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游酒不像荀策,他對酒精類飲料素來敬謝不敏,這點施言非常清楚。
可是他現在身上有酒氣。
就算酒氣再不明顯,從他歪著頭對他微微發笑的怪異舉止看來,這人九成九也是醉了。
施言心跳如擂鼓,慢慢抬手去感受他臉頰溫度。手還沒觸及到肌膚,就被游酒一把抓住了。
游酒握著他的手,湊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隔著白手套薄薄的布料,被吻到的那處像火燎一樣燙了起來。施言漲紅了臉,想往回縮,他一掙動,游酒立刻就放開了他的手。
然後還是方纔那樣,倚在門框上,痴痴的看著他笑。
施言心想,這人莫不是酒精中毒,喝酒喝傻了?
他站在原地半天沒動,試探的看著游酒。換做平日,這人方才不會這樣輕易放開他的手,必然要繼續放到唇邊,一根根手指吻個遍,吻到他渾身燥熱方才作罷。
這次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就鬆開了。
施言覺得不對勁,他舉著自己抽回來的手彆扭了片刻,慢慢放到男人肩膀上。
游酒乖巧的轉過頭,如羽毛落在眼睫那樣,輕巧的在他手腕印了個吻。施言渾身繃緊,又是緊張又是羞窘,逼著自己不要移開手心,要看游酒下一步的動作。
怎知那傢伙親了一下,就像沙鼠退回了地洞裡,再沒有進一步舉動。
這簡直像是把人放在火候失衡的鍋裡,燙一下,又涼一下,剛剛才有了那麼點情動的滋味,陡然又恢復成若無其事的模樣。
——比昭然若揭的求歡,磨人多了。
施言繃緊的神經,仿若打在沙包上,軟綿綿的沒有去處,又鬆懈下來。
他凝滯在游酒身側,跟男人大眼瞪小眼,看著那雙銳利的眸子裡泛著亮晶晶的小狗般的光芒,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明明那條隱形的尾巴都像要甩到天上去,那個喝醉酒的男人卻愣是沒有任何踰矩之舉。
施言鬼使神差的扳過游酒臉頰,拉近兩人距離。男人熱乎乎的氣息撲灑在教授顫動的羽睫上,又癢又酥麻,一直傳遞到心底,撓得那處癢颼颼的。
他伸出舌尖,輕輕舔舐過游酒唇瓣,嘗到淡淡的啤酒花香味。
男人被動的接受他的親吻,眼睛睜得大大的,帶著傻乎乎的笑意。施言等了一會,沒等到游酒反客為主,他膽子又大了點,開始嘗試著撬開對方唇齒,想把舌尖伸進去。
游酒乖順得像只捋順了毛的大型犬,微微張開唇瓣,任由他為所欲為。
教授逐漸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之前的緊張、僵硬和試探已經隨著游酒一步步的退讓和看起來毫無侵略性的被動接受,一點點鬆懈放鬆下來。
他稍稍踮起腳尖,雙手捧住男人臉頰,忘情的同他接吻。
他甚至色膽包天到伸手攬住了游酒腰身。
男人寬容的任由他佔據主動權,兩個人越吻越深入,兩具火熱的身軀也越靠越近。
教授暈暈乎乎的覺得實驗室的燈光過於亮堂,抬手便摁滅了牆壁上的開關。
一片藍瑩瑩的電腦屏幕反光中,兩個混亂匆忙中把衣服脫得到處都是的身影隱隱現了出來。
施言按著游酒倒在地上的一瞬,腦子裡還滿是居於上位者的安全和滿足感。
直到男人在一片漆黑中,準確無誤的摸到了那個從來沒有人觸及過的地方,帶著薄繭的指尖緩緩探了進去。
施言輕輕哼了聲,愕然的注視著游酒,然後半是怔忡半是懵懂的,顫顫巍巍的攏起了雙腿。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已經是水到渠成,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
——順利到施言站在電腦屏幕前,凝望著電腦模擬的第7000次成果,看見屏幕上代表著他和游酒的數據模型如膠似漆的滾作了一團,互相急切的啃咬彼此時,教授一張白淨的臉已經全然變成了紅霞漫天。
就連那架金色無框眼鏡,都遮擋不住他頰色酡紅,眸中水霧瀰漫。
……原來,是要這樣,才能跟游酒真正做到那一步。
他忽然聽見門邊有響動,心跳加速的回過身,看見短黑髮、利落英氣的男人,抱著雙臂倚在門側,眸色亮如星辰。
「游酒……」
他聞見了他身上的酒氣。
施言摁滅電腦屏幕最後顯示的數據,緩緩摘去眼鏡,露出一雙漂亮的、不再設防的清冷眸子。
他向游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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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隊伍從地下城城西門口,一直逶迤拖延到了城正中心。
