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騙子
喬少爺的求救算是來得很快了, 但陸望知他們趕到大劇院時,屬於百靈鳥蘇夢的氣息幾乎已經消失殆盡, 從大劇院表面看去,周圍氣場凝滯, 變得和之前的少年宮很像。
大夥看了看天色, 此時臨近傍晚,稍有不慎, 恐怕就會吸引邪祟到來。
莊隨於是讓喬少爺回去拿些古玩過來佈陣,自己則和陸望知以及周淮進了劇院內部。劇院有一個大的歌劇廳, 其他都是小廳和休息室後勤室,轉兩下就走完了。莊隨試著召喚蘇夢無果,只得讓大家注意有沒有邪祟入侵的跡象。
在經過排練廳時,陸望知在門口停了一下, 若有所思地看著亮堂堂的室內。
他拿出手機調出馮雨佳的那個視頻, 然後快步走到排練廳一面牆前。莊隨跟在後面順著他視線看去,發現那牆上鑲著一個立體的標誌,那是用金色線條抽像出來的大劇院外輪廓,圖案下面是大劇院的中英文名字。
「你看這裡。」陸望知舉起手機將它放在標誌的左下角, 「線條對得上。」
「確實一樣。」莊隨轉頭看他,「難道說馮雨佳就是在這裡……?」
「快找找有沒有線索。」陸望知收起手機,環視整個排練廳。
這裡每天都有人清掃,地板光可鑑人, 一眼看去空蕩蕩的。角落那邊倒是擺著一駕鋼琴, 但兩人過去看了也沒發現什麼。
陸望知想了想, 拿出一張符貼在地板上,然後抽出匕首尖端朝下正對著符紙中心,匕首居然就這麼穩穩立了起來。
「你難道又要……」莊隨幾乎是看他表情就猜出他要幹什麼,話還沒說幾個字,果然見陸望知解下頭繩,咬破指尖把鮮血滴在匕首上。
莊隨微嘆一口氣,釋放靈力在陸望知周圍織起一層淡金色的防護。
陸望知感到身上一暖,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每次都往我身上套金光,就不怕那些東西惱羞成怒,轉頭去圍攻你嗎?」
他本意是想提醒莊隨也往自己身上施加防護,但莊隨笑了笑:「你擔心我啊?別擔心,我既然能幫你擋住厲鬼邪祟,還會怕它們不成?」
陸望知瞪著他,本來不想接這個話茬的,可視線一轉,注意到莊隨身上有些不對勁。
「那你為什麼手在發抖?」
莊隨微微一愣,發現自己右手果然在輕輕打著顫,其實不僅是手,他的心臟,連同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為這滿室的魂氣而顫動。
血腥味使得陸望知的魂氣更具有致命吸引力,誘使他向那人靠近。莊隨幾乎是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忍下了把那人拉進懷裡的衝動。
但極致的忍耐最終都反彈在右手上,他察覺自己手腕處隱隱透出一層紋路,一驚之下把手插進褲兜裡掩蓋住異樣。
「沒事。」他鎮定地說,「我剛才伸手的時候不小心抽筋了。」
「……」陸望知狐疑地看著他,腳邊倒立的匕首忽然嗡嗡震顫起來,一陣陰冷的氣息猛地穿透地板往上滲透。
「是邪祟!」
那股陰邪的氣息瞬間充滿整個排練廳,逐漸凝聚成一團黑霧,陸望知看得忍不住皺眉:「怎麼會有這麼多邪祟?」
「不對!」莊隨喊道:「不是很多,這都是一隻邪祟!」
黑霧試圖捲住陸望知,但都被他身上的金光震開,倒立在地上的匕首趁機飛至半空,自行變長發出陣陣亮光,陸望知高聲念了段咒文,長刀應聲化作萬千幻影,往四面八方刺去!
一縷一縷的白光先後穿透那團黑沉沉的邪祟,它尖叫起來,聲音刺耳得讓人生厭。
大概是發現了陸望知那長刀的厲害,邪祟扭動著龐大的身軀,隱隱有點退卻的意思。
莊隨看得直皺眉頭,他左手起了個手勢,淺淡的金光從他腳底擴散開去,眼見就要包裹住整個排練廳,那邪祟大概也識得厲害,知道再不逃就逃不掉了,乾脆尖叫一聲,自行分解成無數細霧一樣的煙塵,從金光聚合的縫隙裡往外逃。
被金光截住的那些煙塵瞬間壯烈,僥倖逃出的則瘋狂鑽進周圍的地縫裡,只跑掉了一半。
整個排練廳被這動靜搞得一震,陸望知皺眉盯著地板,他腳邊的符紙上還撒著剛才滴出的鮮血,隨著地板的震動,鮮血變成極細的一條血線,流到符紙邊緣,隨即滲進地板的縫隙裡。
「地下好像有東西。」
他半蹲下身剛要仔細查看,踩著的那塊地板卻忽然往下翻,陸望知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掉進突然出現的坑裡。
「知知!」
莊隨衝到那個離奇出現的缺口前探頭往下看,裡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也不知道通向哪裡,他這一聲喊居然還能聽見回音。
那塊翻了下去的地板又慢慢往上復原,眼看就要閉合了,莊隨想都沒想,撐著缺口邊緣也跳了下去!
