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來晚了
陸望知微愣:「怎麼個奇怪法?」
「他……他這兩天總是在我樓下徘徊, 還, 還會突然站在我家門外……」
薛晚瑜死死盯著房間門, 勉強把話說清楚。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她就想和莊隨說的了, 只是當時許峰突然出現,她就沒敢當著他面繼續說。
前幾天她見許峰雖然表現有些過激, 但確實是真心實意在擔心她, 不想讓她和莊隨他們聯繫也是因為怕她上當受騙,她也就沒太在意。
但這兩天也不知怎麼回事,許峰的行為開始變本加厲。
他天天都來接她上下學,送她到家之後也不離開,就站在樓下往她房間這邊的窗戶看, 有時一站就是一個小時。就算離開也未必是真的離開,薛晚瑜隱約覺得房門外有人, 但她的房門是沒有貓眼的, 只能從底下門縫往外看,她本來還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結果昨天往下一看, 外面居然真的站著一個人。
那鞋子她實在太熟悉了,那是許峰過生日的時候她給他買的新鞋。
「我還……我還老聽見他在嘀咕些很可怕的話。」
「很可怕的話?」
「對。」薛晚瑜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有說。」
她越是急, 陸望知便知道自己越是得表現鎮定, 他打開手機的免提, 讓莊隨也一起聽:「小瑜, 我們給你的符還有嗎?」
薛晚瑜聽見他語聲平穩, 聲音裡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由的也跟著鎮定了一些:「有的,還有幾張。」
「那就不要怕,慢慢說,別慌,我們現在就過去找你。」陸望知和莊隨剛從車庫出來,本來還想回單位的,現在直接又調頭往車庫走,準備開車去逸南大學。
「好、好……」薛晚瑜定了定神,符紙就被她死死拽在手裡。她理了理思路,又繼續道,「是這樣的,我其實……沒看見他開口說話,但就是、就是會聽見他的聲音。」
陸望知和莊隨聽得一頭霧水:「那他到底說話了還是沒說?」
「我,我不確定……」薛晚瑜自己也找不著北,「他有時其實有開口和我說話的,說的也是很正常的內容,但有時我卻會另外聽見他的聲音,像是……像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有時很清晰有時又很模糊。」
莊隨眉峰輕佻:「他心通嗎?」
薛晚瑜有些茫然:「什麼是他心通?」
陸望知看了莊隨一眼:「是佛教裡的一種神通技法,知曉世間生物心中所思所想的一種超凡能力。」
薛晚瑜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說我聽見了許峰他心裡的想法?」
「現在還不能確定,畢竟這是佛教裡的說法,我們一般都說這是讀心術。」陸望知說,「其他人你能聽到嗎?」
「聽不到的,只能聽見許峰。」
陸望知和莊隨都覺得有些神奇:「那你都聽到什麼了?」
「要不是聽見他說的那些話,我現在還不至於這麼怕。」薛晚瑜深深呼吸,開始回想這兩天斷斷續續聽見的那些奇怪的話。
第一次聽見其實是去刑偵大隊做筆錄那一晚,但當時她沒在意。
後來她真正意識到有問題,是和幾個熟人聚會的時候,當時正好碰上工商院的人在隔壁聚餐。吃了一會隔壁有人過來打招呼,對方好不容易走了之後,她發現許峰的臉色十分不好。
然後在好幾個朋友討論鄭小菲那案子的嗡嗡說話聲裡,她突然聽見許峰在旁邊斷斷續續地說:「工商院的傻逼……明知道小瑜有男友,還揚言說要追她,當我是死人嗎?……居然還敢當著我的面過來撩酒喝……」
薛晚瑜有些吃驚地轉頭看向男友,她從不知道工商院有人要追她的事情。然而許峰正一口一口地喝著酒,並沒有開口,她往周圍一看,大家都在說話,似乎沒有誰注意到許峰說了什麼。
薛晚瑜疑心自己是聽錯了,結果許峰的聲音時不時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越說越離譜。
「不知為什麼,他好像懷疑我要背叛他。」薛晚瑜小聲說,「一會說我和你們聯繫是看上你們兩位了,一會又說要把我關起來,這樣我就不會被你們騙走,說到後來,他還說要砍斷我的腿,我殘廢了就只有他會看得上我……」
