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太和殿的宮人過得比從前更加膽戰心驚。
他們喜怒無常的陛下竟然一連半月都沒有發過脾氣。
總是一臉陰鬱的皇帝陛下, 成了皇宮裡笑容燦爛的人。
連蕭帝都忍不住好奇,悄悄同德音道:「你看看他, 瘋魔了罷,這小子何時對我露出過這樣的笑容,我同你講,這些日子你沒入宮不知道, 這小子嚇我一大跳。」
這是自王府之事後,德音第一次進宮。她剛來,睿宗帝便風塵僕僕趕赴長安殿。
此刻少年端坐側方,一雙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看, 眉眼唇角皆是笑意。
那日離去後, 他給她寫過信, 少年的情書, 稚嫩直接, 熱忱地表達自己的愛意, 他在信裡寫道:「吾之身心炙熱, 盡歸於汝之掌心, 汝之花-徑密幽,吾將奮力上下而求索。」
簡單利落。
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
他是真的將自己當做她的男寵, 連信中都要以年輕身體而餌。看得她哭笑不得。
德音收回視線, 學著蕭帝壓低的嗓音, 輕輕道:「表弟怎麼就嚇著姨母了?」
蕭帝道:「他一天要往我這裡跑無數遍, 每次來, 笑得極為開心, 我何時受過他這種殷勤,那日問他,是不是瞧上什麼不可多得的寶物,想讓我賞賜,你猜他怎麼回答?」
德音配合回應:「怎麼回答?」
蕭帝笑起來,「他說只要得母親一句誇讚,便能得到心中所期珍寶。」
德音心中立即明白過來,轉眸望向不遠處焦急盼望的睿宗帝。
送他回宮的時候,她說過,只要他能得到蕭帝的誇讚,得一句,她就同他再做一次。
少年離去的時候神情認真,「表姐等我,待我攢好次數,定會來向表姐討要。」
她斜斜地倚在蕭帝身邊,少年熾熱的視線緊緊追隨,她一動,他便隨之而動,有意捉弄,她往蕭帝身後躲。
少年忙地站起來。
蕭帝問:「你怎麼了?」
少年重新坐下,羞澀道;「沒什麼,只是剛才好像望見有隻飛蟲停在表姐肩上,一時情急想要上前趕走飛蟲。」
蕭帝轉回去,往德音肩頭看,哪有飛蟲?
德音替蕭帝捶腿,垂眸向睿宗帝道:「剛才確實有隻飛蟲,我輕輕一揮它就跑了,謝謝陛下關心。」
用午膳的時候,睿宗帝主動坐到德音身側。他是帝王,本該坐在與蕭帝相對的高位,如今卻放低身份,跑到東面坐下。
他往德音碗裡夾菜,「表姐,你吃這個。」
宮人正要伺候德音,他立馬接過湯勺,「朕來。」
蕭帝邊吃邊道:「怎麼不見你對母親這般恭敬?」
換做以往,少年肯定會因為懼怕蕭帝的氣勢而默不作聲,他習慣用沉默應對問題。這會子卻主動起身,替蕭帝吹湯揀菜,完全沒有從前的疏離,語氣幽默,打趣道:「兒子被表姐的美貌迷昏頭,一時竟忘了顧及母親,母親快打兒子幾下,好讓兒子莫要被表姐勾走魂。」
蕭帝被他逗笑,伸出手指往他額間點戳,「原來你也知道欣賞女子美色呐,那我給你塞的那些宮女,你為何不要?」
睿宗帝快速瞥一眼德音,羞澀道:「她們哪有表姐好看?」
蕭帝聽在耳裡,並無因他話裡的冒犯而感到不悅。他誇德音,她高興得很。她就喜歡聽人誇德音。
蕭帝轉頭同德音道:「你瞧瞧他,越大越會油嘴滑舌。」說完又與睿宗帝交待:「你別貧,待日後我尋個比你表姐更好看的,不信你還能忍心將人打出來。」
