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空間跳躍裝置並沒有被破壞， 團長和查克等人雖然心下生疑，但離子大炮沒有停止發射。

　他們來不及深思就啟動了空間跳躍裝置， 躍遷到最近的一個躍遷點。

　駐守該躍遷點的軍隊收到躍遷請求， 開啟了躍遷點供狂歡星艦平安降落。

　星艦內所有人平安無事的著陸， 休息兩天后，理智回籠。憤怒驅使他們將狂歡星艦告上法庭，雖然大部分人安然無恙，但仍舊死了人。

　而這些人裡還有親人活著， 失去親人的痛苦令他們將憤怒發洩在狂歡星艦上。

　假如狂歡星艦沒有切斷星艦內和首星的聯繫，也許他們能夠得到及時的救援。

　假如他們在觀眾入場後能仔細排查， 也許那些人不會被變種寄生。

　假如狂歡星艦的安保能夠再好一點， 那麼也許悲劇不會發生。

　當混亂發生時，星艦內的安保人員和工作人員居然是最先被寄生的對象，反過來將本該保護的觀眾殺死或寄生。

　更何況他們親眼目睹，當人們受到威脅時，只有人群中的軍校生和退役軍人保護他們。而作為星艦主人的團長卻只是站在一邊， 事不關己。

　種種因素導致他們怒火高漲， 竟然聯名將星艦團長和副團長全都告上了法庭，強烈要求政府沒收他們星際旅行資格。

　抵抗不住民眾怒火，狂歡星艦被扣押在星際港口， 而團長和副團長查克也被請到中央軍事監獄，幾十年來首次著陸。

　當團長和查克都被關押起來的消息傳到楚猙等人的耳朵， 他們興沖沖的跑過去看好戲。

　……講真， 楚猙他們也算是在觀眾行列裡， 花了錢得不到保證還莫名其妙被設計，當然很氣。

　而且團長和查克兩個裝逼犯，現在落入監獄，怎麼樣都覺得解氣。

　至於什麼尊重星戰時期的元帥功臣，說實話也就楚猙和獾哥知道他倆身份。魏智障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所以沒有心理壓力的來落井下石了。

　不過有人比他們更早來落井下石，當他們來到關押團長和查克的監獄時就看到背對著他們的葉大元帥那顆鋥光瓦亮的光頭。

　大元帥摸著自己的光頭，那把站門口都能聽到的大嗓門藏了根本無法掩飾的幸災樂禍。

　“喲喲，多少年不見了老肥。”

　“嘖嘖，世事難料。沒想到幾十年不見，再見面你居然是以階下囚的身份。”

　“哎，別不說話呀。咱難得見一面，聊聊。我喝酒吃菜，你就看著……你想吃嗎？想吃我也不能給你啊，關押在中央軍事監獄的囚犯，都不能隨便給吃的。就算我是元帥，也不能越過規則律法。嘿嘿嘿……”

　“…………”

　身後的幾人安靜了一瞬，目光在獾哥和葉大元帥之間來回徘徊。

　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葉大元帥。

　獾哥三步並作兩步，飛踢出去，目標是葉大元帥的大光頭。

　葉大元帥頭也沒回，拎住獾哥的腳踝就想扔出去，結果一看是愛孫，就給種地上了。

　“來看爺爺嗎？”

　獾哥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來報仇。”

　葉大元帥：“臥槽老肥你還欺負小孩？！”

　團長：“…………”

　查克滿臉陰沉，收回目光，偷偷靠在團長身邊，十分震驚的說道：“姐夫，原來你叫老肥不叫曼哈拉！！”

　團長：……也不叫曼哈拉。

　“你們都閑到來看我笑話？”團長抬頭，順手把查克按到地板上。他目光一轉，落在葉大元帥的光頭上：“光了。”

　然後輕輕的笑了聲。

　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安靜，王盛、阿亞幾個人默契的後腿十步：“監獄濕氣重，我們身體弱，先出去了。”

　葉大元帥擼了把光頭，陡然笑了聲：“反正你也是階下囚。”

　團長：“我記得咱倆同歲吧。”

　然而站一塊兒就是父子的差距。

　“哦，不對。按照新星歷來算，我比你大一歲。”

　補刀。

　哪怕是這時候，艸天日地的獾哥都知道後退一步，遠離葉大元帥。

　然而葉大元帥並沒有生氣，只是突然的笑了一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獾哥臉色一緊，拖著楚猙蹬蹬蹬後退數十步。

　葉大元帥沒好氣瞪了眼獾哥，隨後指著團長說道：“你是沒老，可你越活越蠢。”

