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草民還我本來,恢復百姓身份,做起事來方便些。”
福康安唇邊泛起輕微笑意。
皇上驚聲道:“你想幹什麼?”
龍天樓道:“草民忝為武林俠義,有些事不能不管。”
皇上道:“你敢——”
“皇上,武林中人是不屈於威武的。”
“你——武林中人就能不服王化?”
“武林中人怎敢不服王化,但是遇有不平事,他們的一套法則是,血濺屍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皇上驚怒道:“你好大膽,我可以馬上下旨逮捕你。”
“不是草民斗膽,不是草民誇口,憑大內這些近衛,還攔不住草民出宮。”
“我不信!”
“皇上可以試試!”
“憑福康安——”
“福貝子不是草民的對手。”
福康安道:“老爺子,我在他手底下走不完十招。”
“那我要你有什麼用?”
“我本就不如金鐸,要不然您也就不會這麼護他了。”
“你——”皇上霍地站起:“你們是想氣死我,你們是想氣死我!”
“我不敢,相信天樓更不敢!”
皇上突然斂去怒態,語氣上也緩和了不少:“我知道金鐸仗著我有點胡作非為,可是他侍從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叫我怎麼忍心——”
福康安道:“承王呢?您怎麼就忍心讓他忍受錐心刺骨的悲痛,您怎麼就忍心讓海珠永淪賊手,甚至屈死泉下?”
皇上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龍天樓道:“草民斗膽,姑息適足養奸,恐怕您沒有想到,這件案子,不只單純是劫擄海珠格格那麼簡單。”
“那你說,還會有什麼事?”
“他們為什麼劫擄海珠格格,為什麼有人在十五阿哥府下毒,而且是同樣的一種毒?顯然這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大陰謀,而這個大陰謀不但準備在天子腳下的京城裡生根,抑且已然在各大府邸,甚至於皇族之中發展,您真能無動於衷,您真能容忍,真能姑息?”
皇上沒說話,只負手來回踱步。
福康安要說話。
龍天樓忙施眼色攔住。
霎時間,精舍裡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心跳。
半晌,皇上突然停了步,一臉凝重神色望向龍天樓:“好吧,我准你辦!”
龍天樓一躬身道:“您聖明!”
皇上道:“不過,沒有十足的證據,絕不許你拿他怎麼樣!”
“這個您放心,就算是個市井小民,證據不足,草民也不敢拿人怎麼樣,何況大貝勒是個皇族,是您的近衛。”
“那就好。”
福康安的臉色不那麼難看了,道:“天樓,看來我的面子沒你大。”
皇上道:“福康安,這無關面子大小,你只說了承王一件事,而他所說的那種牽扯,讓我有點害怕。”
“早知道我就嚇嚇您了。”
皇上沒笑,臉色益見凝重,從手上取下一枚漢玉扳指,順手遞給了龍天樓,道;“這就算我的密旨,拿著出宮去吧!”
龍天樓恭謹上前,雙手接過:“草民告退!”
他施一禮,跟福康安雙雙退出精舍。
在龍天樓來說,他要動大貝勒,請不請旨都是一樣。當然,公事公辦,還是比以江湖人那一套法則辦事好得多。
可是福康安心裡很踏實,也很振奮,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天樓,還是你行!”
“您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誇大其辭,危言聳聽嚇皇上。”
“我知道,可是換了從我嘴裡說出來,他就未必相信。”
“不,您錯了,要不是因為有您跟十五阿哥,這道密旨我絕請不下來。”
“這話怎麼說?”
“皇上不會為我這麼一個江湖百姓輕動大貝勒,當然他也不會為一個大貝勒而讓您心裡對他有所不快,再者——”
“什麼?”
“您以為皇上把我派到十五阿哥身邊去,是為了什麼?”
“這我當然知道。”
“這就是了,人不可能沒有私心,就是一位聖明的君主也一樣,同樣的毒下在十五阿哥府,皇上可以容忍大貝勒他們對付任何一個,絕無法容忍任何人對付十五阿哥。”
福康安呆了一呆道:“看來我想的還是不如你多。”
龍天樓笑笑沒說話。
福康安目光一凝,接問道:“密旨已經請下來了,你打算——”
“早一步總比遲一步好,我要搶在他們發現我已經採取行動之前。”
“就是現在?”
“就是現在!”
“你一個人?”
“夠了。”
“你忍心冷落那八個?”
