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和珅似知道女兒要說什麼。
反正女兒說女兒的,他聽他的,左耳進右耳出,就讓她說好了。不過他也不能否認,女兒的話字字金玉。
“爹,他們”
和珅揮揮手,侍衛退到外面去了。
拿起精緻的水煙袋在裝煙絲,和珅望向窗外的暗影。
“爹,女兒聽說您和隆貝勒走得很近?”
“這有什麼不好?這些年輕人朝氣蓬勃,幹勁十足,有的軍功彪炳,有的佐治有方,爹常和他們往還,感覺年輕多了!”
“爹恐怕不是為了這個和他接近吧?”
“婉兒,你”
“爹,女兒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面的事我還知道點兒,爹與李家仇深似海,李家後人暫不報仇,是看在玉珠王爺的份上,但爹卻在暗中設計,投下了大量的人力財力,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和珅臉色一沉,道:“女孩子家,少管爹的閒事。”
“爹,女兒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名言,像和、李兩家之仇,只能化解,不可越結越深。”
“化解,你說的倒輕鬆,你說,怎麼個化解法?”
“只要您馬上停止和隆貝勒聯手暗算李夢帆,由女兒和容格格、福貝子以及珠王爺研究個辦法,事情並非不可為的。”
和珅本想斥責她一頓,但再想想,就讓她去找福康安、容格格及神力王,也可以造成自己這邊息事寧人的意圖,至於和隆貝勒的事,反正別人也不知道。
“好吧!婉兒,你的話,爹總要多少聽幾句的。”
“爹,女兒知道您並沒真的採納女兒的意思。”
“婉兒,爹為社稷操勞,執行國家律法,開罪於人在所難免,設若罪犯後裔都要門和家索仇,安有寧日?”
“爹,李家獲罪,家破人亡,輿論自有公評”
和珅砷怒道:“你是說爹仗勢欺人了?”
“女兒不敢,人生在世,難免做錯事,何況爹身兼數職,終日忙碌,精力畢竟有限,誤審錯判之事在所難免。”
“真沒這回事兒!”和珅郵霍然站了起來,道:“爹真想不通,連我的女兒也像容格格一樣,為李夢帆那叛逆說話,今後爹怎能為廟堂盡忠?”
和婉人如其名,溫婉賢淑,就連對下人也十分溫和,但此刻卻突然堅強起來,道:“爹,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爹在廟堂一帆風順,位極人臣,生殺子奪,可能不知旁人的風評,爹可知民間對爹……”
“怎麼樣?”
“女幾不說,爹也該知道。”
“爹老邁昏聵,你還是告訴爹吧!”
和婉道:“得民者昌,失民者亡,古有名訓,爹軍政大權在握,下面的人不免以爹為擋箭牌,賄賂公行,官官相護”
“住口!”和珅盛怒道:“爹活了這把年紀,就連皇上都沒有對爹說過這種話,你……你…你……”
和婉夷然不懼的道:“皇上之寵不可恃,俗語說:伴君如伴虎,即使守正不阿,只往往獲罪落得悲慘下場,何況斂聚無厭,朝中同僚側目……”
和珅揚手就要摑過去,而他卻沒摑下,和婉也無意避,道:“爹如不納女兒的忠告,就請爹賜死吧!
“你……你真是被寵壞了……”
“爹,這局面十分清楚,太上皇一旦大去,試問當今皇上還會處處袒護你嗎?爹,何不趁現在尚有權勢,多做些好事,以為將來的退路,非等到”
和珅一聲不吭,憤怒的出廳而去。
他的侍衛有六人之多,亦步亦趨。
甚至於和珅所經過之處,牆上及屋面上的卡哨也互相呼應,真正做到了寸步不離的境地。
和婉視覺上一片水霧。
但她沒有讓那沉痛的淚水掉下來,卻叫了一聲“來人哪。”
“喳!”
“備轎!”
