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抗爭
第一百一十六章抗爭
李竹聽著水鳥唱著歌兒,說道︰「你聽,這鳥兒唱得真好聽。」
蔡青笑道︰「哪裡是在唱,它們只是在叫而已。」李竹不由得有些發窘,大概是心情好了,覺得什麼都好。不但鳥叫聲動聽,連這景色也覺得十分賞心悅目。
「不過,我也覺得很好聽。」蔡青補充一句,「你坐穩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什麼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李竹不再追問。
蔡青站起身來撐著篙,一點一點地向蘆葦叢中劃去。
小船小心地避開密密層層的蘆葦,在水草中船行,繞過幾道彎之後,就到了一處不大的沙洲旁。
沙洲上長著一片一人多高的蒿草,還有幾株彎曲的小樹。
「來,上來。」蔡青把船固定好,伸手去扶李竹。李竹大方地伸出手,抓住蔡青的手。他的手修長有力,手心裡有些濕潤,一種溫熱的觸感傳遞到她的手上。
蔡青從小船上拿出一件破衣裳,鋪在草地上,示意李竹坐過去。他也在旁邊坐下,望著遠處的一色水天慢慢說道︰「這是我幾年前剛來楊家集時偶然發現的,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躲到這裡來。」
李竹心裡有些酸酸地,她正想開口安慰幾句,卻聽蔡青又說道︰「我家的情況想必你也知道,以後你可能會受些委屈。」
李竹當然知道她家的情況,這也是她猶豫的原因。可是最終,蔡青對她的情對她的好,讓她願意忽略這一點。像大姑說的,只要男方人好,或許也能忍受。畢竟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何況她自己的家庭情況說也會被正常的家庭抵觸排斥。她和蔡青算是同命相憐。
極品,她又不是沒遇到過?以後,分了家各過各的也許就沒事了。李竹從決定接受蔡青的時候就默默地做好了準備。
蔡青今日談興頗濃,說起了他小時候的一些事,還說起了他逝去的父親。李竹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小白也在旁邊聽著,過了一會兒,它伸開四肢,伸了個懶腰。
蔡青覺得好玩拽了一下它的尾巴。小白收回尾巴,自己咬著尾巴尖轉圈圈,逗得兩人笑作一團。
蔡青看看天色,說道︰
「咱們回去吧,出來太久,免得你家人擔心。」
李竹嗯了一聲,她是隨興出來閒逛,也沒告訴三姐。
兩人下了沙洲,蔡青劃船,李竹坐在船尾,小船蕩蕩悠悠,向村口駛去。
見離村口近了,蔡青忙解開繩索,讓李竹先回,他從另一邊回去,省得人看見。
李竹撐著竹篙劃到岸邊,就見李三姐正在岸上張望,一見了李竹回來,頓時鬆了口氣,「你呀,出去也不說聲,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李竹將船拴在大柳樹上,和小白一前一後跳上岸。她挽著三姐的胳膊說道︰「我睡不著,看天氣好,就想出去散散心。忘了告訴你了。」
李三姐也沒再說什麼,姐妹倆人又開始商量晚飯吃什麼。
這些日子,李竹家的人養成了一個新習慣。即每天早上一開院門,先看看台階上放著什麼東西。
那些野菜是換著花樣送,偶爾夾雜著一捧好看的野花。小春笑著拿回來,插、入花瓶放在客廳的桌上,讓人看著心情能好上一整天。
李竹也不是每天心情都這麼好。這日清晨,她還沒起床,就聽見小春發出一聲驚叫。她連忙披上衣裳出來查看,小春一臉驚詫地指著地上的一捆紅綢︰「這個怎麼在咱們院裡?」
李三姐也覺得奇怪,誰丟東西也不可能丟到院子裡來呀。
「是不是蔡青送的?」李三姐猜測道。
李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不可能是蔡青送的。他不會送這麼讓她為難的禮物。
李竹走過去,打開紅綢,果然在裡面找到了一封信,她說道︰「把東西抬到我房裡。」
東西抬進來後,李竹關上門拆開信封。信裡只有一句話︰「卿若想通,可在大門外掛一塊紅綢,我當立即去接人。隨時恭候。 」不用具名,她也知道是寧希邁寫的。
李竹把信撕得粉碎,又泄氣地踹了綢子幾腳。想通個頭,她的日子過得好好的,他為什麼非要陰魂不散地打擾她?