龍天樓道:“我還真想用他們八個,但是他們總是十五阿哥的貼身護衛,我不能不有所顧忌。”
福康安道:“這一點恐怕你想錯了,你已經是十五阿哥府的護衛總教習了,你以為不用十五阿哥府的人,就能使十五阿哥不受牽連?何況他們已經向十五阿哥府伸手了,是不是?”
“貝子爺,話是不錯。”龍天樓道:“但是您會這麼想,十五阿哥可不一定會這麼想。”
福康安笑笑道:“不要緊,十五阿哥那兒我說得上話,差不多也可以說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了,你儘管回府帶那八個去,十五阿哥那兒自有我說話——”
話鋒微頓,接著又道:“也說不定用不著我說什麼,十五阿哥是個明白人,他應該看得很清楚,這件案子不只是承王府的案子,背後有大陰謀,牽涉很廣,如不及早遏止,有一天他們的手會伸到十五阿哥府來,其實他們的手已經伸來了,事既關己,十五阿哥應該不怕牽連的。”
龍天樓道:“那等回府之後,聽聽十五阿哥怎麼說吧!”
兩個人出了禁宮,飛騎馳回十五阿哥府,凌風等八個恭候多時,擁過來就問。
福康安一擺手道:“現在別噦嗦,有你們的好差事,候著。”
那八個為之雀躍,誰也沒再多問。
福康安、龍天樓進書房見了十五阿哥,細述經過之後,福康安表示,打算讓龍天樓帶凌風等八個行動。
十五阿哥很乾脆,連猶豫都沒猶豫就點了頭:“天樓,府裡的人你想帶誰就帶誰,你是我的護衛總教習,我全力支持你。”
龍天樓為之精神一振。
福康安笑道:“別耽誤了,去吧!辦得漂亮點兒,相信滿朝文武,各大府邸,有不少人樂於看金鐸挨整。”
龍天樓答應聲中,躬身一禮,出了書房。一出書房,他就在內院裡召來了八護衛。
那八個,個個難掩興奮,摩拳擦掌,凌風性子急,忍不住問:“總座,又有什麼好差事?”
龍天樓臉上不帶一點笑容,目光一掃道:“這件事關系重大,半點出錯不得,只要有一點差錯,大家掉腦袋事小,連累十五阿哥事大。”
察言觀色,那八個的笑意立即凝結在臉上,鐵奎道,“關係這麼重大呀!究竟是——”
“我要帶你們去抓一個人,不知道你們敢不敢。”
英奇道:“我們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有您帶著,玉皇大帝的凌霄殿我們都敢拆。”
海明忙道:“總座,您要抓誰?”
龍天樓道:“大貝勒金鐸。”
那八個猛一怔,臉上都變了色,脫口叫道:“大貝勒——”
龍天樓輕喝道:“輕點兒,嚷什麼?”
凌風抬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道:“沒出息,叫什麼,大貝勒有什麼不能抓的,總座既要抓他,一定有抓他的道理。”
鐵奎道:“也早該有人整他了,不然他就要上天了。”
華光道:“總座,那個主兒該整,只要有您一句話,我們也絕不含糊。只是他畢竟是位皇族親貴,單憑王爺跟貝子爺,是不足以動他的。”
“那你們就不要管了,我既然要動他,就一定會先站穩腳步,我是打算帶你們八個,可是我絕不勉強,願意去的跟我走,不願去的留在府裡,我絕不會怪他。”
那八個忙道:“不,總座,去,我們都去。”
“不後悔?”
“後悔?”凌風道:“巴不得有這差事,只要能整了他,摘我腦袋我都干。”
“對!”另七個道:“總座,我們七個的話,讓凌風一個人說了。”
龍天樓道:“那就行了,帶了兵刃了嗎?”
鐵奎八個一拍腰道:“您放心,從不離身的。”
“好,跟我走。”
龍天樓當先行去。
鐵奎等八個,那興奮之色又湧上了臉,急忙跟了去。
出十五阿哥府,龍天樓不往侍衛營,卻直奔禮王府方向。
凌風搶前一步道:“總座,這會兒他不在禮王府。”
龍天樓道:“我知道。”
知道歸知道,可是他腳下並沒停,也沒改變方向。
凌風還待再說。
鐵奎一把扯住了他,上前道:“總座是不是——”
龍天樓道:“不要多問,跟我走就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