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裡的畫面傳輸到星網之後, 網絡上出現了扭轉的趨勢。
直播下方的小窗口中,那個被關在水牢裡的小女孩擁抱住自己的那一刻,直播收視率攀爬到了巔峰。人們都沉默了。
他們大多數人的情緒來自於直播的畫面信息、聊天的言論信息和機構的引導信息之中, 也許是被某個情緒擊中,也許是贊同某個道理,就迅速加入到了抨擊罪犯的隊伍裡。當這支隊伍越來越壯大,吸引到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就像不可阻擋的呼嘯劃過的隕石, 將所有人都裹挾向前。
直到這顆隕石撞擊了地面,夾雜著碎裂石片的沖擊波撞擊了所有人的大腦!
人們終於從無盡的惡意中脫身。
[克隆人?!]
[媽的看哭了, 那個克隆人才是真正的她吧,心情有點復雜。]
[竟然是克隆人,克隆人不是早就被禁止了嗎, 等等我還有點暈……]
[星網上對她身世猜測投票率最高的是“罪犯的女兒”, TITR沒有公開說明,但大家幾乎都默認了, 現在來跟我說她是克隆人。太好笑了,請問TITR高層死絕了嗎,這麼重要的信息不公開是什麼意思?]
[也許TITR就是想將信息通過“劇情”告訴觀眾呢。]
[搞笑,就算是克隆人又怎麼樣,她犯下的罪惡和她是什麼樣的身份有什麼關系?]
彈幕頓時陷入混亂, 評論指責TITR公司維護罪犯,企圖用她的身世來操控觀眾的心, 反轉人們對她的惡評。
可這依然不能阻擋人們對她的改觀。
當艾貝是190919時, 她邪惡、冷漠、殘酷,幾乎沒有絲毫屬於人的同理心。看似天生魔鬼。
可當克隆人艾貝“穿越”到了主體艾貝身上時,她站在一個天然對立的角度, 學會了“情緒”,竟也開始同情自己的遭遇,並為此險些掙脫出虛擬世界。
觀眾的心就在她身份與心態的變化間,被揉捏住了。
正因為對她有過強烈的惡感,當發現她的漠然都源自於她刻意壓抑的人類本能的懼怕,這一瞬間他們才覺得心情格外復雜。
[……你們有想過嗎,可能是直播這些內容激發了主播的潛意識,她不想讓我們看到她的過往,所以用這樣的方式在抗爭。]
是啊。
他們肆無忌憚地抨擊著艾貝的罪行,可這一切都是他們偷來的。是他們窺探了她的大腦,挖出了她鮮血淋灕的傷口。
她為了生存,日復一日地壓制屬於人類的情緒,也終將她從人類變為野獸。
從她被丟棄的那一刻起,或者說,從她誕生的那一刻起,她的罪惡,就不該由她來負責。支持她的人諷刺般大笑評論︰“克隆人有公民身份證嗎?律法上從來不存在的人,又憑什麼要受到法律束縛。” *
TITR公司急得焦頭爛額,高層有意公開系統被入侵的真相,表明克隆人部分的直播實屬被扭曲的事實。這個時候,他們甘願被公眾指責無能,也不想破壞上層大佬的棋局。 然而事情的發展注定無法再被他們的掌控,《TimeTravel關於記憶直播受到入侵的聲明》沒有發布多久,克隆人主體的信息就被挖了出來。 盡管TITR公司早有預料,求助背後靠山得到了隱藏信息的權限,但——信息仍然被公開了。公司高層發現事情失控時就感覺到了不妙,但再調換方向已然來不及。 艾米公司的同事率先爆料,她和她的家庭背景資料被全方位曝光。
過後,她社交賬號中的內容被清空,但觀眾早已在有限的時間內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包括她的日常生活。她發布了許多視頻來分享她的日常生活,在不露面的前提下,甚至還有昂貴的設備錄制出的全息影像,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家境優渥,享受生活的人,就和直播中的主題人艾貝一樣,是父母寵愛下長大的女孩,與艾貝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非常符合記憶直播中出現的片段。
人們反復觀看錄制的直播內容後發現,克隆人艾貝每次呼喚“媽媽”看的其實都是和她長相相同的那個女孩,而克隆人艾貝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也應該是她的克隆主體。
