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過年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過年好
「他一定是被土匪綁走了。」穆長倩焦急不安地說道。畢竟陳覲將清河縣周圍的土匪窩都端了個乾淨,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拿陳覲沒辦法,就拿開陳觀來開刀。
李竹也為陳觀擔憂。先不說他跟穆長倩的關係,就憑他和自己的交情,她也早把他當成朋友看待。見他出事,怎會不著急?
李竹出聲安慰穆長倩︰「應該沒事的,不是還有他哥嗎?」
穆長倩唉聲嘆氣,低頭不語。
兩人雖然焦急,但也沒什麼辦法,只能耐心等待消息。
華叔也出去幫忙找人。
當日下午,青楓帶著人過來向李竹借小白去找人。李竹自然痛快答應。
幾天過去了。陳觀仍沒有任何消息。華叔回來說,這些人顯然是蓄謀已久。他們對陳觀平日的行蹤了如指掌,在帶走人時,甚至沒有留下任何印跡。
李竹問道︰「那他失蹤那天說要去做什麼了嗎?」
華叔道︰「我也問了,下人們說他不是去打獵就是去釣魚。」
「不過,他哥已經派士兵搜了幾天的山林,仍是一無所獲。河邊也搜了,也問了不少人,仍沒消息。」
李竹想了想又問道︰「那這邊的蘆葦蕩呢。」
從楊家集開始一直往東南,有上千頃的蘆葦蕩,除了山上外,這裡也有可能是匪人的藏身之處。」
華叔道︰「好像也搜了,沒發現什麼。」
李竹也是愛莫能助,她只能多多安慰穆長倩。
這一天,穆長倩突然對她說道︰「阿竹,我要去找陳觀。」
李竹心中一驚,連忙阻止道︰「長倩,你就別添亂了。那麼多官兵都找不到,你又有什麼辦法?」
「難道我就這麼一直幹等嗎?」穆長倩固執地嚷道。
李竹卻仍堅決阻止穆長倩,她頓了頓,沉聲提醒道︰「你難道忘了青雲的事了?」
穆長倩一聽到青雲的名字,不由得臉色一白,神色頓時萎頓下來。青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李竹低聲說道︰「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想想你的祖母,你要有個好歹,她老人家怎麼過?」
還好穆長倩聽進去了,她小聲答道︰「我知道,阿竹,我聽你的。」
又過了兩日,李竹偶然聽到楊六公跟一個趕鴨子的老頭聊天,那老頭說,他的鴨子最近總丟,怎麼也找不回。這幾日都不敢去蘆葦蕩裡放鴨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竹心中不由一動,立即上前攀話道︰「大爺,你家的鴨子以前丟過嗎?」
老頭絮絮叨叨地說道︰「我也算是行家了,以前很少丟過,有次刮大風打大雷,大白天,天卻黑得跟夜裡似的,大風把鴨群衝得一股一股的,我也照樣鑽進蘆葦叢裡把它們全找回來,一隻都不少。這幾天一直晴好,鴨子也沒受驚,我估計是被人順走了。」
「大爺,你家的鴨子是在哪兒丟的?」
老頭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在城東南五六里外,就是方家莊往南,那附近人家少少,魚蝦也多。」
老頭又補充一句︰「丟的不光我一家。」
李竹暗暗記下地名,立即去找華叔,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他。
華叔也是個細致人,稍一沉吟,接著就說道︰「我就騎快馬去縣裡告訴陳大公子,不管是不是,也得試試。」
說罷,他立即回去牽馬,一路往縣城飛馳而去。
華叔當天晚上沒回來,第二天也沒消息。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滿身疲憊地回到別莊。
李竹聽到消息趕緊去探望他。
華叔見到李竹的第一句話就是︰「人找到了,不過傷得很重。」
李竹又問這事是誰幹的。華叔說道︰「一幫亡命之徒,他們本想拿陳觀威脅陳覲,好在陳觀機靈,中間逃脫了,不過,他和他的兩個隨從都受了重傷,只好躲在蘆葦蕩中。三人沒得吃,就引鴨子過去……他還說回來要賠人家。」
穆長倩好奇地問道︰「他怎麼不往家報信呢?」
華叔道︰「你以為他不想?一是那地方周圍全是水,沒有船,他們又受了重傷如何能游那麼遠?再者還有不少匪人在四周搜尋。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觀回來了,大家們都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襲擊陳觀的那些匪人也紛紛落了網。
不過,這事也給了陳覲一個教訓,從這以後,他對陳觀的管束比以前嚴多了。一直到過年,李竹都沒再見過他。期間,她還收到陳家送來的謝禮︰一麻袋玉米種子,幾本字帖,兩本書。
隔了幾天,李竹想起來,打開字帖練字時,發現裡面夾著一張宣紙,上面寫著一個巨大的「謝」字,寫得龍飛鳳舞,銀鉤鐵畫,頗有功力,不知這是兄弟兩人誰的手筆?