　團長：“別隨便人身攻擊。”

　葉大元帥：“放屁，你他媽都能人身攻擊了。”

　團長：“葉光頭，我說你一聲光頭，你不還得應？”

　葉大元帥：“你他娘的也就嘴皮子比以前毒，你說你，私仇舊怨，你拿無辜人撒氣幹嘛？”

　團長：“難道是我將變種寄生在他們身上？”

　葉大元帥：“但凡你上心一點，星艦會讓變種入侵嗎？別他媽當我幾十年駐守首星就不知道你十幾年來都在搜集變種的資料，你會不知道變種潛入星艦？”

　團長：“不管你信不信，一開始我的確始料未及。”

　葉大元帥：“我信你，因為我們曾經是戰友。但我更清楚你，也許開始始料未及，但之後你發覺了卻也將錯就錯引出AANT的頭目。你想給米拉報仇，十三年來，每天每夜都想。”

　團長這人聰明邪性，做事隨心所欲，只求快樂。他是天才，別人要花一年才能學到皮毛的東西，他稍微上點心就能掌握精髓。

　這樣的人，在星戰時代幸運的不是三重星系的敵人。

　星系十年內戰，假如不是米拉，他可能會摻和進去並將整個星系攪成一團渾水。

　米拉是團長的鞘，收得住他。米拉死後，他就剩下復仇的念頭。

　這一次星艦事故，團長的作為其實也在葉大元帥意料之中。

　星戰時期，團長只因為感興趣才會參軍，不是為了星系未來和群眾。後來他是為了米拉。他本來就沒有保護其他人安危的責任，也不會去背負那樣沉重的責任。

　“一共是一千三百條人命，三百個是星系通緝的在逃重犯。六百人是你們星艦裡的安保和工作人員，剩下四百人是買了你星艦的票進去遊玩的無辜群眾。一千多條無辜人命，你可真是能背！”

　儘管知道團長的性格，但他的作為仍舊令向來剛正不阿的葉大元帥憤怒。

　團長笑了笑：“你不就背過來了？葉光頭，咱誰都不比誰光彩。”

　葉大元帥沉下臉。

　軍中將士不是全都光明正大、問心無愧，他們都是踩著累累白骨爬上來的。斬殺的生命不是沒有無辜者，有時候為了更大的利益，或者顧全大局，不得不犧牲無辜者的性命。

　葉大元帥雖然儘量做到不誤殺、濫殺，儘量做到問心無愧，但人力有限，人心叵測。他極力做到不濫殺，卻不代表沒有誤殺過無辜。

　所以此刻他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星戰的英雄不能因你一人而毀掉形象，令整個星系失望。”

　言下之意，審判的時候軍部絕不會將團長和查克的身份暴露出去，他們的身份不能成為庇佑他們的保護符。

　英雄先烈的形象不能崩塌，星系的信仰、軍部的光輝，不容踐踏。

　團長意興闌珊的應了聲，本來就沒有想要恢復以前的身份。

　多沒意思。

　查克翹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嗤笑了聲：“反正能用錢贖回自由。”

　團長一拳狠狠的砸向查克的腦袋：“別說真話。”

　兩人的態度囂張不已，不過也沒說錯。

　說到底這次事件中，他們唯一的錯處在於安全措施保護不到位。

　葉大元帥在經過這次的密聊之後，也是明白了昔日夥伴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不。

　他們沒變，是他變了。

　星戰時代星系法律不夠完善，戰火頻發，人命低賤。他們視人命如草芥，可以隨意斬殺敵人或心懷叵測者。

　星系體系建成後，法律完善。人命貴重，得到法律保護，不能再濫殺無辜，即使是被下達最嚴格殺令的星際狂人都能夠得到某些人的諒解。軍部甚至要因此撤銷對星際狂人的格殺令。

　他活在這個社會體系中，同樣受到律法的規束。而團長和查克自星戰結束後就沒有著落，游離於星際中，不受律法約束，自由自在。

　骨子裡還是那樣枉顧人命，仿佛仍舊活在星戰時代，肆無忌憚，百無禁忌。

　不過最終，團長還是在五千人命和報仇之間選擇了開啟空間跳躍裝置。否則現在葉大元帥也不會站在這裡，而是直接送他們到斷頭臺上了。

　說實在，他們的確只適合游離星際、永不著陸，要不然就得一輩子關在監獄裡。否則他們會因為律法的約束而更加成為無所顧忌的犯罪者。

　這樣的假設太可悲，曾經星系的英雄，有朝一日會淪為可怕的罪犯。

　但這就是新時代，要麼被淘汰，要麼主動淘汰。

　葉大元帥難得一次多愁善感，大光頭都似乎黯淡了不少。

　他歎口氣：“既然你們這麼精神，接下來就不用吃飯了。”