對此,艾米的情緒非常復雜,她曾發布了一條“我,是她的媽媽?”的言論表達困惑,只是發出後沒多久就刪除了。 而這些信息的出現,讓TITR公司的那則聲明變得無比滑稽可笑,TITR企圖表明那段角色忽然變化的劇情是受外來病毒影響,並非真實影像,可現在克隆主體已經找到,當年的克隆資料也在媒體記者的挖掘下展現在公眾面前。克隆人的話題再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來到了律法的席位上。 而公眾終於警覺,他們開始正視這個公司在這場轟轟烈烈的全民直播中扮演的角色,機構方為什麼要公開艾貝的記憶?為什麼企圖扭轉真相? 被人愚弄的憤怒令他們強硬地向TITR索要真相,追究這背後的起因。 “要是不能解決入侵問題,就反入侵讓直播變成無效畫面!”TITR的高層怒不可遏,在會議上下達了自殺式的命令,“總之,決不能讓現在的內容繼續播放。” 可背後勢力的蠢蠢欲動和鬼祟行為,都沒能阻止直播的繼續。 這是一場最初由他們發起的,全人類的狂歡盛典,現在,沒有人能夠喊停。 包括他們。
切入直播鏡頭中,艾貝腦海中的“記憶”又發生了變化。
時光回溯。
別墅前的畫面如旋渦在轉,隨著克隆人艾貝懵懂的注視與艾貝的痛苦喘息,時光驀然倒流,像風一樣掠過她回憶的樹梢,來到了她逃離廢水實驗區的那一天。
原來那天逃離的人不僅僅只有她,還有當初給予她最後一點善意的幾個人。戴眼鏡的男人、面有傷疤的女人……他們無不是“半成品”,有的即將成功變異,有的面臨變異失敗,以半個怪物的姿態逃亡在路上。
小艾貝擁有激光切割工具,當她發現那幢大廈只是全息投影時,就得到了“他們全都不在現場”的信息。
她返回實驗器皿的那一邊,在“實驗品們”心驚膽戰的目光下,將困住他們的器皿劃破,放他們出來。
沒有人知道她是出於對善意的回饋,還是單純出於被耍弄的憤怒,想要報復這些設下賭局的人。又或者是,另一個實驗。
然而有的人無法承受輻射的壓力,在玻璃碎裂時就變成了焦炭,瞬間死亡。而傷疤女人原本在玻璃瓶中即將變異成功,直到與廢水相接的一刻,她身上長出的發黴似的白毛變黑萎縮,似乎失敗了。 她原來能感覺到蓬勃的精神力在體內流轉,她也許可以變成異常強大的人,可現在這些精神力從體內消失一空,她比原來的自己還要更加虛弱。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不想變成怪物,可在這裡生存的人,無不渴望力量…… 她難以辨別的復雜眼神投注在那個帶路的小女孩身上。 “還看什麼,跑啊!”眼鏡男人嗓音嘶啞地沖她咆哮,就在剛剛他們上岸的時候,陸地上的監視兼攻擊設備被遠程啟動,上升到空中,猛烈地朝他們進攻。
激光子彈激射,變異人的肢體被擊穿,倏爾砸飛在身後的人臉上,血肉模糊了人的臉部表情。攻擊速度伴隨著設備系統對他們信息的採納與測算,變得越來越快,忽然,攻擊口紅光一閃,致命的武器對準了奮力逃跑的眼鏡男人。
他被殘肢絆倒,行動力大幅度降低。
子彈破空而來的一剎那,只見眼鏡男人將身邊的傷疤女人抓了過來,擋住了這一擊。
他用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異化後像□□一樣伸長的舌頭。
那個面帶傷疤的女人倒下的瞬間,只看到他頭也不回逃脫的身影。
觀眾也被這一幕嚇住了,他們本來對他們的逃離充滿欣喜,沒想到得到的結果比原來的更殘忍。難道他們前一刻的善意都是假的嗎?
不,是真的。
只不過……沒有希望的時候,人們都願意伸手給予微薄的力量,去凝聚那一點點希望。
而當希望出現,每個人都想緊緊地抓住它。
[在那片土地上活著,誰都無法當一個真正的好人吧,遲早會沉淪的,就像長大後的艾貝。]
[所以罪惡的究竟是什麼呢?]
沒多久,小費曼帶著救援抵達。
原來能逃出來的人就寥寥無幾,當下活著的也只有眼鏡男人與小艾貝,擺脫了天上飛的攻擊器之後,眼鏡男人就逃入“垃圾大廈”,再也不見蹤影。
小艾貝達到了身體的極限,終於在看見小費曼露面的時刻,身體強制進入了沉睡。
小費曼接住了倒下來的小女孩,將皮膚冰冷的她抱在懷裡,眼眶發熱,鼻尖微酸,他極力忍住了怯懦的小孩子才會有的感情,呵護地將她異化變灰的頭發攏進衣服裡。
幾天之後,小艾貝醒來。
一切都與原來播放過的場景沒有不同。兩人坐在石頭上看星空,小費曼給她指了自己來的那顆星球,然後向她伸出了手。
小艾貝望著他的掌心紋路出神,那上面還有風吹過垃圾星的砂礫,意識彷彿在這一刻才真正的回籠。原來那些逃亡救治的畫面都是無聲的世界,而這一刻,她聽見了他說話的聲音。
“你願意跟我走嗎?”