少年聞言一笑,踱步回到原座,「兒子不信母親能尋得到這樣的人。」
蕭帝笑得開懷,指著睿宗帝同德音道:「他說那麼多句話裡,就屬這句最中聽。」
說完,她想到什麼,忽地歎口氣。
德音問:「姨母怎麼了?」
蕭帝看看睿宗帝,又看看她,道:「從前你來長安殿,皇帝總是遠遠地在暗處盯著,他不愛說話,你也不愛同他親近,你們本該是極親密的表姐弟,相親相愛互相照顧,我總擔心哪天我仙鶴西歸,便沒人再護你。」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蕭帝今日說話格外直朗。
她朝睿宗帝招招手,兩人在她跟前站定,她將德音的手交到少年手裡,滿懷期待:「現在看到你們這般好,我很是欣慰,空齡,以後你要照顧好你表姐,她想要什麼,你都給她,要將她當成親姐姐那樣愛護。」
少年的手微微動作,以幾不可見的速度撓了撓德音的手心,一張白皙的臉,眉目如畫,誠懇應下:「朕定會謹記母親吩咐,好好照顧表姐。」
蕭帝連說幾個好,醉意上頭,終是不勝酒力,被宮人扶攙著往內殿歇息。
德音往回收,試圖將自己的手從少年手裡解脫出來,他不放,反而牽得更緊。
她低低道:「這是長安殿,你也不怕別人瞧見,快放開。」
少年一雙極黑極好看的眼眸怔怔地定在她臉上,「不放,別人瞧見朕也不怕。」
她說:「可我怕。」
猛地往回一收,手都被扼出痕跡,這才騰出。
手心一空,內心虛得很。少年目光火熱,緩緩貼近,試圖緩解身體的渴望。
他聲音暗啞:「表姐……」
她一回頭,嘴唇幾乎挨著他的。
他猛地就往前一湊。
德音及時躲開。
她起身往外去,少年忙地跟上去,「表姐,你要往哪裡去?」
夏日炎熱,她沒幾步就已熱得不行。
少年掏出手帕為她擦,她香汗淋漓的模樣望在眼裡,幾乎立刻挑起他強烈的欲望。
他咽了咽,低下頭往寬大的衣袖裡尋她的手。
摸摸就好,想要碰她的身體,無論哪裡都行。
她停下腳步,「你別鬧,我要出宮回府了。」
他失望至極,「表姐今晚不留宿宮中嗎?」
她想了想,搖頭:「不了,下次吧。」
他知道她的下次遙遙無期,聲音裡捧了心酸,試探地問:「那表姐能待久點嗎?你答應過朕的事,還沒有兌現呢。」
她側頭望他。
陽光照亮少年半邊臉,他五官極為漂亮,黑亮水靈的眼與色澤溫暖的唇相得映彰,黑得清澈,紅得豔朗,朝氣蓬勃與陰鬱憂傷各占一半。抬眼望人時,神情認真,像在邀請,透出一股奇異的誘惑感。
她清楚地知道,他有很多種眼神,她見過他冷戾訓人的一面,也見過他畏懼害怕的一面,然而只有在她跟前,他才會露出現在這種眼神。
這是專屬她的。
他在誘惑她。
德音往前走,「你說,我該兌現你什麼?」
少年見事情有了轉機,腳步隨之輕快,往周圍望一圈,眾人皆懾於他的目光紛紛低下頭。
他快速地湊到她耳邊,借著樹影,含住她的耳珠:「表姐,我攢了很多次,今日全給我吧。」
話音落,他急急地牽著她往前,擔心她反悔,疾步如風,一入太和殿便將人全趕了出去。
她來不及張嘴說話,便被他堵住。
少年極為快速地褪去外衣,動作快得令她瞠目結舌。
他笑兮兮親她,像勤於溫習功課的學子,渴望著夫子的肯定:「我特意練習過,和表姐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哪裡能被衣衫漸寬這種小事耽誤。」
她吻了吻他的額頭,給以表揚。
少年將她抱起來,迫不及待地欣賞。
間關鶯語花底滑。
