘聽出了樂天的聲音。

「你現在人在哪？」樂天緊張的問。

「我……我人在飯店。」

「飯店？你睡晚了嗎？」

「我不太舒服，我今天可能不進公司了。」言紹裘說話的聲音緩慢，好像真的生病了。

「不舒服？那……有請醫生看一下嗎？」

「沒有，我睡一下就好了。」沒想到他的小天使還是關心他的，當下言紹裘虛弱地扯起一笑。

「這樣哪行？我現在就去看你，那……你有沒有想要吃的東西？我幫你買過去。」樂天一聽他生病了，著急地忘了昨天兩人吵架的事情，也忘了前天他背著她與混血美女相依偎的恨事。

「我想吃你做的廣東粥。」昨晚到現在，他都昏昏沉沉的，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就只想吃她親手做的粥品。

「嗯，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樂天焦急地掛上電話，拎著包包就衝出公司回到家中為他準備食物。

＊＊＊

當樂天提著保鮮盒進飯店時，她低首望著手中的廣東粥啞然失笑。

哪有這樣的人……明明就恨死言紹裘的三心二意，也無法忘懷他三年前的拋棄，但是知道他生病了，卻想也不想地衝回家為他準備稀飯？

當她從感性裡拉回來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煮好香噴噴的熱粥，再火速趕來飯店，她想，她這一輩子可能都要受言紹裘的控制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就籠罩著挫敗，直見到躺在床上閉眼的言紹裘後，那緊張的感覺又躍上她心頭，驅離了挫敗。

「你不要緊吧？你昨天究竟在那裡等多久？」樂天著急的拿了張桌子放在床上，一邊將保鮮盒打開一邊問話。

而一聽見開門聲就張開眼睛的言紹裘緩緩坐起身，他忍受強烈的暈眩感扯著淺笑望她，「我不要緊……我在那裡等多久都沒關係，至少我現在可以看見你，那就好了。」

昨天，他獨自一個人站在捷運站等到晚上十二點，當時最後一班捷運都開走了他卻還不死心，一直到凌晨兩點多才下定決心招了台出租車返回飯店。

在等待的那十六個小時裡，他都是擔憂的，他害怕好不容易挽回的愛情會因為不明的原因而消逝……

「你……」樂天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瞧他凌亂的黑髮以及裸露的上半身，只能歎了口氣動手為他梳理黑髮及拿了沙發上的襯衫幫他穿上。「你感冒了耶！怎麼還裝帥的不穿衣服？你難道不知道這裡的中央空調只有二十三度？」

言紹裘盯著她細心地為他打理的模樣，那顆早己屬於她的心狂烈悸動著，驀然間，他抓起她為他扣扣子的小手，一雙原本波瀾不興的深黑眼眸如今狂風大作，「別離開我，我需要你。」

樂天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剖白給嚇了一跳，她不解的透亮眼眸直盯著他，最後小嘴才找到說話的聲音，淺淺地、淡淡地問著：「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樂天的呼吸哽咽，原本澄清的大眼上罩上一層水霧，「你明明就還有別的女人，為什麼還要來捉弄我？」

她原本不想承認的，只要她想起他的惡意捉弄樂天的心都會宛如刀割般，但當她望著他深情的眼說出最真實不過的事實時，她發現她的心就像被整個刨出般，痛得她無法克制自己，任由淚水撲簌而下。

「我？我哪有什麼別的女人？」看她哭成淚人兒的模樣，言紹裘不捨極了，但當他的大掌伸出來為她拭去淚水時，她的回答讓他停下手問。

難道這時他還要偽裝嗎？樂天改以怒瞪著他，「還說沒有？前天你把我丟在這裡跑到公司去跟一個混血美女在一起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言紹裘英俊的面容顯示著詫異。