[答應他!!!]
[只有離開這裡才能獲得救贖,貝貝,你不是魔鬼,這座星球才是魔鬼!]
[命運能夠改變嗎?]
她願意嗎?
小艾貝的內心深處忽然湧現出渴望來。那原來被壓在心底的情緒,都被她塞進了一個孩童玩具般的小盒子,現在,盒子被人打開了。它們歡快地飛了出來。
有對這裡的恐懼,有對那顆星球的嚮往,還有與小費曼一起玩的輕松愉快。
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無數觀眾聽見她說︰
“好呀。”
小艾貝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裡。
他鄭重地牽住了。
就在兩人的手握住的剎那,整個星際的觀眾沸騰了。
[劇情改變了?!!]
[是的!上一次她沒有答應,留在了塵埃星,這次她在變成克隆主體的時候釋放了自己的情感,所以回到了這個重新做選擇的結點,答應了費曼。]
[我好想哭啊嗚嗚嗚嗚……]
[這麼說來,她的意識是不是快清醒了?!]
[不敢相信,我現在心潮澎湃,老實說我不喜歡她,但看著一個人從壞變好,願意改變自己的命運,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可是當她醒來就會發現,改變的只是這場直播,而不是她的命運。]
就在這時,星空鬥轉,璀璨的夜空突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有兩個人影從裂縫裡出現。他們滿身的狼狽,像是經歷了許多關卡才來到這個地方。
紅發的奧特依舊頂著那張不可一世的臉,看著眼前不過他腿高的小女孩,抱臂問︰“該醒了吧?”
Lucas單膝下跪,與好奇打量他的她平視了一刻,笑道︰“我們來接你離開。”
虛幻被打碎,小艾貝的神情從迷茫中漸漸甦醒。
這個虛擬世界依託於她的精神意識,當她意識到自己是艾貝而不是小艾貝時,她的身體數據也隨之改變,變化成了大人的模樣。
她恢復了記憶,也恢復了平靜而冷淡的模樣,純粹烏雲般的灰發灰眸,比小時候的她多了一絲奇詭的美麗。她問︰“這裡是直播比賽嗎?” “這是直播比賽,也是你的'牢籠'。”奧特不像Lucas那樣照顧她的心情,徑自將所有的事情始末都告訴了她,包括觀眾曾經對她瘋狂的抵制。 觀眾在他的陳述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起曾經自己是如何將憤怒發洩到這樣一個小女孩身上,頓時心生歉疚。 她說︰“那麼,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語氣彷彿失落。 “貝貝。”Lucas注視著她,眼眸如森林倒影,“人類不喜歡惡,不喜歡黑暗,也不喜歡怪物。但這都沒有關系,真正喜歡她的人,即使她變成怪物,也希望她活下去。”
觀眾為這句話所震撼。
就像是為了補償一般,他們拼命發著“貝貝,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要好好活下去”,用這些積極的彈幕,沖洗著曾經的錯誤。
一切都很好。
這一出戲,觀眾全情投入,從開始到鋪墊,從高潮到轉折,他們從不缺席。
現在,這就是他們想要看到的最完美的大團圓結局。
最後即將醒來時,艾貝仰起頭,對星空說了一句︰“謝謝你。”
夜空裡璨亮的星子閃動,就像對她眨了眨眼楮。
幾個月後。
碧藍的天空中,一家懸浮冰淇淋店就開在騰龍般的天橋旁邊,馬卡龍色系的店鋪招牌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
艾貝坐在浮雲形狀的矮凳上,品嘗著口中融化開的隕石口味的冰淇淋。
眼下,她已經擺脫了罪犯的罪名,拿到了合理的身份ID,由於她喜歡艾貝這個名字,新註冊的屬於她的身份ID就叫作“艾貝”。
而因為她在直播中說的那一句“未來”,那些深受感慨的人們便自發為她鋪就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身為她克隆主體的艾米一家承擔了她的罪責,艾米本人無罪,但她的父母是克隆人的交易買主,在曾經克隆人不被律法承認的情況下,他們必須要為克隆人的行為買單。
因此艾貝被無罪釋放,並且拿到了大賽的冠軍。
“記憶直播”的現象級收視率,在星際間掀起了全民範圍的議論與關注,即使賽後已經過去數月,路邊也總是可以聽見關於艾貝的信息。
大大小小的投影中播放著不同而又相同的內容。