李三姐覺得李竹神色不對,就在門外問她怎麼了。
李竹收拾好心情,答道︰「沒事,以前曾施過一個過路的一頓飯,報恩的來了。 我一會就出去吃早飯。」
早飯是饅頭清粥,幾碟小菜,再加上一個雞蛋炒香椿芽。香椿芽是蔡青送的,十分鮮嫩。李竹一想起蔡青,心情不禁好了許多。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
此時的蔡家飯桌上也是陰雲密布,氣氛壓抑。
蔡青確定李竹的心意後,盡管表面冷靜,但還是露出了些蛛絲馬跡。比如他的臉上會帶著甜蜜的笑意,走路腳步輕快,動作敏捷,比以前更注意衣著打扮。
這個跡象最先是蔡白發現的。因為是兄弟就難免會被別人拿來比較。無論是親戚還是鄉鄰,對蔡青的評價直高過蔡白,這讓他十分不舒坦。還好父母更喜歡自己,這讓他找回了一部分場子,但僅僅這樣,他仍覺得遠遠不夠。總之,只要是跟蔡青添堵的事,他都樂意做。
吃早飯時,蔡白故作熱心地問道︰「大哥,你最近總是早出晚歸,都幹什麼去了?」
蔡青謹慎地答道︰「還跟以前一樣,去林子裡找些花回來栽種。」
蔡白冷笑,咄咄逼人︰「你當人都傻子呢?找花你爬香椿樹幹嗎?找花回來,你用得著笑得跟偷了腥的貓兒似的嗎?」
果然,全家人都停下了吃飯,一齊看著蔡青。
蔡青隱現怒容,說道︰「我幹什麼至於都要跟你事無巨細的報備嗎?爹娘都沒這麼要求,輪到你一個當弟弟的這麼要求?」
蔡白盯著蔡青,臉上流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說道︰「好好,就當我沒問,別吵了,省得倒了大家的胃口。」
蔡青道︰「我從來沒想到要跟你吵。」
蔡成把筷子「啪」地一下摔在桌上,瞪著蔡白道︰「你就不能少說什麼兩句?一個二個的讓人不省心。」
兄弟二人誰也沒接話。
這時陸氏趕緊出來打圓場,她接著問道︰「阿青,你的親事考慮得咋樣了?依我看,秋麗雖然任性了些,但過個幾年,年齡大些就會變得穩重些。」
蔡成道︰「還考慮什麼?人家一村的裡正都親自提出來了,咱還能拒絕?以後還想不想在這村待了?阿青啊,我說句不好聽的,你要是我親生的,就你這種做派,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楊秋麗怎麼了?論家世論模樣,人家哪裡配不上你?你也別仗著先前跟你親老子過過幾天好日子,就覺得自個跟鄉下人不一樣。」
蔡青臉色一冷,說道︰「爹,我從來沒覺得跟別人不一樣。」
陸氏也用眼神懇求蔡成︰「他爹,你能不能別再提這些?」
蔡白看著蔡青,嘴角掛著譏諷的笑,他故意試探道︰「爹,娘,大哥的婚事快定了,下個也該輪到我了吧?要我想想,咱們村裡誰合適。」
蔡白繼續說道︰
「那個關蓉怎樣?」
陸氏道︰「她不行,家中太窮。弟妹一大堆。」
「小鳳呢?」
「撲哧。」
蔡白用眼睛的餘光瞟著蔡青,慢悠悠地說道︰「我覺得那個李竹還不錯,家裡小有資財,人長得也不錯。就是性子潑辣些。」
「她絕對不行——」蔡成黑著臉打斷蔡白的話。
蔡青拿著筷子的手不由得一頓。
蔡成說道︰「她是什麼人你不知道,且不說她頂著那災星的名頭,再就是她那個狠勁,跟親生父母都敢對簿公堂,斷絕關係。全縣就她獨一份,這樣的女孩誰家敢娶?別娶回家來,公公婆婆說上一句,她又上公堂去,鬧得遠近皆知,這幾輩子的老臉還要不要了?」
