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這句話說出來, 房間安靜了下來。
馮惠茹的瞳孔瞬間放大,聲音有些顫抖的說,「你胡說八道, 我兒子今天早上才吃過飯……怎麼會……」
林宛央聲音淡淡的問:「你親眼看見他吃飯了?」
馮惠茹心裡一哽,說不出話來。她也想找出更有利的話來反駁對方, 但是做不到。
自己不但沒有看到兒子吃飯,而且也有大半個月沒見到了人, 雖然在一棟樓,可是也不過聽到幾次對方非常不耐煩的聲音。
馮惠茹自然也察覺到不對, 她開始覺得對方在外面玩了一圈, 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但沒理由要休息這麼久的, 她沒有強行的把門打開, 也有一個原因是在潛意識告訴自己, 兒子沒事情, 休息好了就會恢復正常。
這種心理,就像是在刮獎的時候, 其實在看到第一個字的時候,就知道了結局。
可是偏偏要把『謝謝惠顧』四個字全部刮開, 這才肯死心。
林宛央沒空管對方情緒的波瀾起伏,開口問:「房間是在二樓吧?」
姚暮點頭。
馮惠茹連忙站起來:「你們想幹什麼?!」
「這位夫人,活人的事情我還不管, 但是死人就是我分內的事了。」
謝文穎的語氣已經十分不客氣了,畢竟這群也不是什麼好人,去年的事情他還記得。
馮惠茹臉激動的紅了起來:「你這是在胡說八道!」
林宛央沒和人囉嗦, 直接貼張禁言符。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怎麼樣嗎?」
馮惠茹聽到這句話,突然整個人恍若被雷劈了,軟軟的倒在沙發上。
林宛央也不需要人的回答,她沒有再看人,直接上了二樓。
這才走到二樓的過道,就能聞到那種腐肉的味道,姚暮有提前做準備,把過濾口罩給拿出來。
姚暮帶上口罩,嗡聲嗡氣的說:「我回去就去找途徑,採購一批防毒口罩。」
林宛央沒有開口,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後勤還是做得很好。
馮惠茹不放心也跟了上來。
這是一扇防盜門,外面沒有鑰匙根本開不了。
林宛央讓兩個紙人,順著門的縫隙鑽進去,因為裡面太毒了,姚暮用保鮮袋給紙人也做了個貼身的防護膜。
馮惠茹被眼前這妖女,會指揮紙人驚呆了,連忙捂住了嘴巴,雖然她現在被貼了禁言符,不捂住也發不出聲音。
門鎖『哢嚓』的響了一聲,然後被從裡面打開了。
室內的空調開到了16度,這不是一個很適宜的溫度。
一個帶著帽子,穿著長衣長褲的男人正在顯示屏前面玩遊戲。
他戴著耳機,仿佛對進來的人毫無察覺。
房子的味道非常難聞,地上堆積著盤子,半個多月的食物都沒有動,已經散發出餿味。
馮惠茹上前一步,想到自己發不出聲音,狠狠瞪了林宛央一眼,這才拍了拍正在打遊戲人的肩膀。
做在電腦面前的人慢慢的回過頭。
宋遠的臉已經斑駁了,血肉脫落,有的地方還露出骨頭,一條蛆從他眼裡鑽出來,蠕動著掉在地上。
這哪裡是人,顯然是一具放了很久,已經嚴重腐壞的屍體。
馮惠茹被嚇得倒退一步,她感覺手上有什麼東西黏黏的,抬手一看濕乎乎。
那是屍體腐爛過程中的屍液。
她沒堅持住暈了過去。
宋遠看著眼前的幾個人,開口問:「你們怎麼來了?不要打攪我。」
姚暮說:「宋遠,不是我們來了,而是你已經死了。」
宋遠心裡一咯噔,皺眉:「不懂你在說什麼。」
姚暮說:「你沒有發現,你一個月都不用上廁所,也不用吃飯。」
宋遠被點醒,有些茫然的看著人:「一個月?我不是才回來一天嗎?」
在他這裡,時間仿佛停留在一個節點不動了。
姚暮說:「你有沒有照過鏡子,那個……你可以去照一照……」
宋遠猶豫了下,站了起來。
房間裡就衛生間,有一面很大的鏡子。
他看著鏡子裡的人,伸手去觸摸自己的臉,但是手指摸到的皮膚,會往下塌陷,然後有血水從那個地方泌出來。
而且他的手……他之前怎麼沒有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腫脹起來了。
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幅樣子。