他的訝異表情刺痛了樂天為他傷痕纍纍的心，但她卻強打起精神，「我前天到公司找你，然後我就看到你跟一位長得很漂亮的小姐在一起。」

那天的不堪她怎麼也不願再回想，現在兩人已經走到攤牌的地步了，那就好好的把話說清楚。

「這……」言紹裘好看的面容難得露出為難的表情後，一臉歉疚地望著樂天，「其實那個女生叫做茱莉亞，她是我在美國時的秘書，小天我老實跟你承認，在美國的這三年裡我跟一些女孩上床，而她也是那些女孩的其中之一，但是當我決定要追求你時，我就已經不想再過以前的生活了，現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一直到我們都成了老公公、老婆婆。」

這些過往他並不是不準備說，而是他認為時機還沒有到。

「如果你決定要跟她們撇情關係，那你為何還說一年後又要回美國？」兩人分開的這三年裡，他與任何女人發生關係對她而言是無關緊要，樂天要的是他現在對她的誠實。

「我的確是一年後回美國。」言紹裘不想否認，深吸了一口氣才又再說：「不過我是回美國去請我的老闆讓我待在台灣，因為環亞集團準備在台灣設立分公司，而我是回去爭取留在台灣的機會。」

原來是她誤會了，但是前天他讓美女緊緊靠在一起的場景還是讓她不願相信，於是半瞇著眼盯著他看，「你確定你要跟那些女孩分開？」

「其實我……」言紹裘說到這裡竟然害羞地搔搔頭，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潮，「其實我一直都很愛你，但是為了過去的誓言必須離開你到美國，但是這三年我過得很痛苦，因為我很愛你也很想你，因此常常很想買機票回台灣看你，為了遏止這樣的行為，所以我除了不斷工作外，還流連在女人當中，想藉由她們來忘記你，但是我一回到台灣一見你，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麼？」他瘖啞的嗓音柔柔地，融化了她的憤怒…

言紹裘輕扯笑柔情萬千地望向她，「我一直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從兩人第一次在淡水見面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裡一直都是你，三年後回到台灣又見到你時，我開心的忘了我們兩人已經分開三年了，我還當你是我的小天使，一把將你抱住狠狠的吻你。」

這是他第一次提及他最深沉的愛，當下讓樂天殷紅了雙頰，因為她也跟他一樣，在第一次的匆匆一瞥中，付出了她這輩子最深切的愛情。

「……我該相信你嗎？」他曾經背著她離開台灣三年這樣的他，她可以相信嗎？

聞言，言紹裘張開寬闊的臂膀將她牢牢困在胸膛之中，用下顎磨娑著她柔嫩的髮絲，輕聲說話：「你不相信我沒關係，是我不好才讓我可愛的天使傷心難過，但是請你相信，我的心只愛著你一個人……時間會證明一切，讓你明白我言紹裘這輩子只愛過你一個女人。」

在未遇見她前，他不懂得什麼叫做愛，離開後，他不明白怎麼叫做愛上另外一個人，茱莉亞也好其他女人也罷，在他的心底都只是短暫的過客。

樂天側耳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只要他每講一句話他那低沉的沙啞聲音就會在他寬闊的胸腔裡迴盪著，震得她的淚珠都流了下來……

她不是說要為了他再試一次嗎？為了他再勇敢一次……樂天相信自己絕對能作得到。

這時，她張開雙臂也緊緊地反擁住他，「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他的相信讓言紹裘感動地紅了眼眶，偏首讓臉頰磨蹭她的烏亮髮絲，努力抑制激動地說話：「謝謝你……」

