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第六章
姑娘揚聲道:“諸位師父可以散了,請各忙各的去吧。”
她說她的,和尚們卻沒人動。姑娘道:“好吧,任由各位了。”
她帶著小夥子過去,到了老和尚大悲之前:“我能跟住持到禪房裡談麼?”
大悲合什道:“自無不可,女施主請。”
他轉身先行向廊下禪房,姑娘向小夥子道:“你留在外頭,留意那五個。”
“是!”
小夥子答應聲中,姑娘也行向禪房。
進了禪房,姑娘隨手關上了門,老和尚大悲回過身合什微躬身:“老衲先謝過女施主搭救,使‘文殊院’上下免於劫難……”
姑娘道:“住持別客氣,我當之有愧,不敢居功,因為真正救‘文殊院’上下的,是住持而不是我。”
大悲道:“女施主的意思老衲懂,這正是老衲接著要奉知女施主的,老衲說的是實話,不可能再有不同的說法奉告女施主,所以,不管女施主用什麼辦法,老衲的說法都是一樣。”
姑娘道:“住持要是這麼說,那表示‘文殊院’上下的劫難還沒有過去。”
“要是真這樣的話,那也是天意,‘文殊院’上下無可奈何。”
“住持,你可以救‘文殊院’上下,為什麼你不救?”
“阿彌陀佛,那些凶人不相信老衲的話,還有可說,怎麼女施主這等蕙質蘭心的人也不信?”
“恕我直言,因為住持你沒說實話。”
大悲合什誦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姑娘道:“住持想必已經聽見,那人剛在外頭提及我的身份了。”
“是的,老衲聽見了。”
“住持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佛門弟子出家人,不想,也沒有必要知道那麼多。”
“住持既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說了,可是我要問住持,是不是漢人?”
“是的,老衲是漢人,‘文殊院’裡的弟子,也都是漢人。”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悲慘事,住持不會不知道吧。”
“老衲知道。”
“既是這樣,住持何苦為虜主掩飾?”
“阿彌陀佛,佛門弟子出家人,心中只知有佛,不知是其他,也不願牽扯在佛門以外的任何事中,所以老衲不為任何人掩飾。”
“難道說,佛門弟子出家人連民族大義也不顧了麼?”
“既人佛門,便已出家、出世,心中只知有佛,心中只知禮佛,絕不願牽扯其他事,為佛門招災惹禍。”
“住持啊,你‘文殊院’這處佛門,已經牽扯上其他事,難免招災惹禍了,現在要緊的只是想辦法怎麼自保了。”
“照女施主這麼說,‘文殊院’佛門處在兩難之間,已經無從自保了。”
“不,住持,走一步是一步,保一天是一天。”
“多謝女施主明教,可是老衲要再次奉知女施主,老衲說的是實話。”
姑娘微微揚了揚黛眉:“我有給住持一個機會,讓住持搭救‘文殊院’上下之心,奈何住持拒人於千里之外。”
“無論如何,‘文殊院’上下感激女施主。”
“不要感激我,我當不起,我還不知道怎麼應付那五個呢。”
“不敢讓女施主為難,還請女施主實話實說。”
“說不得也只好如此了,告退。”
姑娘轉身開門,往外行去,大悲又誦了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出禪房,姑娘又隨手帶上了門,小夥子忙低聲問:“怎麼樣?”
姑娘道:“走,咱們上前頭去。”
她往前行去,小夥子忙跟上,他也是機靈人兒,沒再問,一直到走完長廊,繞過殿角,看不見後院那些僧人了,他才又問:“怎麼樣?”
姑娘停住了:“老和尚還是那個說法,死人都在所不惜。”
小夥子道:“您沒……”
“我還會不想辦法麼,該用的辦法都用了,可是沒有用,怎麼也說不動他。”
“或許他說的是實話,實情就是如此。”
“或許是,或許不是,可是那五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那怎麼辦,難道能撒手不管,讓他們殺……”
“我想出了個辦法,讓我一個人來應付,你不要插嘴。”
“什麼辦法?”
“馬上你就知道了。”姑娘她往前院行去,小夥子忙跟上。
到了前院,一眼就看見了,那五個都在“大雄寶殿”高高的台階上,有的站著,有的坐著,一見姑娘跟小夥子從後院過來,坐著的都站了起來。
姑娘帶著小夥子走了過去,到了近前,濃眉大眼黑衣客劈頭就問:“怎麼樣,你的辦法靈了麼?”
姑娘道:“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那好,老和尚怎麼說?”
“他說滿虜皇上是為躲避鰲拜餘黨行刺,才上‘五台’來的。”
小夥子暗暗一怔,他明白了”,這是姑娘編的。
濃眉大眼黑衣客微怔:“為躲避鰲拜餘黨行刺?”
“不錯。”
“鰲拜還有餘黨麼?”
“應該有。”
“前次擒殺鰲拜的時候,沒有一網打盡麼?”
“一定沒有。”
“怎麼會?”
“怎麼不會?當時不一定知道。”
“就算是,既知鰲拜餘黨行刺,當然立即予以捕捉,皇上何用躲來‘五台’?”
“滿虜皇上先行躲避,應該更安穩,禁衛各營也能沒有顧忌,放手捕捉鰲拜餘黨。”
“那麼京畿一帶何處不能躲,何必非來‘五台’?”
“‘五台’離京遠,更讓人想不到,再說皇上也想趁這機會一覽‘五台’秋色。”
“這都你說的?”
“這都是住持大悲說的。”
濃眉大眼黑衣客深深看了姑娘一眼:“去一個,把老和尚帶來。”
瘦高的那個轉身走了。
姑娘道:“虎兒,你也去。”
“是!”小夥子應了一聲,跟了去。
沒一會兒,瘦高的黑衣客跟小夥子帶著老和尚大悲來了,不但大悲來了,原在後院不肯散的僧人都跟了來。
顯然,他們不放心大悲。顯然,這也是一種患難與共,福禍同當的表現。
“老和尚,你告訴她什麼了?”濃眉大眼黑衣客問。
他機靈,他不相信姑娘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