難道他真的死了?可是怎麼會……
宋遠從衛生間走了出來,看著人問:「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他現在非常害怕,可是情緒起伏的這麼厲害,卻沒有聽到自己的心跳。
就是在這個時候,樓梯傳來腳步聲,宋家的姐弟回來了。
宋婉晴看到門口昏倒的弟妹,剛想上前罵人,下一秒在看到宋遠的臉徹底尖叫了起來。
聲音絕對超過了100分貝,林宛央的耳膜震了下,蹙起了眉。
宋斌也是大驚失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用顫抖的聲音問:「你們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林宛央對這種上來就扣帽子的行為非常的反感,抱著胳膊說:「我們能對你兒子做什麼?他已經死了一個月了,你覺得呢?」
「一個月!這不可能,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林宛央冷笑了一聲:「你兒子這麼久不對勁,你就沒發現問題嗎?」
宋斌期間倒是有砸門過,對方一直關在房間裡不出來,他自然也很生氣,討厭一個男人這麼沒出息。
對方堅持不開門,又有妻子在旁邊勸,自己也工作忙,所以就沒有理會了。
「既然你們不知道,不如問問當事人。」林宛央掏出一張引路符點燃。
這個人雖然還能行動,但是缺少了關鍵的一魄,所以才會忘記自己死了這件事。
宋遠本來一臉茫然,那一魄回來後,漸漸的表情開始慌張了起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已經開始腐爛的身體,滿臉的震驚,他不是死了嗎?可是怎麼會在這裡?
沒錯,他記起來了,他和程瑞都死了……但是他們開著車又回來了。
林宛央退後一步說,「我們能不能找個大一點,通風的地方說話?」
幾個人和宋遠來到了大廳。
菲傭看到許久不見的少爺,只是一眼就暈過去了。
宋斌把菲傭和自己老婆都扶了一邊,一個在沙發上,一個倒在地毯上。
別墅的大廳四通八達,比狹小的房間透氣很多,儘管這樣,還是能聞到從宋遠身上散發的惡臭,熏得人頭暈。
三個人帶了口罩,其他的人就難受了,宋婉晴想離遠點,但是又礙於死的是自己侄子,所以捂住鼻子沒動。
宋遠坐的地方,漸漸的堆積了一灘液體,真皮沙發也被蹭得到處是碎肉。
宋遠的致命傷在後背,被人用刀從脖子劃到後腰,那裡腐爛的厲害。
林宛央:「你可以說了。」
宋遠茫然的眼睛,漸漸找回視線,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去。
一個月前 ,他和程瑞帶著兩個女人去自駕遊,城市待膩味了,所以想去人口沒有那麼密集的地方,換換心情。
路途剛開始,四個人都興致不錯,也玩得很盡興。
直到有天,他們投宿了一家客棧。
那是一個路邊不起眼的客棧,老闆是個大約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普通話說得很標準,長得白白淨淨,舉止也不像少數民族的男人。
宋遠當時多嘴問了一句,對方是本地人嗎?那個男人笑著說,他的確不是本地人。
只是喜歡安靜這才盤下這家客棧,做做生意。
宋遠當時也沒有懷疑,畢竟對方看起來太正常了,逃離一線城市的中產階級。
一直到他死的前一刻,都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那天夜裡,他和女伴親熱完,正準備睡覺門突然被推開。
老闆把他拉出來,一直拖後面的院子,給了他一刀。
他連著反抗和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鑽心的疼,宋遠倒在坑裡的時候,看見了程瑞已經在裡面了,對方渾身是血,眼睛緊緊閉著,顯然已經死了。
不知道多久,他聽見了笛聲。
黑夜裡面的笛音婉轉動聽,然後他和程瑞都醒了,然後兩個人從土裡面爬了出來。
