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仁慈和殘忍
第一百四十七章仁慈和殘忍
小白不見了。李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帶著小秋沿著大街小巷到處尋找。江家眾人和左右鄰捨也幫著上街去找,但一直沒看到小白的身影。陳觀和穆長倩得知消息後,也幫著去尋。陳觀甚至帶人去了陸家,但陸琨一口咬定不知此事,陸府也沒有小白的身影。
三天過去了,小白仍沒有回來。
李竹每天心神不寧,暗暗責怪自己太粗心。
晚上入睡後,李竹更是惡夢連連,一會兒夢見陳覲被人打得遍體鱗傷,一會兒夢見小白被人當成妖怪要放火燒死。
李竹一直輾轉反側到三更時分,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平添一段愁緒。
李竹翻了個身,正要合眼入睡,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微弱的叫聲。她起初以為是幻覺,再仔細一聽,又覺得像小白的聲音。她也不管那麼多了,當下披衣下床,點了油燈,推門出去。
外面黑乎乎地一片,又濕又冷的夜風夾著冰涼的雨絲吹進屋裡,她手中的燈,被風一吹便滅了。李竹也不管那麼多,找不著傘,就頂了件衣裳摸黑去開院門。
門外果然是陳覲。李竹一陣激動,她怕吵醒其他人,也沒敢大聲說話。飛快地拴好門,帶著陳覲回房。到了屋裡,她重新點了燈,就著燈光,李竹才看清陳覲的狼狽模樣,他的身上**、髒兮兮的,雪白的毛變成了灰色,上面還帶著點點血跡和泥點。
李竹一陣心疼,蹲下來將他樓在懷裡。剛抱一會,她又意識到不妥當。他畢竟不是真小白。
她趕緊推開陳覲,陳覲怔怔地看著她出神,方才那個懷抱很溫暖,很軟。
一人一狗就這麼對視著,半晌之後,李竹方尷尬地說道︰「我給你擦擦身子,再找點吃的。」
現在半夜三更的,也不好去燒熱水洗澡。李竹只好用幹衣裳幫他擦身,又給他包扎了傷口。
李竹看著陳覲喝完一碗水,吃了兩塊點心後,才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覲說他是被一群狗販子給算計了,而且這群狗販子是陸琨指使的。他們追著他跑了三條街,用網捕他,還用棍子打他。他最後咬傷了三人,又在很多野狗的幫助下才逃了出來。
李竹恨得咬牙切齒,這個可惡的陸琨,他為什麼總和她過不去?連一條狗都不肯放過人。不行,她得想辦法報復這個人。
陳覲像是明白李竹的心思似的,他用拽子輕輕拽拽李竹的衣裳,說道︰「你不用管這事,交給我就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再耐心等一等。」
李竹很快冷靜下來,她現在在京城人單勢孤的,沒什麼依仗,同時還要顧忌楊雲,做事一定慎之又慎。
「好吧,那就再等一等。」李竹無奈地說道。
「你去睡吧。」陳覲臥在地上的舊毯子上,蜷縮成一團。
李竹習慣性地摸摸他的頭,上床去睡了。
陳覲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其實他討厭別人踫他,尤其是自己的頭,更不容人隨便觸踫。他方才似乎也一點也不討厭,也許,是因為變成了狗的緣故。
陳覲回來了。李竹心口的一塊巨石徹底放下了。她沉沉地進入黑甜的夢鄉。夢中,她又回到了家裡,桃花絢麗如錦如霞,一陣風吹來,落英繽紛。小白在碧綠的草地上歡快地打著滾。小白一會兒是狗一會兒是人,她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
睡夢中,李竹嘟囔一聲︰「小白,別變了。」
李竹說著夢話,身子一翻,就到了小床邊緣。她再一番,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躺著的陳覲身上。
李竹被磕得疼了,人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倒頭便睡,睡前還嘀咕一聲,這床太小了。
陳覲被砸得暈頭暈頭的。
次日早晨,江家人看到小白時,也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因為失而復得的緣故,眾人對他愈發和氣。李竹對他也更加上心,陳覲自己也不敢再亂跑了。畢竟他受限於狗的身軀。
