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他又一驚,出指閉了玉妞的穴道,玉妞不動了,兩條粉臂也鬆了,砰然一聲摔回床上。
他吁了一口氣,翻起床單蓋在玉妞身上,回身再找美豔少婦。
如今的美豔少婦,睡美人似地臥身軟榻,一動不動。
不動的時候都夠讓人觸目銷魂的。
龍天樓也給她蓋好,往她耳後的摸,扯落了一張製作精巧、其薄如紙的人皮面具。
不是承王那位美福晉是誰。
龍天樓在她四肢各點一指,然後拍活了她身上的穴道,輕哼聲中,她醒過來了,入目身側的龍天樓,她居然笑了:“還是你行,弄了半天,你喜歡這樣,也行——”
“住口!”龍天樓抖手一個嘴巴子,打得美福晉花容失色,一縷鮮血順著香唇流下。
“喲,挺英雄個人物,你也會打女人呀!”
“那是因為你不是人,說,你怎麼會有斷腸紅?”
“你說呢?”
“我要你說。”
“這告訴你什麼,你既知斷腸紅,就該知道斷腸紅是誰的獨門毒物,我蒙他恩典,把衣缽傳給了我,不行麼?”
“當然行,他人呢?”
“死了,算算日子早隨草木同朽了。”
“他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美福晉吃吃笑道:“你想,我已經接了他的衣缽,能甘心腦袋上還頂個人麼?”
敢情是死在她手裡。
龍天樓心頭一震:“你可真是毒如蛇蠍啊。”
她嬌笑道:“你沒聽說麼,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刺,兩者不為毒,最毒婦人心。”
龍天樓道:“那麼,你又是替誰賣力賣命?”
“我不告訴你了麼,只能擒住,還怕不知道!”
“難道我現在還不算已經擒住了你。”
“你只擒住了我的人,可沒擒住我的心。”
龍天樓道:“事已至此,你還沒有正經。”
她吃吃笑道:“誰叫我是這麼個女人,只能讓我死心塌地,我能把命都給你。”
龍天樓冷笑道:“你的命已經掌握在我手裡了。”
他端過了燭台,另一隻手揪住了美福晉的頭髮,道:“女人家沒有不愛惜花容月貌的,尤其是你,不要讓我燒了你的頭髮,毀了你的臉。”
她嬌笑道:“命都保不住了,還在乎什麼花容月貌。”
龍天樓道:“既是這樣,那你帶著醜樣走吧。”
他把燭火湊近了美福晉的頭髮,“嗤”的一聲,一股青煙,一股焦味。
美福晉臉色一變:“對我這麼個女人,你真忍心。”
“你看錯了人了,我可沒那麼好的耐性。”
美福晉一嘆道:“我碰見過不少男人,你是頭一個長著一副鐵石心腸的。”
她牙關就要用力。
龍天樓眼明手快,鬆了她頭髮,一把捏開了她的牙關,道:“你作的孽已經夠多了,到現在還守口如瓶,你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誰?你要明白,你不過也是個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難道一點贖罪的心都沒有?”
美福晉神色一黯,居然掛落了兩行珠淚。
“話我說到這兒了,你要是能揭發這個大陰謀,也許可以減輕自己一點罪過,該怎麼辦隨你,我不信你不說我就追不出罪魁禍首來。”
手鬆了美福晉的牙關。
美福晉頭一低道:“自以為接了他的衣硨,就可以天下無敵,自以為世上男人都可以讓我擺佈在股掌之上,沒想到卻碰見了你。你往後找吧,只進了後頭那間石屋,你要的東西就都在裡頭了。”
猛抬頭,嬌驅猛顫,一縷鮮血從唇角流下,她兩眼盯著龍天樓,往後倒了下去,然後不動了。
龍天樓心神震動,伸手合上了她那雙曾經能勾人魂、攝人魄的妙目,轉身下榻,到了後頭那一間。
放好燭台,一隻手抵上了玉妞那晶瑩滑膩的後心,盞茶工夫之後,玉妞嬌靨上的紅熱漸退,他掌心微一震,玉妞檀口張處,一口黑水吐了出來。
他籲一口氣收回了右掌,翻腕拍活了玉妞的穴道。
玉妞醒過來了,她還沒看見別的,只看見龍天樓站在她身前,只看見自己躺在床上,半裸的嬌軀蓋在床單下,她臉色一變,旋即冷笑:“你想幹什麼?給你你都不要,你不會用強吧?”
