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篇6】我不恨他

　　楚嬌踩著馬蹬，手下用力。

　　莫說原主本就從小學習六禮，她自己在修真界連异獸都禦過，騎馬顯然不在話下。

　　不過這一次，她却故意使了半天勁，都沒上去。

　　「大鬍子，都不知道扶本公主一把嗎！」

　　見男人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觀，楚嬌喚道。

　　呼羅延挑眉不動，這女人讓她吃癟那麽多回，這一次他就要看看她的笑話。

　　楚嬌沒叫動人，氣鼓鼓地扭頭隨手指了呼羅延身邊的一個士兵，「喂，你來扶本公主上馬。」

　　那士兵不過十八九歲，臉龐青澀黝黑，聞言兩眼一亮。這一路跟著和親隊伍，他早就對宛若仙子的公主心生愛慕，如今公主點了他近身，簡直就是天大的榮幸。

　　「遵命！」他一張臉漲得黑紅，下馬小跑著衝到楚嬌身側，想去扶她。

　　不過下一瞬手却被冰凉的鎧甲攔住了。

　　「我來。」呼羅延只說了兩個字，那小兵便不敢再有什麽動作了，乖乖退了下去。

　　少女柔韌纖細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呼羅延馬都沒有下，直接彎腰手臂一提，便將楚嬌送上了馬。

　　「還敢使喚起我的人了！」他的手指沒忍住，在她凹下的腰側摩擦了兩下，才收回手。

　　「駕！」

　　楚嬌這回眼神都沒給這個幼稚的男人一個，甩了一鞭在馬屁股上，拽著繮繩便向前跑去。

　　「不必跟來，」呼羅延回頭吩咐手下繼續前進，「本將軍自會保護公主。」

　　大楚的禮部官員想攔又不敢攔，只得心中祈禱公主別再惹事，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公主撒歡似的遠去，而凶猛的鮮卑將軍很快便追上了她，與她幷行。

　　※

　　「大鬍子，漠北是什麽樣的呢？」

　　楚嬌策馬遠離了隊伍好幾里，才漸漸拉緊繮繩，任由馬兒慢悠悠地踱步。

　　他們如今在河中境內，正途徑一片平原，四處皆是森林草木，鬱鬱葱葱，繁花鳥鳴，似世外桃源一般。

　　「漠北啊……」呼羅延駕馬走在楚嬌身旁，想起一路上行經大楚城鎮的繁華，眼神幽幽，「大漠荒烟，蒼蒼草原，沒什麽玩的，你會吃很多苦。」

　　他如今倒是不後悔選了眼前這個公主來做自己的王后，和她在一起，他心情不知不覺就會好起來。但看著她嬌滴滴的臉蛋，呼羅延忽然覺得，帶她回漠北不該是她最好的歸宿。

　　這樣美麗的金絲雀，合該住在最華貴的鳥籠，喝最新鮮的露水，吃最精緻的食物。

　　他的漠北，一樣也給不了她。

　　「大漠荒烟，蒼蒼草原……」楚嬌重複著呼羅延的話，「如果真的會吃苦，那他也比我多吃了三十多年的苦…」

　　語氣淡淡的，却帶著一絲在意與心疼。

　　呼羅延一瞬間就聽出楚嬌口中的『他』是誰，是他自己！

　　從小被兄弟欺負摔得頭破血流時，沒有人在意他；被僕人欺淩吃不飽飯時，沒有人關心他；而當他踏著屍山血海坐上孤獨的王座時，所有人懼怕他。

　　他被譽爲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但無人知道，其實最開始，他僅僅只希望得到一絲溫暖。

　　他的人生都是冰冷的，後來他學會在鮮血中感受到熱度。

　　呼羅延沒有想到，活了三十六年，自己竟然會從一個敵國公主那裡，收穫一絲溫暖。

　　而楚嬌，此刻幷不僅僅想到呼羅延這輩子吃的三十多年的苦。

　　她更想到，每一次穿越，她都被已經足够强大的男人保護地密不透風，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在等待她的時候，又吃了多少苦呢？

　　這麽一想，心就密密麻麻得疼起來。

　　「咳，你被迫和親，怎麽還替他說話…難道不恨他嗎？」呼羅延幷不知道楚嬌心裡在想什麽，他只能訕訕地扮演起自己的弟弟，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恨他做什麽？」楚嬌抬頭望向他，粲然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身爲大楚公主，我的國家需要我和親，這便是我的使命。」

　　「正如你……正如你哥哥，他是鮮卑可汗，他的子民需要他征戰擴張需要他强大起來才能吃飽和暖，這便是他的使命。」

　　「我不恨他，正如我不恨我自己。」

　　我希望他愛我，正如我愛他。

　　最後一句楚嬌幷沒有說出口，因爲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而呼羅延的心，早已被楚嬌隨意而鄭重的回答激起了一片漣漪，怦然而動。

　　他想錯了，他的公主幷不是一隻金絲雀。

　　而是鴻鵠。

　　美麗而高貴，聰穎且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