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萬順和竟然流下了老淚兩行:“我才是托您的福呢,只是不知道還能見您幾面了。”
李詩只當是老人感傷之餘的隨口話,剛想安慰幾句。
只聽皇上道:“好了,萬順和,沒人怪你,我只是問問你。”
李詩聽出了話中有因。
那知萬順和忽然哭出了聲:“萬歲爺,奴才也是不得已呀,不信您問問李俠士,他最清楚!”
這句話原是
李詩道:“多年之後的今天,皇上突然宣召草民人宮覲見……”
皇上道:“我召你進宮,是為跟你查證一件事。”
“請皇上明示!”
“據說我皇阿瑪還健在!”
這簡直是晴空裡的一個霹靂!
李詩心頭猛震,急道:“皇上,事關重大,您千萬不能……”
“李俠士,不要跟我說這些,只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
這要是對別人,李詩可以一口否認,可是這是對皇上,他不知道皇上已經知道多少了,頓時感到難以回答,他望向萬順和,想從萬順和那兒得到一點暗示。
萬順和何許人,怎麼會不懂李詩的意思,他道:“李爺,是皇太后告訴皇上的。”
是皇太后,這就麻煩了,李詩他要是否認,不就等於指皇太后說謊,這是什麼事,能指皇太后說謊,何況皇太后並沒有說謊。
知道這件事真像的,沒有幾個人,要是一旦事情喧嚷開來,那對文武百官跟天下百姓
李詩暗一咬牙,毅然道:“回皇上的話,太后所說,是實情。”
皇上倒是顯得很平靜,道:“聽太后說,我皇阿瑪是在‘五台山’剃渡出了家。”
“這也是實情。”
皇上似乎有一點激動了,但是可以看得出,他還是忍著:“聽太后說,這件事跟一個叫董小宛的女人有關。”
“可以這麼說。”
“聽太后說,你是我皇阿瑪託付的人,這件事從始至終只有你跟萬順和兩個人最清楚。”
“是的,這是實情。”
“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詩又望萬順和。
萬順和苦著臉道:“李爺,以我的身份,有些話我不能說啊,要不我怎麼會跟萬歲爺說,我不得已呢!”
原來他說的不得已是指這。
不錯,他說的是實情,照他的身份,有些話他的確不便說。
事到如今,由不得人不說,李詩遂把他知道的,他參與過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皇上再也忍不住激動,道:“蒼天,我真是不孝。”
他忽然和西跪下。
萬順和忙跟著跪下,道:“萬歲爺,這不能怪您啊!”
李詩道:“皇上,萬總管說的不錯……”
皇上竟然流了淚:“不,我皇阿瑪還健在,我居然接掌大寶,我皇阿瑪還健在,我居然不能晨昏定省,而讓他老人家遠在‘五台’受苦,我何止是不孝,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愧為人君!”
他向著西邊磕了頭。
萬順和急忙跟著嗑頭。
皇上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李詩深深為之感動,等皇上磕了三個頭之後,他上前扶起了皇上:“皇上,您完全不知情,不知老有什麼罪。”
萬順和跟看站起,道:“是啊!”
皇上轉臉向李詩,一臉冷肅:“我要接我皇阿瑪回朝!”
萬順和大驚:“萬歲爺,不能……”
皇上怒聲道:“怎麼不能?”
李詩正色道:“萬總管的沒有錯,您不能。”
皇上向李詩,話聲中已沒有怒意:“我為什麼不能?”
“您是位聖明仁君,文武百官跟天下百姓不能欺君,但是人君更不能欺騙百官跟百姓。”
“我不管……”
“您不能不管,否則您是陷皇上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那您就真不止是不孝了。”
皇上的臉色連變了好幾變:“那難道就讓我這麼算了?我不能,我會一輩子不安,我寧不要這個王位,不當這個皇上。”
萬順和大為驚慌:“萬歲爺,您千萬不能,您更不能,那您豈不是違背了先皇帝的遺詔了麼,不、不、不,不是先皇帝,不是遺詔。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皇上顯示沒跟他計較那麼多,凝目向李詩:“那你得跟著我去一趟‘五台’。”
李詩忙道:“皇上……”
“李俠土,以前我知道,現在我知道了,這是我這個做人子的起碼該做的了。”
還真是。
“草民知道,可是……”
“李俠土,我要是不能上‘五台’看看我皇阿瑪,我真寧可不當這個皇上,我還配為人君麼?”
李詩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草民遵旨就是,只是皇上怎麼個去法?”
“怎麼個去法,什麼意思?”
萬順和忙道:“萬歲爺,李俠土早說,您得輕車簡從,暗地裡去,可是怎麼瞞文武百官呢?”
“那容易,隨便找個理由就行了。”
“萬歲爺,要找個合適的理由不容易悶!”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準備車馬,到時候跟著去就是了。”
“奴才遵旨。”
李詩道:“請皇上示下,什麼時候啟駕?”
“是今天晚上,不是明天一早,你看什麼時候好?”
“明天一早吧,夜晚路上不好走。”
“好,那就明天一早。”
“草民遵旨!”
一輛高篷東套黑馬車,在城門口剛開的時候馳出了城,高坐在車轅上趕車的是李詩,不用說,車裡坐的,一定是皇上跟萬順和。
出了城門,掀開了密遮的車簾,皇上有點興奮,也有點激動,東看看,西看看,道:“外面的世界真好!”
多少人羨慕大內天家的人間極富貴,皇上他卻說外面的世界真好。
萬順和道:“萬歲爺,您又不是沒出來過。”
皇上道:“出來的時候年紀太小,記得什麼,又懂什麼。”
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