小白一直沒回來,華叔說,如今陳觀在家養傷,無聊得很,就想讓小白陪他玩幾天。
過了五六天,小白才被送回來。李竹赫然發現,它比走時肥了一圈,毛也白得發亮。身上還香噴噴的。
「小白你過得好嗎?想不想我?」李竹抱著它問道。
「汪汪,過得不太好,地方太小,天天被關在屋裡,還有人嫌棄我髒。」
不用說名字,李竹也知道是誰在嫌棄小白。
「誰給你燻得香香?」
「汪汪,那個討厭的大公的,他嫌我,還讓我天天洗澡,洗牙,我再也不去他家。」
李竹無語,這種人潔癖人狗共憤,也蠻拼的。她再次為他將來的妻子默哀。
秋去冬來。穆長倩和陳觀的事基本已經定下來了。陳家父母也寫了信來,讓陳覲在這裡下定就是,等到明年即可完婚,然後再回京城。
李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這個消息告訴楊墨,楊墨顯得十分平靜,似乎早有預料。他的目光幽深,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半晌,方緩緩說道︰「阿竹,不必擔心我,她就算是我少年時的一個夢吧。」
李竹也不由得也跟著傷感起來,她說道︰「我猜長倩應該不是因為你的家世問題,你人很好,可能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李竹怕表哥鑽了牛角尖。把一切問題都歸結到自己的窮上,然後變得憤世嫉俗。
楊墨了然一笑︰「阿竹無需擔心,我不是那種人。我總不能因為人家看不上我就恨人家。」
兩人都笑了。
笑容在楊墨臉上漸漸消逝,他的臉上重新籠上一層傷感和恍惚︰「我有時想起咱們四人一起劃船賞荷的情景,仿佛覺得過了很久似的。」
李竹沒有接話。
臨近冬日,正是媒婆們大顯身手之時。
楊家也有不少媒婆上門詢問。
李大姑的心思又開始活動了。
巧合的是,上次跟楊墨沒成的那個胡三娘也仍待字閨中。
聽那意思,那胡三娘對楊墨似乎仍有些念念不忘。
李竹很快就見到了胡三娘。
胡三娘有個親戚在楊家集,她來串親,來李竹家裡買條魚去親戚家。
李三姐也知道她和楊墨的過往,一聽到她的名字就出來看。
李竹也暗暗打量著胡三娘,這姑娘長著一張銀盆大臉,大眼睛厚嘴唇,雖不十分秀麗,但也頗為端莊大方。身材高挑豐滿。她這種長相和身材,正是婆婆們十分欣賞的那種類型。胡三娘說話也十分爽朗乾脆。李三姐拉著她聊了一會兒天,兩人倒說得十分投機。
胡三娘買了魚,便提著離開了。李三姐還送了一程。她回來時笑著說道︰「路過大姑家時,她的眼睛直往裡頭瞟。我猜她心裡頭還惦記著阿墨。」
等到大姑回家時,李三姐就迫不及待地將這個發現告訴了她。李大姑不覺也有了想法。要她說,她前年就看上了這個姑娘,不料楊墨死活不願意。她打算再試探一下兒子的想法。
楊墨的親事還沒解決,李竹家卻又迎來了一個讓人意料不到的親戚。
那就是李二姐。
李二姐帶著她的丈夫,手裡抱著一個兩歲左右、流著長鼻涕的髒兮兮的小男孩。
這夫妻兩人衣裳破舊面容憔悴。李二姐跟以前相比,更黑些也更瘦些,顴骨突出,一張臉顯出些刻薄相。而那個男人,中等身量,瘦長臉,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一瞧就讓人心生不喜。不得不說,這兩人挺有夫妻相。怪不得人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李二姐抱著孩子,驚訝地打量著兩個妹妹。這兩人真是今非昔比,李竹今日身穿一件簇新的翠色襖,下系一條同色裙子,頭上還插著白玉簪子。李三姐穿著八成新的銀紅襖裙。兩人氣色極好,面孔白面透紅。李二姐打量著兩人,驚訝的同時又不禁有些妒忌。
同樣是姐妹,她們憑什麼過得比自己好?在家時,這兩人可都得聽她使喚。
李二姐心裡雖如此想,面上卻表現得十分熱切︰「哈,阿竹,三妹,你們不認得我了?小寶,快叫小姨,二姨。」
李三姐的丈夫胡大山也笑著上前叫道︰「三妹,四妹。」
李竹和李三姐對視一眼。
李三姐就問道︰「你們去姐夫家了嗎?他們家怎麼說?」兩人當時可是私奔。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當然,一般鄉下人家沒有納妾的能力。但婆家有可能會拿這個拿捏媳婦一輩子,一個不順就提起老話︰是你不要臉硬往我們家倒貼雲雲。往往說得人無言以對。