和婉看得很清楚,她的勸解發生不了作用,她這做女兒的明知未來的劫數不遠,而自己的力量也不夠大,但她仍盡力而為。
她去了廉親王府,去找和碩格格玉容。
和珅被太上皇召見於寢宮,
這種召見不是第一次,但都十分秘密。
清史只說和珅儀表出眾,並未說他是小白臉。
但根據野史記載,和珅貌相極像弘曆已逝的一位寵妃,因而寵信和珅超出了常軌。
按清代官職,大學士還不能算是宰相,若大學士兼軍機大臣,就是宰相了,而和珅還兼戶部尚書一職呢!
所以野史的記載,後人寧信其有。弘曆與和珅有同性戀之嫌疑,野史往往比正史更具有權威性。
太上皇召見之處, 自然是宮禁森嚴之處,由心腹太監引領,穿門越戶,來到寢宮門外。
“微臣參見太上皇”
“免禮,隨便坐吧!”
太上皇已八十餘歲,雖說尚能干預朝政,畢竟身體衰弱,精神也不濟了。
大內任何宮殿榭閣,建築都格外宏偉。
這寢宮也是如此,讓人有置身仙境之感。
太上皇道:“上回你說的可真有那回事嗎?”
“回太上皇的話,微臣不敢有一字不實。”
“這個李夢帆是何許人?”
“回太上皇,此人三十不到,劍術高強,昔年上一代因犯國法獲罪,其子李夢帆三番兩次謀刺微臣,皆被玉珠王爺拒退。”
太上皇默然良久,他沒想到,到了風燭殘年還會發生這種不體面的事,這小子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找不到那雕刻物,怎能坐實李夢帆之罪?”
“啟稟太上皇,有武林人物司徒哲臨死之血書為憑,並非死無對證。”他呈上了血書,並附帶說明一切。
“這血書不足以為證的。”
“玉珠王爺開棺驗過屍,死者所受之傷相符。”
“又怎知此物必為李夢帆所雕?”
“回太上皇,宇內名玉匠屈指可數,自邊塞死後,只有李夢帆一人有此功力。而且任邱縣令到白家查抄,李夢帆為白家抗令拒捕,這事已十分明顯。”
太上皇沉吟了一陣,道:“雖說已有些證據,但此事不可鬧得太大”
“是!”
“和珅!”
“微臣在!” ·
“我已屆風燭殘年,對你的呵護也極有限,今後你要好自為之,凡事要小心,像過去那種日子恐怕不會再有了。”
這話明是自我嗟嘆,也暗示和珅時不我予,一旦大背之後,只要有人引聲一呼,彈劾四起,必然是風起雲湧不可收拾。
乾隆是英明君主,他豈不知和珅之跋扈及賣官鬻爵,賄賂公行?
不要說他的兒子是龍駙,僅是大學士兼軍機,另兼一戶部,不論京官外放,現任官陞遷必須按品級高下及缺分肥瘦繳納賄款,就算現任宮欲保現職連任,也要長期奉獻。
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太上皇哪有不知之理。
所以和珅如此貪瀆,而朝廷故作不見,野史之記載就不可不信了,因為如此胡整,足以搖動國本。
“微臣知道,微臣該死……”
“玉珠神力無敵,他沒見過姓李的刺客?”
“啟稟太上皇,王爺曾數度與李夢帆動手。”
“號稱神力,難道不如李夢帆?”
“這……”和珅故意一頓。
“為什麼不說?”
“啟稟太上皇,微臣不敢多嘴。”
“你說吧!”
和珅道:“是,神力王鐵腕慈心,似乎憐憫李家之不幸而”
“包庇?”
“微臣不敢臆測,只是對李夢帆頗有惺惺相惜之情,微臣以為,廟堂律法有時過嚴,難免使受刑者或其後人博得同情。”他說的十分婉轉。
“嗯!的確,有什麼特別原因嗎?”
“太上皇恕罪,微臣實在不敢多說珠王爺的事。”
“有我做主,難道你還怕了不成?”
“啟稟太上皇,李夢帆和珠王爺同時喜歡一個姑娘,此女名叫傅硯霜,也是一個武林中人。”
“噢!有這種事?玉珠可有失職情事?”
“啟稟太上皇,微臣不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