“日前,萊斯‧科特爾以非法販賣等多項駭人聽聞的罪名被捕入獄,沒人能想到,這場首席執政官大戰竟被一場直播打亂,最終以費曼的勝利宣告結束……”
“有專家通過對艾貝一系列直播內容的研究,發現在海選中的她確實充滿野性,但在海選之後,她就飛快地接收了人類社會的信息,在後來的直播中,她設定的主題分別是律法、尊重、自由,以及一堂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的課——輿論。她就像是預知自己未來會遭受到的一切,提前教導人們不要輕信,也不要被輿論裹挾,只可惜當時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
“這真是不可思議,我們都以為她是難以馴服的野獸,但其實各類信息顯示她非常渴望融入人類社會。據悉,經過她本人準許後,多家電視媒體播放了她在記憶直播中沒有展現的記憶畫面。曾經備受爭議的那一幕——她成為賭局的參與者——也得到了播出,而她之所以會參與,就是為了贏得賭局最後的獎勵,一個偷渡來到人類社會的機會。這一事實也恰恰證明了她對新生的渴望。” “根據不知名人士透露,那位小男孩費曼的身份十分神秘,而當初他突然被家人帶離塵埃星,因此小艾貝沒有獲得離開的機會。當然,真實的情況究竟如何,除了當事人之外,我們不得而知。” “克隆人的法律出台……塵埃星觸目驚心的黑暗產業鏈……政府的密謀……” “不得不說,“記憶直播”對星際歷程的影響重大,我們應該感謝艾貝……” 除了嚴肅的研究報告和新聞播報,還有許多周邊的娛樂火遍了星際。 “初賽決裂,決賽告白,Lucas與艾貝奇妙的緣分。” “他與艾貝相愛相殺、默契又敵對,驚曝!TITR大賽第三名選手奧特竟是星際海盜!” “首席執政官名為費曼,是巧合,還是重合?”
“對著星空說感謝,霍爾,一個與艾貝建立了跨時空友誼的男人。”
當事人艾貝聽著八卦報道,悠閑地享受美食,只聽她的終端通訊器裡有人輕笑了一聲,“你的花邊新聞怎麼這麼多。”
“我也不知道。”艾貝一臉無辜。
“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裡旅遊?”
“哪裡好玩呢?”
“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給你推薦地點。”
兩人簡單地聊了一會兒。
要掛斷通訊時,他那邊有片刻的停頓,通訊尚未掛斷,電流聲伴隨著他的呼吸傳入艾貝耳中,他忽然問︰“你是什麼時候甦醒的?”
“嗯?”
“你真的陷入了沉睡嗎?”
只要簡單修改身體數據,就可以做到沉睡的表象,如果她是清醒的狀態,那麼就能夠自己調整想要的劇情。
“唔……”像是詫異於對方的警醒,艾貝輕歪了歪頭問,“那你覺得,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是真的,什麼時候的我是假的呢?”
“從霍爾入侵開始,還是更早一點的透明大廈,又或者……不,也許是一開始。”
艾貝支起腮,聽著對面的人回憶,忽然彎了下眼楮︰“難道你沒想過,塵埃星是假的嗎?”
“嗯?”
對方怔了一怔,這個語氣詞產生的問號裡,就像是在好笑地反問“塵埃星怎麼可能是假的”。
那是AI傳回的報告、是人們的研究結果、是……數不清的信息,拼湊而成的。
可艾貝仍在慢慢問著︰
“異形是真的嗎?”
“我的經歷是真的嗎?”
“我們的首席執政官,他腦海裡的記憶——是真的嗎?”
她將一個個問題送到他眼前,直讓人如噩夢驚醒,冷汗汩汩,又像是還墜在夢裡,尚未清醒。
塵埃星可以是假的嗎?
她的經歷可以是假的嗎?
人腦海中的記憶可以是假的嗎?
當然——可以。
這是一個浩繁廣闊遠遠超出了人類想像的信息世界,人們被真真假假的信息層層包圍,早已被狙擊投降,失去了辨別能力。他們在信息的海洋裡狂歡,也被信息玩弄戲耍著。
人們,都是信息的愚臣。
“是假的嗎?”他反問。
“是真的哦。”她說,“那你相信我嗎?”
那邊沉默片刻,最後道︰“……我相信你。”
多可愛呀。
他也許不是信息的愚臣,但他一定是艾貝的愚臣。
他們都是她的愚臣。
艾貝笑了。
雲層裡的日光恣意灑下,灑在她的頭頂,令她整個人如沐神賜天浴之中,恍惚得不真實,而她的笑容在這光線下顯得那樣單純無暇。
這個畫面被攝入了拍攝期的鏡頭中。
正拍攝風景的路人舉著攝影道具,為這天使一樣的笑容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