然後很自然的坐回了車上,換了衣服和擦乾淨身體。
他們開車離開了那家旅店。
車子回到了寧市,他們就分道揚鑣了,忘了經歷的事,也忘了那兩個同行的女伴。
宋遠發現吹到風皮膚會疼,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出去了。他這會兒想起來,是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他所在遊戲公會,有人說他是不是請了人代練,不然怎麼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在線,而且連續好多天。
宋遠解釋說就是他自己在打,但是對方不相信,他一氣之下就退出了公會,自己隨便組隊玩。
這麼多天,他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一直到被人點醒。
三魂七魄都已經歸位,地府自然會有察覺。
明明沒有風,窗簾卻動了一下。
鬼差來接人了。
宋遠自然也看到了那兩個鬼差,他的神情變得緊張了起來。
宋遠看向姚暮,激動的說:「我很羡慕你,以前對不起。」
姚暮沒說話,人已經死了,很多事就沒了意義。
宋遠又慌忙的說:「那個男人的臉很白!他已經來了!小心吹笛子的男人!」
他說完這句,身體就往後倒去。
兩個鬼差帶著人的魂魄離開了。
宋斌一時不能接受獨子就這麼死了,懵然大哭,看向幾個人問:「是誰,誰殺了我兒子?」
林宛央:「生前的糾紛不歸我管,你或許應該問問警察。」
她說完,變就站起來往外走。
一來是這裡味道太……二來宋遠還提到了個人。
林宛央準備過去看看。
宋婉晴看到從小就偏愛的侄子去世,噠噠的往下落淚,想上前摸摸對方的臉,又怕蹭上那些噁心的液體。
姚暮也沒有看兩個人,徑直的走了出去。
坐到了車上,姚暮想了下問:「你說為什麼,他要提醒我們小心吹笛子的人?」
謝文穎說:「大概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姚暮歎了口氣,雖然他不喜歡那個人,但看到對方不得善終,也有種說不清的情緒。
希望對方能早點入土為安吧。
姚暮記得在兩個小時候,因為年紀相同還經常一起玩。
但是每次舅母都會把宋遠拉走,說別人家有的是錢,等著繼承財產,宋遠和他不同,你必須成績比他好,比他更努力,他玩的時候,你也要學習。
這麼幾次之後,兩個人就漸漸疏遠了。
現在想起來,姚暮不由有些唏噓。
林宛央從這個小區離開,就打電話給了特殊部門,讓那邊馬上去調查那個客棧。
三個人開車到了程瑞住的地方,遠遠的就聽到了警笛聲。
這邊是住宅區,其中一棟樓的頂層燃起了大火,火光讓四周的溫度仿佛也升高了不少。
林宛央心裡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警方和消防都已經到了現場,火沒有熄滅之前,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這次來處理的警察剛好是王義遠,他看到幾個人還很意外,開口問:「你們怎麼來了?」
「你知道燃燒的那套房子,戶主是誰嗎?」林宛央開口問。
王義遠說:「我們已經和物業瞭解過了,好像是叫程瑞,是個獨居的年輕男子。」
姚暮和謝文穎對視了一眼,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他們沒有著急走,一直到三個小時後,那個單元的火才被熄滅。
幾乎那一層都被燒完了。
現在雖然天氣乾燥,但是要造成這麼程度的火勢,一定是在房子裡撒上了助燃劑,像是汽油或者酒精之類,或者本來就堆滿了易燃品。
警方和消防的人,在溫度降下來後進去,發現了一具燒焦的屍體。
他們初步懷疑是戶主,燒的已經碳化了。
燒成這樣,不僅僅是在他是身體澆了阻燃的液體,還把他的體內也灌入了不少易燃液體。
這是一起兇殺案沒跑了,警方已經去調取小區的監控開始排查。
林宛央皺眉,為什麼要把屍體徹底的焚毀,是想掩蓋什麼?
掩蓋程瑞其實已經死亡一個月事實?還是其他的東西?