「然後他就堅持要接送我上下學,在樓下看看也就算了,但在我門外一聲不吭站著是怎麼回事?我以前都沒覺得他控制慾這麼強的……」
話還沒說完,屋裡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兩聲像是兩下鐵棒敲中薛晚瑜的心臟,她嚇得噤聲,再開口時聲音裡帶著哭腔:「他、他剛剛敲門了,怎麼辦?」
許峰的聲音卻在外頭幽幽傳來:「小瑜,為什麼不回我微信?」
隨著他聲音響起的還有一下一下刺耳的刮擦聲,像是有什麼尖利的東西在大門上撕拉著,聽得人牙酸。
「他……不知拿什麼東西在我門上劃……」
「不要開門,不要理他,拿東西頂著大門,就在屋裡等著!」陸望知喊道,他切斷通話,轉頭去看莊隨,後者剛讓葉天雙把寫報告時收集的薛晚瑜的資料發過來。
「給我看看。」陸望知接過莊隨的手機快速瀏覽,指尖在屏幕上劃動片刻後停住,他目光落在幾張照片上,眉頭皺起,「我之前怎麼沒發現,薛晚瑜她居然變漂亮了這麼多?」
莊隨湊過去看了看照片,忽然想起一事:「你那個叫林歡的發小之前倒是提過,不過我是看不出來差別的。」
陸望知一怔,記起林歡確實說過覺得薛晚瑜變好看的話,但這話當時聽著沒什麼營養,事後他自然也沒記在心上。
然而現在一看薛晚瑜近年來的照片,他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這女孩以前只能算是清秀可人,但最近臉上像是施了魔法一樣,五官還是那五官,但眼梢眉角卻好像暈了一層明艷之色,同樣的淡妝同樣的拍照角度,比之幾個月前卻是亮眼了許多。
而且不只是相貌的改變,她身上多了一種惹人憐惜的感覺,隨便一個低眼就能撓得人心癢。
「害死鄭小菲那東西估計也盯上她了……怪不得她會突然覺醒了預知夢的能力。」
這種後天覺醒的人,大多是突然遭受某種刺激或者身邊出現了大變故,才會激發這種隱秘的潛能。薛晚瑜一個除了上學就是兼職做模特的女孩,生活平遂,身邊哪有什麼大變故,恐怕是有魅鬼纏上了她,以她為誘餌罷了。
兩人不再多話,驅車抄近路往逸南大學趕去。
十五分鐘後來到薛晚瑜樓下,才剛走進這九十年代小樓的範圍,陸望知和莊隨神情都是一凜,感覺到空氣裡微弱的靈力震動。
「這東西倒藏得謹慎,前幾天和薛晚瑜接觸,她剛好覺醒了能力,身上帶著靈氣,倒把這孽障的氣息給掩蓋了。」
到了五樓薛晚瑜家門前,大門卻是洞開,門鎖被人從外面破壞,門面上有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劃痕,看著應該是用利器劃出來的。
陸望知一看這情形就覺得要遭,抽出匕首當先往屋裡走。
進門後腳邊的位置散落著幾把椅子,似是薛晚瑜用來頂著大門的,此時都缺胳膊斷腿,顯然經歷過一場抵抗。
屋裡卻是一片安靜,陸望知看到緊閉的臥室門,和莊隨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快步上去敲門:「小瑜?」
門裡果然傳來薛晚瑜的聲音,她似乎不敢往門這邊靠近,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莊先生?」
「是我,這裡怎麼回事?你男友他人呢?」
臥室門開了一條小縫,薛晚瑜的臉在門縫後出現了,她瞧見門外站的確實是莊隨,頓時拉開房門,一臉驚魂未定。
「他、他剛剛還在的,你看!」薛晚瑜指著臥室門面上的劃痕,那痕跡幾乎要洞穿門板,「你讓我拿好符紙鎖好門,但是……但是許峰他直接破壞了我的門鎖闖進來,符紙都擋不住他。」
她身上極為狼狽,手裡還拽著幾張已經用過的符,客廳地上還散落了一些燒成灰黑色的符紙碎。
莊隨眼睛微斂,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看完洗手間出來的陸望知也聽到了這番話,他環視片刻,忽然抬手解下了頭繩。屋裡凝滯的空氣瞬間像是受到了召喚一般,盤旋著慢慢流動起來,將他身上如清風甘泉的氣息吹散開去。
莊隨眸色徒然轉深,不知怎麼的,竟覺得這魂氣比上一次聞到的更好聞了。
站在他旁邊的薛晚瑜眼睛有些發直,不明所以地看著立於客廳正中的陸望知:「這……這是?」
砰的一聲震響傳來,大門和臥室門同時關上。