地板下面居然是條地道,這地道特別狹窄,而且傾斜角度很大,莊隨止不住往下墜,頭頂的光源隨著地板的完全閉合徹底消失,他在黑暗中直墜到底,最後掉在地道的一個緩衝處。
到了這裡他才終於勉強站直身。
「知知?」
聲音在地道里迴盪了幾遍,沒有人回應,但莊隨隱約聞到了陸望知的魂氣,他伸手按在冰涼的地道壁上,右手手腕處的金紋慢慢亮起,像是有生命一樣,先是覆蓋住他整個手背,然後從他指尖蔓延到牆壁上,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無限延展,不過眨眼的功夫,便「長」滿了整條地道。
那紋路古老而繁複,表面浮著的金光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莊隨接著光線快速觀察眼前這地方,大劇院下面居然有這樣的通道,他以前竟然不知道!
慣常帶笑的眉目隨即降下寒霜,莊隨毫不猶豫地邁開腳步,踏著金光追尋著魂氣往裡深入。
大約走了幾十米之後,牆壁和地上開始出現刀痕,甚至有些破碎的鬼氣和奄奄一息的邪祟散在各處,莊隨頓時眉頭一皺,加快了腳步。
但地道很快斷在一處石牆前,左右再沒別的路,莊隨停下來細細分辨,不僅聽見了武器交擊的聲音,還聞到了越發濃郁的魂氣——陸望知確實就在左近。
他環視四周,終於在盡頭的牆角下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破洞,聲音正是從洞下面傳來的。
他湊到洞口往下看,發現裡頭鬼氣森森,陸望知正化身斬鬼修羅,刃光橫掃,將一團未完全凝形的鬼氣斬於刀下。
「知知!」
陸望知聽見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對付鬼氣的同時抽空抬頭,看到莊隨的臉出現在洞口,忙道:「你別下來,等我處理掉這些鬼氣,你就拉我上……」
他想說讓莊隨拉他上去,可這話還沒說完,背後就傳來一個穩穩落地的聲響。
「……」
「你下來幹什麼?」陸望知砍掉最後一團鬼氣,無語地回望莊隨。
莊隨本是想著帥氣登場助他一臂之力的,哪知下來後發現,鬼氣已經被陸望知處理得差不多,頓時茫然道:「我想著下來幫你啊……」
陸望知哭笑不得,收起長刀站在洞口下方往上看,以他的身高往上伸直手,指尖離頂部還有大概兩米的距離,他就算站在莊隨肩膀上也搆不著!
「連你都下來,我們還怎麼上去?」
莊隨明顯愣住:「這地方沒別的路嗎?那你跳下來幹什麼?」
「我哪是自己想跳下來的。」陸望知有些無奈,「我掉進地道後發現有些鬼氣在流竄,於是追著它們往裡走,誰知走到這位置地上突然破了個洞,我就掉下來了。」
他們現在身處的空間像是只挖掘了一點就廢棄的地道,特別狹窄,最寬的地方成年男子平展雙臂頂多只能站兩個人,窄的位置更離譜,三尖八角的,莊隨一個轉身手肘就磕在一個突出來的土壁上。
現在好了,他們倆身量都不小,一個是不小心掉下來的,一個因為擔心對方安危也跟著跳下來了,兩人困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連手腳都挪不開,頓時你看我我看你。
「……打個電話找周淮試試。」
莊隨摸出手機看了看:「……沒信號。」
陸望知嘆了口氣:「大劇院這是準備實景演地道戰嗎?好端端的在下面挖這麼複雜的地道幹什麼?」
莊隨看了看他,轉頭貼牆走了一圈,發現牆壁都是實的,周圍確實沒有可以出去的通道。
「先坐下休息吧。」他輕聲說,「周淮發現我們不見了,肯定會來找的。」
現如今也唯有這樣了,就是他們出來的時候臨近傍晚,現在折騰了一下早過了晚飯點,莊隨還好,陸望知就不行了,他一旦無所事事,肚子就開始發出陣陣投訴。
幸虧只有餓感,還沒有到響出聲的地步,陸望知只得想些別的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開始他都在專心回想剛才的一些細節,他記得在排練廳裡施法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地下有東西,那東西不知是活的還是死的,但他還沒來得及繼續感知,就摔到地道里了。
他正想把這個發現告訴莊隨,忽然感覺有東西湊到他嘴邊。
偏頭一看,是莊隨拿著根巧克力棒。
「吃點吧,看把你餓的。」
陸望知:「……我還不餓。」
「小騙子。」莊隨笑了起來,「我每天給你煮早餐煮晚飯,你餓是沒餓,我看不出來嗎?」
陸望知:「……」
「吃吧,我還有,本來是給大衛準備的小零食,順手塞兜裡了,正好用得上。」
陸望知這才接過巧克力棒啃了起來。
不知是巧克力太甜,還是莊隨那聲「小騙子」太引人遐想了,他腦袋裡宕機了幾秒,一時忘了自己準備要說什麼,翻來覆去想起的都是剛才莊隨的笑容。
這地方實在太狹窄,除了他,周圍只有莊隨一個人,他口腔裡都是甜膩的味道,鼻腔中都是莊隨若隱若無的氣息,於是鼻息間都是甜的,甜得他有點兒心煩意亂。
不行了,他想,我得挪開一點。
陸望知覺得自己血液裡跟灌了開水一樣,每往他心頭輸送一次,他的心臟就跟著燙得狂跳。他隱約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卻一時說不上來,他沒注意到旁邊莊隨面色一變,只管自己撐著牆壁想要站起身。
「你的魂氣怎麼回事?」莊隨一把拉著他的手,卻驚訝地發現對方皮膚很熱。
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陸望知的魂氣一層疊著一層,居然比平時要濃烈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