李竹又打發小秋去陳家告訴陳觀說小白找到了。陳觀要出去辦事,跟過江家門口就進來待了一會兒,也他盯著小白看了一會兒,突然對李竹感慨道︰「阿竹,我怎麼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我大哥越來越像你家小白了。」
李竹︰「……」這個陳觀真是一語道破真相。
李竹心中驚訝,嘴上卻是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也這麼覺得,會不會因為我救你大哥的時候,小白也在場,所以就……」她話沒說完,褲腿就被某狗拽住了。
李竹只好打哈哈︰「我開玩笑的。怎麼可能。」
陳觀苦笑道︰「是啊,怎麼可能?我也就是發發牢騷,最近被家裡的事折騰得夠嗆。」
李竹也十分同情陳觀。
陳觀說著,又欲言又止地看著李竹︰「阿竹,你對我大哥……」
李竹忙搖頭,說道︰「怎麼可能,你想多了。」
陳觀本來想說些什麼,可一想到自家大哥如今的景況,又覺得時機不合適,因此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陳觀如今事務繁忙,他在江家閒坐片刻,便起身離開。
他離開不久,穆長倩便來了。
穆長倩一來,李竹就把陳覲轟出去,兩人關在屋裡說悄悄話。
她和陳觀的婚事定在年底,現在時常被家人居起來,學管家,學規矩。因此出來閒逛的機會少了許多。
一提到婚事,穆長倩忽又想起一件事,對李竹神秘兮兮地說道︰「阿竹,你要真對陳大公子有意,可就要抓緊了。」
李竹忙問︰「什麼意思?他這樣的人難不成還有人搶?」
穆長倩笑道︰「那當然,其實陳覲除了潔癖和挑剔這個毛病,無論是相貌還是才學,其他的都好。——你記得那個陸姍嗎?」
李竹點頭︰「記得。」她怎能不記得那如針一樣的目光。
「她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喜歡陳覲,我們這些人都知道。但陳覲一直不理她。我上次聽人說,她竟然要孤注一擲地想要嫁進陳家衝喜。」
李竹也驚住了,還自願衝喜,這是多高尚的情操!對自己真夠狠的。反正她是做不到。
李竹忙問︰「那陳家同意了嗎?」
穆長倩道︰「聽說陳老夫人大受感動。陳夫人好像正在考慮。」
「那陸家呢?看樣子,陸家的家世也不錯,他們應該不願意讓女兒來衝喜吧?萬一陳覲一直這樣呢?」
穆長倩道︰「陸家應該是不同意的,但陸姍的性子執拗倔強,她爹娘又寵她,說不定最後會依了她。」
「哦,這樣啊。」李竹心頭不覺悶悶的,但她一想到陳家,再想到陳覲的種種怪癖,悶氣漸漸煙消雲散。他們之間沒有可能,現在又有這麼無私的姑娘要嫁他,做為朋友來說,她該替對方高興才對。她可憐的小白。若真要成親,它該怎麼辦?
穆長倩離開後,陳覲一言不發地走了進來。
他用沉鬱的目光端詳著李竹,說道︰「我都知道了。」
李竹嗤之以鼻︰「你一個大男人偷聽別人的話好嗎?」
陳覲︰「我現在是狗。」
「你終於承認你是狗了。」
陳覲不理會她的揶揄,繼續說道︰「你現在要竭力阻止這門親事。」
李竹無奈地攤手︰「你讓我怎麼阻攔?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又有什麼立場去阻攔?」
陳覲凝視李竹一會兒,別過臉,低聲說道︰「用咱們之間的傳聞。」
「拉倒吧。你還嫌毀我毀得不夠。 我還想嫁一個家人正常、門當戶對、溫柔安靜的美男子呢。」
陳覲盯著李竹看了一會兒,用篤定地口吻說道︰「你不適合這種。——你找丈夫不能只想著找好欺負的。」
李竹︰「……」這是什麼道理?她想找溫柔的男子就是想找好欺負的,難道她非得找一個狂酷霸拽,天涼王破的才是正道?
李竹譏諷道︰「陳大人,你改行當月老了?那你說說我適合什麼樣的?」
陳覲傲嬌地別過頭,「我不告訴你,免得你誤會我的本意。」
「切。你根本說不出所以然來。」
李竹看著陳覲,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說道︰「其實我覺得那個陸姍很不錯哎,畢竟人家欽慕你多年,現在又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當賭注,要給你衝喜。這種痴情的女人你難道不感動嗎?」
陳覲瞥了李竹一眼,淡淡地說道︰「若是我和她兩情相悅,她這種做法,我自然會感動。可我對她無意,她的這種做法對我來說,就是沉重的負擔。」
李竹嘆道︰「我怎麼覺得你這種人很殘忍。」
陳覲不屑地瞟了李竹一眼,慢慢說道︰「我不喜歡吃的菜看都不看,不喜歡穿的衣裳立即送人。同理,我不喜歡的女人便會立即拒絕。我不吊著她,不是殘忍而是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