樂天閉上雙眸，那溫熱的淚珠就這樣滾落眼眶，滑過她的粉腮後聚集在她的尖細下巴。

兩人毫無芥蒂地擁抱著，感覺時間像是停止了，停在兩人真心相擁的那一刻，一直到言紹裘平復激動後才開口說話。

「小天，我想告訴你我為什麼會離開台灣的理由。」好半晌他開口。

「嗯，你說，我想聽。」

「我……」言紹裘放開樂天將手枕在腦後斜躺在床上，樂天就像貓咪般乖乖地趴在他的胸膛上，順由他的呼吸而起伏。「你知道我父母在我高中時過世了。」

「我知道。」

「他們是自殺的，我父親載著我母親連人帶車衝下山坡，結果兩人當場死亡。」言紹裘的話裡平靜無波，彷彿不是在敘述他的故事般。

「怎麼會？一定是意外。」樂天抬起頭望著他，她想，他的父母怎麼能忍心拋下他一個人不管而離去。

言紹裘勾起一邊嘴角猶如告訴她，她的疑問他明白了，才又繼續說話：「因為當時我父親的公司倒閉，在四處籌不到錢後決定離開人世一死了之，當時他與我母親保有很高的保險金，所以他們決定以意外的方式死亡，然後我可以領到錢而繼續我的人生。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出事的現場沒有任何煞車痕跡，一看就知道是在有意識下開車衝下山，所以我不只沒有領到保險金，也失去了父母。」

「這……」聽到這裡，樂天的晶亮大眼泛起水霧。

言紹裘停頓了一下話才又繼續說，「我父親原本是土地開發公司的老闆，他之所以會破產是因為他幫他的多年好友作保，那人除了向我父親借款外還向銀行、地下銀行分別借了大筆金額，說是為了公司才需要這麼多資金，我父親不疑有他，除了借錢外還當保證人，就連公司也拿去抵押，但是那人並不是真心需要錢，因為他拿到錢後成了一間小公司旋即宣告破產，接著人就不知去向，而我父親就成了銀行追討錢的對象。」

「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人！」樂天憤恨地說話。

「我當時也不認為世界上會有這麼可惡的人，但是，當我父親還不出錢而自殺後，我輾轉居住在親戚家中的一天，我發現了那男人出現了，他買下我父親的公司，用最少的錢買下當時十分賺錢的公司，還出現在我父母的忌日追憶會上。」想起過往，言紹裘的眼底滲出火花。

「然後呢？你有上前打他一頓嗎？」樂天緊張的問。

「沒有，我沒有打他，我只是在心底發下一個誓言。」言紹裘微笑地望著她，感覺她好可愛。

「什麼誓言？」

「我發誓我一定要把我家的公司奪回來，接著也要讓他嘗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所以……你才會加入環亞併購公司？」

她還挺聰明的嘛！言紹裘揉揉她的髮絲輕點頭，「嗯，當時我的心只有報仇這兩個字，一直到遇見你以及認識你父母開始，你知道嗎？當時我被親戚趕來趕去，好像是毒瘤般沒有人肯收留我，在我對人感到心灰意冷時你卻出現了，你的出現就像天使般帶著我回到你家裡享受家庭的溫暖，我到現在都還滿心感動……所以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的愛你一輩子，但是三年前，我的學長在美國創立了環亞併購公司，他希望我可以過去幫他，當時我想起我父母的仇恨所以決定飛去美國，但是，我沒有勇氣跟你道別所以我很不負責任的離開你，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原諒我自己。」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樂天沒想到他的過去竟然是如此坎坷，讓她好心疼、好難過。

聞言，言紹裘撫著她的小臉溫柔笑著。

雖然她原諒了他，但是言紹裘發誓一定要用最真摯的愛來回報她，用他最大的能力來保護她、愛護她。

「那……你有奪回你家的公司了嗎？」

「奪回來了，但是我看他還是不知悔改。」想到他已經成功一半了，剛硬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既然你的公司已經拿回來了，就應該要離開環亞到你父親的公司好好經營才對！」

「我知道，所以我也朝這方面進行了。我併購了我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後，其實經營權還在環亞，因此我極力爭取親自領導這家公司的機會，我想要在一年後爭取我父親公司的經營權，接著從環亞把公司買回來。」