他們本來想問問程瑞,有沒有更具體的線索,然後送人離開。
但是顯然被人搶先了一步。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兩個人能死而復生,一定和那個吹笛子的男人有關。
宋遠說那人已經來了,目的是為了隱瞞宋遠和程瑞能變成活死人的事情嗎?
顯然兩個人能死而復生,不在那個人的計劃內。
這麼一折騰,已經夕陽西下。
林宛央六點左右,接到了個電話,這是孔鼎親自打來了。
他派人按照林宛央提供的地址去找,那一家客棧已經人去樓空,然後那些人,把院子挖開。
院子的泥土下面全部是屍體,一層一層的。
一共有197具屍體。
97具男人屍體,剛好100具女人屍體,死的男人各種各樣,但是女性被害者都有相同點。
法醫初步檢驗,死的女性都是16歲到25歲之間的年輕女孩,死亡時間跨度從五十年前至一個月前。
有一大半的屍體是五年內遇害,因為這條旅遊線近來今年才火起來,大概都是遊客。
誰能想到,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店,一個溫潤的老闆,最後會要了自己性命。
還有個明顯的特徵,這些埋在院子下面的少女,全部右小腿缺失,顯然是被兇手刻意拿走的。
林宛央說這不對啊,因為宋遠說過,那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怎麼能橫跨五十年作案。
除非他不是普通人,又或者是不是一個人作案。
這個事情充滿了疑點,像是有一團撥開不了的迷霧。
如果那個吹笛子的男人來了甯市,他現在又再哪裡?
這忙了一天,所有的疑點都又陷入了困局,林宛央百思不得其解,決定先吃點東西再做打算。
林宛央想不通為什麼要拿走腿骨,她打電話給了王義遠,讓對方幫自己查一查,寧市最近有沒年輕的姑娘失蹤。
王義遠對林宛央的話,那自然是沒什麼質疑,滿口答應後,小心翼翼問,是不是有拐賣團夥在寧市落腳。
林宛央心想,這可比拐賣團體厲害多了,不過她沒有照實和人說,只是委婉的提醒對方,如果有少女失蹤,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動機是什麼。
不過顯然這場殺戮沒有結束,只是換了地方。
王義遠掛了電話,就去問市裡面各個分局,雖然人口失蹤案每年都有,但是這個月是有些多。
十一起少女失蹤案,年紀在15到26歲之間,全市幾百萬人口,這個數字也算很高了,已經引起了注意。
初步懷疑的方向是人口拐賣,已經在火車站、汽車站、重要路段設卡去排查了。
這還是報案能統計到的,不知道失蹤後沒有報案的,還會不會有。
林宛央現在知道,為什麼伏城說很棘手,有人把這個城市當成獵場,而且對方做事非常謹慎,智商也高。
程瑞的那個小區監控,在失火前一個小時,就被人為干擾弄壞了,沒有拍到任何畫面。
這是無條件殺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少女,所以要想抓住始作俑者更難了。
很多罪案容易能快速告破,是因為犯罪嫌疑人都顯著的人性缺陷。
這還只是個開始,隔天早上 姚暮接了個電話。
打電話來的宋婉晴,對方激動地說,宋遠的屍體不見了!
宋婉晴說:「我不管,你能發現宋遠不對勁,他現在屍體不見了,你必須要把他找回來!」
姚暮皺了下眉:「這個問題你要找警察,我沒辦法。」
他掛了電話,然後把宋遠屍體消失的事,告訴了另外兩個人。
一樣的手法乾淨,屍體是從殯儀館被偷走的。
謝文穎想了下說:「既然已經死透了,為什麼還把屍體給弄走,是討厭到要鞭屍的程度?還是有研究價值?」
事情太詭異,幾個人都沒說話。
林宛央攪動這自己前面的小米粥,想了下:「王警官研究過案子,對方下手的都是晚上獨自走在路上的年輕漂亮姑娘,你看我可以嗎?」
姚暮和謝文穎對視了眼,沒說話。
林宛央說:「我這就去洗個頭,你們覺得不年輕,還是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