　團長：“……你不是說不能越過規則律法嗎？”

　葉大元帥大手一揮：“說啥你都信，真是可愛。”

　團長：這他媽的變化太大。

　葉大元帥：“我就徇私枉法了，就這樣吧。”

　他就是不爽兩人的態度，所以明明白白的借機報復，就是這麼耿直不造作。

　回頭沖著楚猙說道：“這老不死的想借機弄死你吧？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借機弄死他。”

　反正他對這兩人都看不順眼，乾脆就讓他們自相殘殺吧。

　楚猙：“不了不了。以後再弄死吧。”

　葉大元帥：“叫那幫孩子出來吧，有要解決的事情就趁這個機會解決了。”

　獾哥給王盛他們發了資訊，不多時，王盛遠遠的冒出個頭，說：“不用不用，我們就是來落井下石。”

　態度特別坦蕩。

　葉大元帥：“那還愣著幹啥？”

　王盛：“想想人家刀槍不入，我們搬的石頭好像砸不死他們。”

　聞言，獾哥就笑了兩聲，極其蔑視他們。

　“沒用。”說完，他轉身面對團長和查克，來來回回看了倆人一圈，篤定道：“你倆果然有一腿，患難與共，情深義重。”

　“…………”

　“腿你奶奶個蛋蛋！！有本事你把牢門打開，咱倆單挑。我日你個小兔崽子！爺爺水潔冰清、紅粉知己遍佈整個星艦全星系，睡遍十區有名的美人……你他媽有本事開門，你有本事落井下石你有本事開門！我艸！弄不死你我——”

　王盛啪啪給獾哥鼓掌：“不愧是獾哥，一句話就能氣死對方。”

　而且這個梗百試百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團長和查克鋼鐵直男，一個有深愛的亡妻，亡妻還是查克敬愛的姐姐。而查克有無數情婦，可是一旦有人猜測他們的關係，查克就是能暴怒跳腳。

　這行為，真是讓他們不得不懷疑。

　同時，也更熱衷於用這句話刺激他。

　王盛收回頭，樂顛顛回去跟魏智障他們共用這件事。估計之後會有不少人過來拿這件事刺激查克。

　監獄裡再次剩下五個人，這次清靜了。

　楚猙詢問團長：“你猜得到柯殿的目的嗎？”

　目前對於柯殿的真實目的，仍舊不得而知。

　他好像只是心血來潮的跑到狂歡星艦，鬧了一場又一無所獲的離開。

　虛虛實實，從去年開始的兩大軍校試煉發生事故就開始窺出端倪，再到蜥蜴星球和人魚王事件，以及這次的狂歡星艦和變種，其中甚至牽扯到AANT潛藏在星系十幾二十年的奸細。

　一環扣一環，看似有所關聯，仔細一看，卻又沒有關聯。

　柯殿不會做沒有關聯的事情，那麼只能說明柯殿的目的埋藏得太深，這些事情的關聯到現在都沒能找到。

　找不到關聯就猜不到柯殿的目的。

　原本他以為柯殿是為了將元帥騙出首星，為了首星底下關押著的東西。

　現在這一出，又模糊了原來的猜測。

　團長笑了一下：“我要是猜得到，就不會拖了十三年還不能報仇。”

　柯殿藏在亂石堆十幾年，最近才開始離開。一走出亂石堆就算計了那麼多人，包括團長。

　現在想想，柯殿大概是利用人魚王的事件將他引到首星。

　團長以為自己手裡有人魚王的犯罪證據就能引出柯殿，然而實際上是柯殿要把他引到首星。

　他查了柯殿十三年，對方不可能毫無察覺。估計早就知道他們以及米拉的事情，見面的時候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心思縝密，狡猾得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這種人什麼都能算計，什麼都在他的算計中。

　然而至今，他們還是不知道柯殿的真實目的。

　獾哥：“彎彎繞繞還真多。”

　楚猙攤手：“所以我就想弄死他。”

　葉大元帥對於柯殿這顆定時炸彈確實感到棘手，他詢問團長：“你當初在柯家君王手底下，也猜不透嗎？”

　團長靜靜的看著他。

　“你也想報仇。”

　“大概，跟柯君的理想有關。你們可以從這個方向入手。”

　葉大元帥突然說道：“進化液是什麼？”

　楚猙猛地看向他，進化液的事情他根本沒有提到，葉大元帥怎麼知道？

　葉大元帥：“剛剛收到軍部的消息，軍部各大重要部門將領，全都收到一份視頻。關於促進普通人基因進化的進化液。”

　柯殿！！

　.