「喔。」奇怪了，樂天怎麼聽都覺得很怪異，「那你現在正在做的事不就是……」

難道他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就是……

「我父親的公司就是肇揚土地開發，而奪走它的就是吳順天，現在我又從他的手上將公司奪回來。」

「你為什麼不早說？」難怪他會生氣她與吳順天說話，難怪他會一直誤會她與吳順天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難怪他誤會她時，他的眼底有著深深的傷痛……

淚珠越過樂天的眼眶，緩緩地流了下來……

「怎麼哭了？」一瞧見她哭，言紹裘整個人都慌了。

樂天仰起頭怒瞪著他，接著將粉拳往他寬闊的胸膛打去，「你這人真可惡！為什麼不早跟我說？為什麼不說？害我還……還當著你的面為他辯護，你一定很難過吧？」話說到後頭，樂天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哭泣著。

他好壞！好壞！為什麼要讓她說出那種會讓他難過的話呢？為什麼要讓她講出辯護他的仇人的話呢？

當時，若是她知道他的心，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沒關係，都過去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言紹裘大掌撫著她柔順的長髮，像安撫孩子般溫柔說話，一直到她不再抽噎後才又問：「不過當時你也有不對！」

「哪裡？我錯在哪裡？」

「誰叫你不肯跟我說你們兩人談了什麼話，所以才讓我誤會，那現在，你可以說了嗎？」言紹裘示意地輕捏她的手臂以示懲戒。

「可以不說嗎？」

「不行！難不成你們真的在預謀奪回公司？」言紹裘半瞇雙眸盯著她看。

「我才沒有這樣，反正就……」樂天從他的胸膛裡抬起頭來，一臉愧疚地低頭說話：「就……他一直要介紹他的兒子給我認識，他還說想要我當他的媳婦……」

當樂天說到這裡時，她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是……我以前的老闆。」樂天拿起手機看了來電提示後望著言紹裘說話。

「給我，我接。」言紹裘從樂天的手上拿過電話，一按通話鍵後沉默地聽著電話裡頭的聲音，一直到他忍無可忍後，背著樂天開口：「吳先生你好，我是樂天的男朋友言紹裘，我想你還記得我的父親言肇揚吧？我現在只想勸你別把目標轉放在我女朋友的身上，她跟我十分相愛，她絕對不會跟你兒子相親，也不會背著她的執行長將公司數據透露給你的。」說完話，便不顧其他地將手機關機。

「怎麼了？」樂天緊張的問。

「沒什麼，現在他己經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會再打電話來約你跟他兒子吃飯。」言紹裘摸摸她的頭溫柔說。

他怎麼可能會告訴她電話的內容呢？言紹裘只能佩服吳順天的厚臉皮，完全不敢相信他拿兒子的婚姻與樂天的幸福想換取公司的機密文件。

言紹裘從美珠口裡得知吳順天待樂天十分好，所以為了讓她心裡保有對前老闆的好形象決定不說。

「是這樣。」樂天抱著他的健腰說。

「還是你覺得可惜？」言紹裘瞇著一隻眼佯裝懷疑般看著她。

「你很無聊耶！」他明明就知道她愛他，還故意說這些話來氣她，「我看你根本就沒有生病嘛！還裝病不去公司。」

「誰說我沒病？」言紹裘趕緊拿起湯匙將粥送入嘴裡，「嗯，很好吃……來，要不要也吃一口？」他說完話便舀了一匙想送入樂天的口中。

「這湯匙有你的病毒耶！難道你想要把感冒傳染給我？」樂天動手推著他的大掌。

「當然了，我們兩人可是情侶耶！理當患難以共才對。」言紹裘說完話竟將湯匙放下，大掌握住她的後腦杓讓她無法移動，接著薄唇就貼上她的豐滿雙唇，準備來個火熱的濕吻。

「討厭……唔……」樂天一邊拍打他一邊拒絕，但他高超的吻技很快的就讓她癱軟無力，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想當然耳，相濡以沫的後果就是隔天兩人一起掛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