蔡青蹙眉說道︰「爹,若非她爹娘把她逼到極點,她怎能願意這樣?再說,縣太爺都下令表彰了,她哪裡還是災星?」
陸氏道︰「爹娘再怎樣,做子女的也不能這麼過份。這就是不孝。要擱往些年,族裡就直把她處置了。」
蔡成停下吃飯的動作,眼睛緊盯著蔡青,滿臉的猜疑︰「阿青,你這是什麼意思?」
蔡紫接過話道︰「大哥,你該不會……」
蔡藍無奈地嘆口氣︰「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
可惜沒人聽她的。
蔡青本想找個適合的機會再給家人說,結果他的計劃卻生生被蔡白打斷了。
是現在就說,還是以後再提?蔡青滿腹躊躇。他略略一想,以後提跟現在提沒什麼兩樣,他們早晚都得知道,倒不如乾脆趁這個機會說出來。
蔡青低頭思忖半晌,抬起臉來,環視眾人,用堅定而清晰的聲音說道︰「爹,娘,我想娶的人就是她。希望你們同意。」
「什麼?」
「你不是在說笑吧?」
蔡青用十分肯定地口吻說道︰「不是。」
蔡成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黑著臉說道︰「你再說一遍。」
蔡青脊背挺得直直的︰「我想娶的人是她,我想近日就去楊家提親。」
蔡成咆哮道︰「還提親?誰同意了你娘還是我?你有沒有把我們兩個放在眼裡?」
陸氏扯扯丈夫的衣裳,示意他別發火,同時她又聲援丈夫︰「阿青,娘也不同意這門親事。你別再瞎想了。還是裡正家的合適。」
蔡白眉毛一挑,慢條斯理地剝著雞蛋,一臉的得意。蔡紫則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蔡青的目光一一掃過他的家人,一臉怒容的繼父,總是應和父親的母親,陰險狹隘的大弟,幸災樂禍的二妹,他像被人當頭潑了一大盆冷水,全身發冷。他不禁想道︰自己可以忍受他們,阿竹能嗎?這不是忍著一年半載的事,而是要忍一輩子。
蔡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將李竹的優點一一列出來,試圖說服父母︰「爹、娘,你們聽我說完。阿竹不論是家世還是人品配我都綽綽有餘。」
「 。」
「嗤」
蔡青不顧蔡白和蔡紫的譏笑繼續說道︰「阿竹的表哥也是秀才,她表姐嫁到了京裡,她本人也算是薄有資財。她、她為人熱心善良,村民們受益頗多……挖出巨額財寶毫不動心,卻拿來賑濟災民。」
蔡成卻絲毫不為所動,一樣一樣的駁斥道︰「楊墨一個秀才算什麼,咱家兩個呢,說不得還能出三個。她表姐嫁的算什麼好,一介武夫而已。你娘還曾是陸公子的奶娘呢,你爹我就是陸家的奶公。她是有些薄產,那也抵消不了她的壞名聲。」
蔡紫補充道︰「她還有一個被休回家的姐姐呢。」
蔡成險些忘了這個,臉色不禁又黑一層。
蔡青忍著怒氣,站起身來,摞下一句︰「反正我不答應裡正家的婚事,你們看著辦吧。」說罷拂袖而去。
蔡成氣得渾身發抖,對陸氏吼道︰「你看你兒子,這翅膀硬了哈。」
陸氏好聲安慰蔡成,又說她再去好好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