陸望知散落的髮絲被流動的空氣帶著微微晃動起來,漂亮的眼睛在髮絲間若隱若現,像是被水仔細洗過,清亮中帶著攝人心魂的力量。
他猛地扔出手中匕首,張嘴笑著,語氣卻冰冷:「薛晚瑜在哪裡?」
匕首「奪」的一聲正正插在薛晚瑜腳尖前兩公分的位置,她臉色蒼白,驚得往後退了半步。
「陸先生你……你在說什麼?」
莊隨被滿室魂氣激得有點兒氣血翻湧,無奈接口道:「別費工夫了,你當演戲呢。」
他伸手按在薛晚瑜肩頭上:「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們,許峰再反常也只是個普通人,拿符紙對付他還不如拿個刀對付他來得有效,要不是你開門,這十來分鐘他能真把門搞壞進來?你當燒了一地的符紙,裝出一副抵死反抗的樣子,我們就信了?」
「薛晚瑜」明顯愣了一下,幾秒後吃吃笑了起來。
「原來戲還沒開場,你們就看穿了。」
但她笑著笑著就笑不下去了,因為壓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彷彿重逾千斤。
莊隨從上往下睨著她:「還不現出原形來!」
「薛晚瑜」如瀑布般的一頭長髮無風自動,眼中閃出厲光,她尖叫一聲拼著肩膀受傷也要往莊隨身上撞去,霎時勁風四掃,陰氣震盪。
莊隨微哼一聲,另一隻手伸出食中二指往前一抵,金光從他指尖散開,正中「薛晚瑜」的前額。
噗的一響,只見一抹暗影從她身上彈出,濃煙飛旋,那窈窕纖細的身體忽然暴長,眼前哪裡還是薛晚瑜,分明是神志早已不清的許峰。
莊隨一拳把他打翻在地,怕這貨誤事,念了個緊縛咒把人綁在房間角落裡,再抬頭時,就看見幾步外的陸望知徒手往前伸出,五指緊握,手心裡緊緊拽著一團東西。
仔細看去那居然是一團長髮,長長的髮絲似乎想往陸望知手腕上纏,但陸望知釋放靈力把它死死困住,灼烈的白光燎得那頭髮冒出絲絲細煙。
空氣裡隨即揚起燒焦羽毛的味道,長髮痛得尖叫,莊隨皺眉道:「這味道,是真的頭髮。」
陸望知便盯著那團頭髮冷聲道:「這是誰的頭髮,鄭小菲和楊悅的死是不是你幹的?薛晚瑜在哪裡?你不說的話我現在就能直接將你燒掉。」
那東西痛極反笑:「這是……楊悅的頭髮!」
陸望知微微瞇起眼,這居然是南崗提頭案死者的頭髮!
「薛晚瑜我在你們來之前就帶走了,你們給了她那麼多道符,倒是費了我一番功夫才把她弄暈。」
陸望知手中白光更盛:「你帶她去哪裡了?」
那東西哈哈笑了起來,聲音陰森恐怖:「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們。」
白光幾乎把它整個包圍,燒得它辟裡啪啦作響,但它似乎不懼,反而尖聲道:「……本來想像平時那樣殺掉她的,但她覺醒了能力,這體質倒是罕見,一個能抵好幾個呢,可惜被她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然還能再等幾天……哈哈哈哈哈哈!」
陸望知這下不再手軟,用匕首將它整個釘在地上,灼燒魂體的痛苦令那東西聲音變得扭曲起來:
「我留下來……不過是……為了拖延你們的時間,現在這功夫,她早就,到了一個你們找不到的地方了……」
好幾根髮絲被燒斷了往四周飄去,火星點點帶著那東西的聲音落在陸望知的耳邊。
「能見到你……也不虧了,你的魂氣果然和他說的一樣……」
莊隨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伸手碾滅了那火星,沉聲道:「他是誰?」
那東西似乎是有些怕他,白光中的頭髮微微瑟縮了一下,但它很快又振作起來,髮絲極力掙紮著,扭動得越來越激烈。
莊隨和陸望知意識到什麼,想要施法制止,但那團頭髮突然啪的一聲自己炸開,兩人顧不得那奇怪的燒焦味探頭去看,被匕首釘在地上的頭髮已經徹底變成粉末。
陸望知皺起眉:「自爆了?」
「不。」莊隨搖了搖頭,「她既然能帶走薛晚瑜,那必定是將自己的魂體分成了幾部分,一部分留在這裡,一部分還在薛晚瑜身上。」
雖然眼前這部分自毀了,但它拼著元氣大傷拖延了他們的時間,現在再想找到真正消失的薛晚瑜,恐怕已經遲了。
陸望知沉下臉:「調監控查,那麼大一個活人,從這樓裡出去,總得留下痕跡,我不信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