他享受地舔了舔嘴角,清靈幽遠的聲音極為悅耳:「涓涓泉水,甚是美味。」
金溝顫懾湛如幽谷。
少年將按壓多日的思念送入。
乍淺乍深,慢浮急沉。
他問她:「怎麼樣,能出師了嗎?」
她被他抱在空中,上不來下不去,忽地被猛然一撞,雲鬢花顏金步搖。
「……還行。」
他並不滿足這個答案,埋頭奮進,「表姐,你答應我,不要教別人好不好,你只能教我一人。」
大概想加重籌碼,他單手抱著她,另一手去扶窗櫺。
熱燥的風吹進宮殿,殿外叢叢花景映入眼簾。
他將她放上去,重新覆蓋,神情堅毅,「你看,我想了很多種花樣,定不會讓你失望。」
她悶哼一聲,上半身懸在半空,腦袋抵在窗櫺上,全靠他支撐著。
他特意選了不會有人經過的殿角,但她卻不知道,生怕被人瞧見,身體扭得更為激烈。
「空齡,快停下。」
他哪裡肯停下,更為高興,「表姐,你越來越緊了。」
他說蕭帝前後誇了他五句,他全讓司局的內侍記下來,清清楚楚,每一句都念給她,怕她耍賴,語氣堅定提醒道:「五次,一次都不能少。」
他既執著又誠實。說是五次,中途想要敷衍一次都不行,少半次都要將她重新拖回去。
她沒了法子,只得任由他索取。
他沒說錯,他果然有很多花樣。雖然大部分都很生疏,但她仍是很驚訝。
她雙眼迷離地望著他,有氣無力,問:「半月不見,你從哪學的這些東西?」
他得意道:「我想要好好伺候表姐,所以大著膽子向母親討要春-宮圖,你知道,全皇宮再也沒有比母親更懂這個的了,我原本做好被她訓罵的準備,沒想到,母親不但沒有責我,反而賞了我一堆。」
她因為他的動作而色變聲顫,軟軟道:「你真是膽大。」
他專注地凝視她:「自從那日在王府得了表姐,天底下就沒有我不能做的事了。」
身體又是一陣不由自主的抽搐。
她無奈地問:「要做到什麼時候?表姐還要趕著回府呢。」
他霸道任性地伸出手指彈幾下,「做完為止。」
她問:「你腰不累嗎?」
他高興擺弄,輕輕品嘗她的唇,「不累,我年輕,力氣有的是。」
她下意識想到第一次與他做的情景。
不行。
不能這樣放任下去。
他持久又莽撞,真由著他做滿五次,要出人命的。
她反客為主。
粉香汗濕瑤琴軫,春逗酥融綿雨膏。
一個鐘頭後。
少年很是沮喪,他悶悶不樂地看向重新穿好衣裙的德音,「表姐,這不算。」
她整理儀容,「怎麼不算?說好只要泄出來,就算一次的。」
為了顧及他的心情,她都沒敢徹底使弄,也就剛好六成功夫而已。
少年委屈臉,扯住她隨風輕騰而起的輕紗罩衣,「表姐。」
德音回過神,低腰捧著他的臉吻了吻,「乖。」
他抱住她,「那讓我再擁一會。」
抱著抱著,他又蠢蠢欲動,牛皮糖似的,緊緊黏在她身上,她訓他:「空齡,做人不可耍無賴。」
他反駁她:「表姐不也耍無賴嗎?我跟表姐學的。」
她道:「你要再這樣,表姐就不喜歡你了。」
他像是聽到什麼甜言蜜語,滿眼笑意:「難道表姐現在已經喜歡我了嗎?我以為還要盼許久才能盼到。」
她沒了法子,眼看外面就要天黑,只得問他:「好啦,到底怎樣,才肯放表姐離開。」
他低喃一句,「永遠都不想放你走。」
她只能像哄小孩子那樣哄他,丟出誘人的糖果:「表姐再讓你親一次,然後你就放表姐走,好不好?」
他眼睛一亮,像是奸計得逞,貪戀地吻住她。
綿長深沉的吻,她防著他興致上頭,紅唇再次被親腫之前,及時抽身離開。
——
朝中局勢悄悄改變,得寵者得權勢,從前德音郡主一心為代王謀劃,如今卻一反常態,時常在太上皇跟前為睿宗帝說話。