龍天樓真想給她個嘴巴子,可是到底還是忍住了,冷冷指了指那具死狀可怖的男屍,又指了指前頭軟榻上的美福晉。
玉妞都看見了,臉色為之大變:“還是你行啊!我不能不承認別不過你。”
龍天樓冰冷道:“為免讓五叔看了難受,你穿好衣裳,我送你回去。”
“你走吧,不要管我,我不回去。”
“難道你真想害死五叔?”
“你認為我還能回去,有臉回去?”
龍天樓吸了一口氣:“玉妞,五叔就你這麼一個,你總是他的女兒!”
玉妞搖頭道:“我不能回去——”
龍天樓雙眉一揚道;“玉妞,你要知道,我可以制你穴道,然後用床單一裹帶你走,但是那樣會傷五叔的心,我都不忍,難道你忍?”
玉妞突然流了淚;“可是我已經這樣了,你看也看了,碰也碰了,你讓我以後怎麼辦?”
龍天樓心頭一震:“玉妞,我是為救你,只好從權,再說自小咱倆就跟兄妹一樣——”
“跟兄妹一樣,”玉妞道:“你這麼想,我不這麼想!”
“玉妞——”
“你要是讓我跟你回去,只有一個辦法,要不然我只有死。”
“玉妞——”
“光叫我沒有用!”
“這樣好不好,回去聽聽五叔怎麼說?”
“你不用施緩兵計,一個人要是想死,在哪兒都能死。”
“玉妞——”
“叫你別光叫我,你沒聽見?”
龍天樓大感作難,他知道玉妞的脾氣,說得出,做得到,可是偏偏他對她已經有了成見。
這該怎麼辦?
龍天樓道:“我沒想到,你對我誤會那麼深,到現在還會願意?”
“誰叫是誤會?”
“玉妞,事關一輩子,你最好多想想。”
“我想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玉妞——”
玉妞突然臉色一沉:“龍天樓,男子漢,大丈夫,你乾脆說一句,要不要我。”
龍天樓沉默了一下,然後正色道:“玉妞,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情愛是要兩廂情願——”
“不用你說,這些道理我都懂。”
“就算我現在答應你,將來兩個人沒法處,你我不是都要痛苦一輩子。”
玉妞突然間有點激動:“難道你對我成見就這麼深,就因為我對你有過誤會,從小到大十幾年的情感都一筆抹煞了?”
龍天樓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是什麼道理,也許因為我始終拿你當妹妹一樣看待,也許咱們倆的緣份不夠。”
玉妞近乎撒潑地叫道:“你跟誰緣份夠,禮王府的蘭心?”
龍天樓心頭一震,半天才道:“我不願意欺騙你——”
“你騙不了我!”
“我也不願意否認——”
“這麼說你承認跟蘭心緣份夠?”
玉妞的一雙美目裡,浮現了淚光。
突然之間,龍天樓又覺得好生不忍,道:“個人的想法是一回事,但是身外人與事的牽扯又是一回事,否則龍家跟禮王府之間,就不會有當年的憾事了,也就是說,我跟蘭心之間,開什麼花,結什麼果還很難說呢。”
玉妞強忍著兩眶眼淚,不讓它掉下來,冷笑一聲道:“一個是搶人家的,一個是訂了親移情別戀,你是這麼個男人,她是這麼個女人,只有你們這種人才能湊到一塊兒。”
這話,太重了些!
龍天樓雙眉陡揚,但旋即他又忍了下去,道:“玉妞!”
玉妞猛然拍著床,叫道:“那麼你說,我的身子已經讓你看見了,也已經讓你碰過了,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還嫁誰去?”
“玉妞,我是為救你,誰來救你都是一樣。”
“可是偏偏來救我的是你,你不能因為就這麼個‘救’字,害了一個姑娘一輩子,真要是那樣,你不如不救。”
不能說玉妞說的不是理。
無如龍天樓他不但對玉妞已毫無情感可言,而且對於玉妞這種作風,甚至有些厭惡。
但是,他不能讓玉妞走上絕路。
因為玉妞是這麼個想不開的人。
他更不能不為他五叔著想,因為五叔就玉妞這麼一個。
倘使玉妞真有個什麼好歹,他五叔承受不了,龍、白兩家這份結義拜把之情也完了。
他沉默了半晌,毅然點頭:“好吧,我答應你,穿好衣裳,跟我回去。”
玉妞一怔,睜大了眼:“真的?”
“我既然說出了口,就絕沒有假的。”
玉妞的小嘴撇了撇:“我從不願勉強人家。”
“沒有人勉強我。”
“蘭心怎麼辦?我沒那麼大度量,沒法容忍——”
“那是我的事,我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