李二姐一聽到這話,氣得眉毛倒豎,大聲道︰「三妹,你快別提這家人。回到家裡,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會兒說房子不夠住,一會說柴米貴,還想問我們要錢。我的天,我們夫妻倆身無恆產,全靠一雙手扒拉著,飯都吃不飽,哪有閒錢給他們。這日子沒法過了。」
胡大山也接道︰「是啊是啊,我還沒到家就聽到四妹的事了,他們都說你發了大財,人也大方好心,便是那不相識的乞丐也伸手幫襯。——不如進屋說吧,你看這大冷天的,大人沒事,孩子怕受不了。」
這夫妻倆個一唱一和。李竹只好先讓三人進了屋。
兩人一進屋,李二姐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擱,一雙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屋裡的擺設。胡大柱也跟她差不多。
而那個孩子,一見到桌上的果子點心,就兩眼放光,伸出小髒手就去抓。李竹讓小春給他洗手。小家伙死活不幹,又踢又打,還衝小春吐口水。
李二姐看著只是笑,也不管。
李竹心裡愈發地厭惡。這樣極品的夫妻,這樣的熊孩子。雖然說孩子還小,但有這樣的爹娘以後也夠嗆。
李三姐跟李二姐拉著家常,先是輕描淡寫地提了自己的事。
李二姐對她的事不太關心,她只問道︰「三妹,我聽說你和離後一直在四妹家住著?哎喲喂,我先前就說過,四妹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什麼掃把星災星,全是人瞎說的。果然被我猜著了。老話說得好,有個姐強好些,有個妹子強一輩子。你看咱姐倆以後都得靠著這個妹妹。四妹啊,如今爹娘也不管咱們了,咱們姐幾個相依為命吧。你放心,有我和你姐夫在,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你家裡有我幫著,外頭有你姐夫幫著打理,省得那些不開眼的,見你人心糊弄你。」
李二姐扒拉扒拉說了一大堆,李竹耐著性子聽她說完,起身進屋拿了一吊錢出來,放在他們面前。
這夫妻兩人眼睛頓時一亮,李二姐伸手想去拿,又被胡大山拽了回來。
胡大山笑道︰「四妹不用這麼客氣,俺們兩個空著手上門,怪不好意思的,哪能要你的錢。俺們主要是來看看你,你姐在外頭時,沒有一天不想你。說你可憐,乖巧聰明——」
李竹打斷他的話︰「那她有沒有跟你說她打我罵我的事?」
「呃……」胡大山臉色不覺一僵。
李二姐也有些訕訕地,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說道︰「四妹,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也知道咱爹娘脾氣不好,我也在家也跟你差不多,我就想幫也沒那個能力啊。」
李竹冷笑道︰「我不怪你沒幫我,只記得你不但不幫我,還落井下石。你受了氣還把氣撒在我頭上。這一件件我記得清清楚楚。」
李二姐被堵得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脆響,胡小寶把盤子摔碎了。
小春忙過去收拾。胡小寶爬上椅子把零食全往自己懷裡攏。口齒不清地嚷道︰「我的我的。」
李竹皺著眉頭說道︰「這一吊錢算我給你們成親的禮錢,你們拿去用吧。姐夫終究是個外男,我們家就姐妹兩人,留下來怕人說閒話。你們慢走,我就不送了。」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李二姐臉色通紅,想要站起來,又忍住了。她強作出一副笑模樣︰「四妹妹,你姐夫跟自家哥哥也差不離,算什麼外男啊。如今這天寒日冷的,你叫我們上哪兒去?」
李竹道︰「你們去哪裡,這不是我能管的事。」
胡大山也軟聲求情。
李二姐又求李三姐,她覺得這個三妹比李竹的面軟多了。說不定心一軟就答應了。 可她料錯了。李三姐的性子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她雖然心疼二姐的處境,但同時也明白,若真是讓這兩人留下,以後將後患無窮。再者說,這是四妹的家,她憑什麼做主?