眾人心中皆有數,南朝江山變動,皇位更換,不過一夕之間。
從前站隊崔清和的人開始慌亂,如果睿宗帝坐穩帝位,那麼他們首當其衝會被清算。
這日德音剛睡過回籠覺,周媽媽便來回稟:「蕭大人來了。」
她翻了個身,一時之間沒想起這位蕭大人是誰,「王爺應該在書房,你帶他過去便是。」
周媽媽道:「他是來見郡主你的。」
竹林。
德音打量對面的人。
男子身穿緙絲寬袍,腰間懸掛紫綬麒麟玉佩,他面容冷峻堅毅,負手與她並肩而行,氣勢咄咄逼人。
她從記憶裡慢慢翻出他的事。
蕭澤,蕭帝的侄子,雖為蕭家人,卻因庶子身份並不受重視,之所以能爬到宰相的位子,並在之後繼續官拜三朝宰相,靠得全是他的心狠手辣與靈敏的政治嗅覺。
論牆頭草,沒人能比蕭澤做得更為成功。
在宿主那一世,崔清和的上位,蕭澤同樣功不可沒。
他很謹慎,特意讓她屏退周圍人。
她笑道:「蕭大人找我何事?用得著這般小心翼翼?」
他轉眸盯她,語氣冰冷:「郡主現在到底怎麼想的?先前為王爺籌謀,如今卻又轉頭支持少帝,蕭某雖然做慣牆頭草,但也經不住你這樣搖擺。」
她愣住,「我支持誰與你何干?」
他一怔,繼而眉眼蹙怒,聲音微顫:「霍德音,你什麼意思,當初我選擇崔清和,全是為的誰!」
德音轉開視線。
想起來了。
然後大驚失色。
真狗血至極。
……宿主怎會連自己的前未婚夫都記不住。
雖然這段短暫的婚約隻持續一個月便草草結束。
婚書在寐城血戰前夜送達,而後隨著寐城的火光滔天一併消失殆盡。
說起來,這段婚約,還是霍德音以守孝為名主動悔婚的。
南姒忽地有些可憐蕭澤。
宿主連這人的名字都陌生得很,又怎會記住與他之間的羈絆。霍德音眼裡,從來都只有一個崔清和。
到底是歷練多年的人,情緒收放自如,不等她開口回應,他已經恢復如常面容,聲音平穩如水,「是我唐突了。你不記得,我早該料到的。」
她確實是真忘了,只能繼續沉默以待。
蕭澤笑起來,沉穩至極的人,連冷漠嘴唇邊的笑意都浮得剛剛好,「一年前我們在宮宴再次相遇,你為你的夫君求取功名,那時候你同我講,是否能在朝中多多關照你的夫君,他能謀善斷,若有賢友相助,定能一飛衝天。」
他大概還是覺得心有不甘,轉過深沉的眸子問她:「難道王爺一次也沒有在你面前提到我嗎?就算他不提,你也該知道的,怎麼能忘記?」
她怔忪數秒,決定開門見山:「那你想怎樣?」
蕭澤看著她,忽地又笑起來,「郡主悔約一次,難道要悔第二次嗎?我已不是過去那個平庸無能的蕭家庶子,你既與我定下盟約,就該交代清楚。」
她覺得頭疼,「我又沒逼著你,你不也瞧著崔清和能扶上位,所以才投靠他的嗎?」
蕭澤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挑明,定神數秒後,抿起薄薄的唇,道:「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即使你仗著太上皇寵愛,我也不懼與你分庭抗禮。你要知道,我從來都不是選的崔清和。」
她在石亭坐下,「那你就別選他。」
蕭澤震住,問:「你不愛他了?」
她煩得很,「為何每個人都要問上這麼一句?」
蕭澤身姿挺拔如鬆,語氣比剛才明顯柔和幾分:「因為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