　狂歡星艦上的事情被曝光，軍部上層同時收到進化液的消息。沒有多久，政府和皇室同時發來詢問，說明他們也收到了有關進化液的消息。

　此時哪怕軍部上層想要隱瞞也沒有辦法，急匆匆在銀角大樓開軍部會議。

　葉大元帥就是此時收到消息，趕往銀角大樓。卻沒想到，會議一開始卻是審問葉彌歡是否如視頻中所說，已被注射進化液並成功進化。

　而後更有人表示假如事情屬實，那麼必須將葉彌歡押送往希科工秘密研究所，研究發明進化液。

　葉大元帥冷靜的拒絕並表示進化液的消息屬於不明確的消息，不能確定真假。其餘人沒有資格扣押葉彌歡。

　但另外幾位大將、政府代表人卻無法信任葉大元帥的判斷，因為誰都知道他愛孫心切，私心過重。

　葉家人所有合理質疑全被駁斥，因為他們懷有私心。

　其他兩位元帥對此事保持觀望態度，而皇室一直沒有發言。

　雖然皇室跟葉家是親家關係，但皇室宗親並非只有皇帝，並不是沒有普通人，甚至可以說皇室子弟中普通人居多。

　因此進化液對於他們來說很重要。

　楚猙闖進軍部會議，被斥責滾出去的時候，囂張的搬了張椅子自己坐下。

　“第十軍團軍團長，上將頭銜，我不能來？”

　斥責他，讓他滾出去的是一位軍團上將，年紀已經很老了。十分看不順眼楚猙，對他甚至到了嫌惡的地步，偏見很嚴重。

　“你算什麼東西？”

　骯髒噁心的雜種！

　“星系收容你，軍部選擇你成為軍團長，是星系和軍部的仁慈。不要自以為是、得寸進尺，真以為自己就有了平起平坐的權利！”

　讓他活著，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楚猙定定的看著那人，陡然笑了一聲，下一刻身形暴起。眨眼間出現在那上將面前，手中唐刀架在上將脖子上。

　“像我這種人，也可以悄無聲息的殺了你。”

　那上將整張臉都漲青了，偏偏不敢反駁。

　那森嚴的殺氣把他整個人都籠住了，讓他半個字兒都不敢吐。

　會議室一瞬間安靜不已，良久，洛德元帥才開口：“楚猙，下去。”

　楚猙收回刀，在那上將松了口氣之後猛然用刀把砸歪了他的臉。

　回身收起武器，楚猙站在會議桌上睥睨眾人，最後落在上首三大元帥身上，坦蕩蕩的說道：“我清楚柯殿這個人，心有七竅，狡猾無比。他佈置那麼多，最後就是為了將進化液送給星系？那他還是亂石堆的首領嗎？你們也真夠蠢，聽到進化液三個人什麼都忘記了，巴巴跑來找不相干的人要那勞什子進化液。居然還相信亂石堆的人？你們是忘了亂石堆臭名昭著的名聲，反而當成了慈善場所嗎？”

　有人反駁：“也許是亂石堆想要和星系謀求利益，共同合作。”

　“與虎謀皮，小學生都知道不可能的事，你們卻信了。”

　“利益至上，人之常情。”

　“屁的常情，你他媽的腦子被shi糊了？亂石堆是人？你拿衡量人的標準去衡量亂石堆？你們還真是越活越回去。”

　有些人被氣到，而洛德元帥卻要求楚猙說出讓星系放棄進化液的理由。

　楚猙：“我本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楚猙的身份，在軍部上層不是什麼秘密。但在政府和皇室來看，卻是半點不知情。

　因此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軍部上層神情各異，政府和皇室之人卻都一臉莫名。

　“柯殿從小生活在亂石堆，接受那些亂七八糟的訓練和實驗，早就失去人應有的所有感情。他現在只有一個目的——雖然現在並不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總不會是為星系做出偉大貢獻——從最近的事件中，蜥蜴星球到狂歡星艦……對了，還有之前爆炸的民用星艦，那麼多無辜者的生命被肆無忌憚的利用、踐踏，都這樣了，你們還信柯殿的話？相信從亂石堆出來的怪物？”

　良久，有人冷漠的指出：“你不也是從亂石堆出來的怪物嗎？”

　所以，他們又憑什麼相信楚猙的話。

　“我們要知道，你有沒有和亂石堆勾結。”

　“因此，你的一切職務都將被剝奪，你所有的權利都將收回，你的自由也必須受到監視。直到確保你跟亂石堆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