隊伍中青壯年很少,大多是婦孺,有拉扯著小孩子的,有攙扶著老人的,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竊竊耳語,還算井然有序的等著領取自己那一份物資。隊伍兩側是荷槍實彈的聯盟士兵,他們其中大部分人也是面容清瘦,但精氣神明顯比地下城剛陷入混亂時好上許多。
這支隊伍裡混雜了白種人、黃種人、黑種人,說各種語言的都有。
自從十一座地下城打散重組,壓縮成五座後,地下城內的人口經過了一大番遷徙和流動,重新組建了新的社會結構,不再按原本的亞洲、美洲、大洋洲等地域進行分類。
曾經也有過動亂,也有過游/行,最後都靠著皇甫財團聯合其他幾家已然岌岌可危的財團主,供應物資、提供武裝鎮/壓,把這一盤散沙強行結合到了一起。
最困難的時候終於過去了。
皇甫謐站在新成立的配給局二樓窗口,凝望街上交頭接耳的人們。
這些人仍然個個面有饑色,穿的也很寒磣簡陋,但眼底畢竟還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不似他剛返回地下城時,撞眼到處是搶劫、偷竊、械鬥與鮮血。
他們花了幾年的時間,好不容易重整了秩序,修改了章程,逼迫所有人按照新規矩生活。
人們過得節衣縮食,但階層分化再不如從前那般明顯,人心也奇蹟般的漸漸安定下來。
說不上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僅僅拉著這些人苟延殘喘。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荀策順著他目光往街上看了眼,那條長龍般的隊伍儘管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人與人之間眼神到底還是和善的,再沒有幾年前那般劍拔弩張,彼此戒備提防的狀況。
他張開手掌,包住皇甫謐擱在窗欄上的手,溫和的道,「你已經做得相當出色了。」
皇甫謐垂下眼眸,感覺到紅髮男人沿著他指掌輪廓,指尖慢慢在他手背上逡巡。
皇甫謐道:「若是我父親在,他定然能做得比我更好,局面把持得更滴水不漏。」
荀策道:「倘若換做你父親,他才不會管這麼多平民死活。」
皇甫謐:「……」
謐總抽開了被他包裹的手,一言不發的走到書桌後,略微艱難的坐下。
荀策跟著他走了過去,皇甫謐悶坐了片刻,抬起頭,對他說:「他對你畢竟有養育之恩。」
「所以我沒參與游酒對他的追殺,不是嗎?」見他隱隱有要發火之勢,荀策又道,「……找了這麼幾年,沒有發現他的行蹤,既未出現在地下城,也沒在地面露過面。他要麼是藏得很好,要麼是——」
他閉了嘴,沒再說下去,因為皇甫謐再度垂下眸子,眼尾微微發紅。
荀策嘆了口氣。
他繞到書桌後面,手移到皇甫謐腰部,輕柔的給他按捏。男人手法極其熟練,甚至不用低頭去看就能按摩到皇甫謐最酸澀脹痛的部位,慢慢就把皇甫謐持續了一天的痠痛消除了去。
他低聲問他:「腰還痛得緊嗎?要不然等他們發完糧,稍後的公開演講你就不去了,由我替你?」
皇甫謐蹙著眉,他很想推開荀策,每回只要他有要跟他吵嘴的跡象,這人就各種耍小手段來哄他;偏生他又吃這一套吃得厲害。而且荀策給他按摩的技巧,也是日漸爐火純青,舒服得讓他只想癱軟在他懷裡,哪裡都不去。
所以他到底還是沒能推開,由著紅髮男人越按越下,到一個危險區域時,才懶洋洋睜開了眸子,瞪了他一眼。
荀策柔聲道:「讓我替你去吧,嗯?」
「不要。」皇甫謐悶悶的,「這項行程早在上個禮拜就安排好了,風聲都放了出去,我不能無緣無故缺席。現在人心安定比什麼都重要,你自己也清楚。」
「但是你的腰……」
「還不都怪你!!」
荀策內心: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誰先動的手。
他當然沒笨到跟皇甫謐較這方面真。又給他按捏了片刻,荀策終於停下手來,看皇甫謐撐著桌子站起身,奇怪的問他:「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些?」
皇甫謐心不在焉:「我比你吃得少多了,怎麼會胖?」他信手遞給他一張紙,「這裡登記著截至上月底,全地面一線城的整體擴充情況。我看游酒他們幹得不錯,或許可以考慮遷居一部分人到地面去居住,減輕地下城的資源壓力。——你和他這麼長時間沒見面,想去看看他的話,就這次帶著人過去給他時一併見了吧。」
「哦,你不醋了?」紅髮男人捏著那張紙,卻沒看,望著皇甫謐只笑。
謐總給他笑得耳根發紅,惱恨的想起自己從前就像中了邪一般介意荀策和游酒的兄弟關係,現下想來,真真是自己給自己找憋氣。
至於什麼時候才停止這種毫無意義胡思亂想的……
大概就是荀策低下頭,慎重而溫柔的給他套上一枚戒指的時候起吧。
所有的不安與恐慌,都在那一刻塵埃落定。
荀策摟著他,親吻他鬢髮,承諾他:「我去跟他交接了人手,就速速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