李三姐只當聽不見,並不理會李二姐的懇求。
李二姐見這等軟磨硬泡都不行。就一狠心,一把扯過孩子,使勁一擰,孩子張嘴大哭起來,李二姐流著眼淚道︰「小寶啊,你快求求你小姨,讓她收留咱們一家三口。不然,咱們都得凍死在街頭。」
李三姐忙勸道︰「二姐,你這是做什麼?怎能拿孩子下手?」
李竹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放他們進門。
她黑著臉把那一吊錢收了起來,「既然你們看不上,那我就收起來了。小秋把他們送出去吧。這又哭又鬧的,別人還以為咱們家怎麼著了呢。」
小秋沉著臉過來就去拖胡大山,胡大山眼睛骨碌一轉,飛快地拿起錢,對李二姐說道︰「小寶娘,咱們走了,就不打擾四妹了。」
李竹看著他們說道︰「你們記清了,這錢是最後一次給,以後不會再有。」
這夫妻兩人對視一眼,正要說些什麼。
李竹走到李二姐面前說道︰「你以前待我怎樣,你心裡明白。我本來連這些錢都不愛給你。你好自為之吧。」
李二姐見留下來是無望了,說話也不似方才客氣了,她尖聲叫道︰「三妹是你親姐,難道我就不是?憑什麼她能留下,我就不能?——你好狠的心啊,親姐姐上門都往外趕,要讓別人知道了會咋說你——」
李三姐上去勸她,胡大山一邊假意勸著,一邊偷瞧著李竹的臉色。
李竹冷笑著看著兩人,滿不在乎地說道︰「我連親爹娘都敢放老虎放狗咬,你一個姐姐又算得了什麼。我倒不如乾脆狠心到底,把錢還我!」
胡大山緊緊地攥著錢,滿臉賠笑。李二姐也怕她再要回去,也只好收起方才的尖酸話,虛情假意地道了幾句歉。兩人拉著哭哭啼啼的孩子離開了。
李二姐夫妻倆卻沒有真正離開。他們一家三口又去了大姑家。楊墨是個面軟的,見兩人客客氣氣的,也就熱情招待他們。一家三口就這麼順理成章地住了下來。
李大姑本以為他們頂多住一晚就走,沒想到兩人都是屬柳樹的,一住下就生根,絲毫不提走的事。
頭兩天他們還知道收斂些,過了幾日,兩人便愈發放肆,直把楊家當成自已家。李二姐下廚做飯,十分捨得,什麼肉蛋都拿出來做。把楊老實心疼得不行。他家孩子白天胡亂踢騰吵得楊墨沒法看書,半夜裡又時常哭鬧不止。這一家三口把家裡攪了個天翻地覆。
楊老實忍不住開始口出怨言,李大姑也心煩,最後只好拉下臉提醒他們該走了。這夫妻兩人隻裝作聽不懂。
最後,李大姑下了狠心,把廚房裡的東西一鎖,帶著楊墨和楊老實去了飯鋪。夫妻兩人沒奈何,只得離開了。
他們走後,李大姑再見著李竹時,就說道︰「這種人不能沾,早知道我就聽你的勸,一開頭就得杜絕他們的想頭。」
這夫妻兩人回去後,還到處宣揚自己的姑姑和妹妹狠心。把李大姑給氣得不行。
李竹也不管他們,若是怕得罪極品,那就只能被他們死死拿捏住。這些人的最擅長的諒是捏軟柿子,啃包子。啃著包子還怨包子皮不薄餡不多。
年關漸近。人們又開始忙著準備年貨。李竹因為要起魚塘,要挖蓮藕,比旁人更忙碌些。
蓮藕和魚共賣了一百多兩銀子。再加上店鋪的分紅和租金,李竹也算是個小富婆了。
跟往年一樣,李竹跟熟識的幾家人都送了幾條把魚和一筐蓮藕。
陳家也送了。
李竹也收到了回禮,幾本書,一方鎮紙,幾本字帖。還有一隻刷子和一盒牙粉。小白一眼就認出那是它用過的。
字帖上仍夾著一張紙,上面除了一個巨大的「謝」字,還有一句「過年好」。李竹猜測是陳觀寫的。
不過,穆長倩來她家時,那張紙沒收起來。她看到後,不禁吃了一驚,說道︰「這是陳家老大的字。他、他竟有閒心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