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
第十章 真情
龍天樓告退是告退了,可是他沒去睡,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十五阿哥府,出西直門,居然直奔西山。
出西直門半裡之遙,是高梁橋,相傳宋太宗伐幽州與遼將耶律休哥大戰於高梁河,就是這兒。
在橋西,有座“倚虹堂”,宮門三楹,堂廊數間,皇上巡幸西山各園的時候,都在此稍作歇息。
有一回,皇上巡幸西山到了這兒,適逢大雪,皇上來了句“白雪當空”,那時候恰好和坤在側,馬上應了句“紅旗當道”,紅旗者,報捷之意也,那時正當皇上在金川用兵,不到半月,捷報果然至,皇上大喜,乃親為“倚虹堂”題額,於是乎,和坤以逢迎而更得寵了。
龍天樓經萬壽寺、海甸、圓明園、暢春園、靜明園、靜宜園——天濛濛亮,抵達了實勝寺。
龍天樓沒在各園停留,因為西山各園是皇室的禁地,不可能隱有閒雜人等。
而這座實勝寺,雖然福康安的爹,大將軍傅恆因金川武功,而賜住此寺,也把舊名表忠寺改成了實勝寺,並把“健統雲柳營”建立在寺之左右,但是畢竟是個百姓可以遊覽的地方。
所以,頭一站,龍天樓就到了這兒。
這時候,天方破曉,霧氣迷瀠,晨鐘焚唄之聲悠揚,聞之令人塵俗之念俱消。
龍天樓在實勝寺略轉了一下,沒發現什麼,又繼續前行,經碧雲寺而西山八大處。
西山別名小清涼山,在宛平西,為太行山之一支脈,燕京八景中有“西山霽雪”,每屆冬令,大雪漫山,兩月不化,自下望之,如初琢之嫩玉,潔白峭峻。春初時節,柳花俱發,臨夏則綠樹濃蔭,秋時則楓紅滿山,所以西山楓紅實在是諸景之中最值得欣賞的,比之姑蘇之鄧尉,金陵之棲霞,更是大塊文章。
龍天樓抵達三山庵,天已大亮。
三山庵居翠微峰之最勝處,山門前後,竹林參差,景緻清幽,為北地所少見。
許是早課已罷,不聞晨鐘梵唄,幽靜異常。
尼庵住的是尼姑,應該可以找到些什麼!
龍天樓正打算踏進竹林小徑,只見迎面走來個帶髮黑衣女子,手上還挽著一個竹籃。
黑衣女子年歲不大,看上去只十六七,她一見龍天樓,先是一驚,繼而頭一低,馬上拐了彎兒,竹林擋住不見了。
龍天樓怔了一怔,並沒有追過去,逕自順小徑往前走,一直走到庵門前。
庵門前正站著兩個中年女尼,一見龍天樓走來,立即雙雙迎了過來,單掌立胸,微一躬身,左邊一個道:“敢問施主是來——”
龍天樓答了一禮道:“我是個遊山的人,想到處看看。”
右邊女尼道:“施主想必是初次登臨西山?”
“不錯!”
右邊女尼道:“那難怪施主不知道,三山庵不接待單身男客,還請施主往別處遊覽去吧!”
龍天樓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請恕冒失,我馬上就走,融問兩位,貴庵之中,有帶髮修行的麼?”
“沒有,三山庵裡,都是皈依三寶,經過剃度的比丘。”
“呃,那麼適才有位姑娘從貴庵出來——”
兩名女尼臉色都為之一變。
左邊女尼道:“施主怕是看錯了,貧尼二人站立庵門良久,未見有女子出來。”
右邊女尼道:“施主一定是看錯了。”
龍天樓察言觀色,心裡明白了八分,他沒動聲色,道:“那大概是我看花了眼了,打擾,告辭!”
他一抱拳,轉身走了。
望著龍天樓不見,兩名女尼互望,臉上微有疑容。
龍天樓一轉出兩個女尼視線,便疾速行動,飛快往適才所遇黑衣女子所走方向追去。
龍天樓的身法不可謂不快,他的目光也不可謂不夠銳利。
以黑衣女子行走的速度來算,這麼幾句話工夫,她最快也不可能走出廿丈去。
但是龍天樓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搜遍了方圓五十丈內,卻沒發現那黑衣女子的蹤影。
不但沒發現黑衣女子的蹤影,就是連別的人,也沒有見一個。
怪了,難道那黑衣女子騰空飛了,借土遁了不成?
龍天樓正自皺眉。
只聽一陣很有節奏的步履聲,夾帶著輕微的“吱呀”聲,由上而下,從身右一條登山小徑上傳了下來。
總算有了人了。
龍天樓忙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老樵夫挑著一擔柴,從登山小徑上走了下來,一看有人擋路,連忙叫道:“請讓讓!”
龍天樓讓是讓了,但伸手攔住了老樵夫的去路。
老樵夫滿臉堆笑:“這位爺,您要買柴?”
“不是的,我想跟老人家打聽件事。”
“什麼事啊?”
“請問老人家,剛才有沒有看見一位穿黑衣裳的姑娘?”
老樵夫連想都沒想就搖了頭;“沒有,沒看見。”
“那麼老人家是不是知道,這一帶什麼地方住的有人家呢?我是說俗家人?”
老樵夫道:“沒有,這一帶不是寺廟,就是尼庵,哪裡來的俗家人呢?”
龍天樓不禁有點失望,道;“啊!謝謝老人家了。”
“別客氣!”老樵夫挑起柴來要走,忽又停了步:“我想起來了,寶珠洞一帶是有一戶人家——”
龍天樓精神—振;“老人家,在什麼地方?”
“寶珠洞,就在西山最高的峰頭上,還是有一回打柴,我在遠處無意中瞧見的,那地方離寶珠洞不遠,也就是在寶珠洞背後山崖上的一片樹林裡,錯非是我這個打柴的,換個人還真不容易看見呢!”
龍天樓忙道:“老人家,寶珠洞怎麼走法?”
老樵夫往上一指道:“從這條路上去就能到了,洞口上刻的有字,一看就知道。”
龍天樓一抱拳道;“謝謝老人家了!”
“別客氣。”
老樵夫挑起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