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幾個人駐足停留, 眼前的三層大樓的大門寫著『圖書館』幾個字。
因為常年風雨的侵蝕,樓體牆面有很多發黑的污漬,看著就讓人不太舒服。
姚暮來的時候做過功課, 這個學校的確邪門,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八十年代都是成績好的人, 才讀中專,因為錄取分數線不低, 而且能很快出來工作。
這個學校雖然在縣城裡,但是個財經職業學院, 出來分包配工作, 又靠近省會, 在那個年代算是很好的去處。
據說當時建校的人, 把地址選在這裡, 是為了讓學生能更專心的念書。
學校總共辦了十四年, 後來宣佈招生情況不好就關閉了。
這也很正常,那個年代, 很多中專後來都倒閉了,被時代淘汰。
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個時候消息閉塞,沒有這麼發達的網路。
當初在這個學校讀書的人, 最後一屆畢業的學生現在也快四十歲了,不是網路主力軍。
其中還有一層原因,那些人也害怕提起來。
畢竟是不好的記憶。
這所中專每年開學招收七百人左右, 全校加起來兩千多人,全部住校,光是宿舍樓和教職工宿舍就有七棟。
可是每年畢業的人數,才是入學的三分之二多一點。
姚暮還是在一個論壇裡幾年前的帖子裡看到的,有當年在這個學校讀書的人現身說法。
發帖人說他讀書的時候,每年班上都要死兩個人。
特別是學校有一棟女生宿舍,過一段時間有人跳樓。
而且那些跳樓的人,死前沒有任何的徵兆,或者說是情緒的波動,班上的同學都非常震驚和害怕。
當年的錄取政策,好的中專和重點高中只是差了十分而已,很多家境不好的,不想去讀高中,他們就會考試的時候,按每年的分數參照,邊做題邊算分,然後故意答錯,掉檔前面的重點高中。
那個年代本來也亂,報紙上經常報導哪裡又死人了,所以哪怕有意外,為了前途大部分都選擇忍耐。
畢竟這是自己前途,而且大家也都抱著僥倖,覺得不會是倒黴的小部分。
只是三年而已,撐過去就好,那個年代,讀書是能改變自己命運的。
不說是二三十年前,就連著現在也一樣,在生存面前很多是沒辦法選擇的。
姚暮看到過一則新聞。
山核桃現在還是採用人工攀爬採摘,在有些地方,果樹不連片,成樹高十幾米。
需要果農爬上,然後用力敲打,這動作大了,稍微一滑就會墜落。
每年山核桃收穫季節,意外墜落事件少則幾十例,多則上百,不少人為此喪命。
但是在生活面前,有的事情是沒得選,第二年還會去採摘。
姚暮邊說完,三個人都有些沉默。
圖書館是推拉的玻璃門,這麼久的時間已老化差不多了,姚暮走過去,彎下腰小心翼翼想把弄開。
謝文穎說:「你讓開一下。」
姚暮『哦』了身聲,往後退。
謝文穎抬腳用力的踢過去,玻璃門就震盪一下,整個的往後倒去,發出巨大的聲音。
謝文穎面無表情的說:「你剛才那樣,要弄到什麼時候去,而且這地方到處是灰塵和鐵銹,如果傷到手很可能感染有大麻煩。」
王義遠贊成這個觀點,「這地方荒廢了這麼久,不算破壞公物。」
姚暮聳了聳肩膀,連著警察叔叔都這麼說,他難道還能反對?
不過小道長怎麼回事,這行事作風越來越像林宛央了。
這可不是好事。
三個人走了進去,拿著電筒照了照,一樓擺著很多桌子,最後面的書架空蕩蕩的。
那些書大概是學校的人在撤離的時候搬走了。
只有牆上留下的一些告誡學生要努力的名言警句,裱在木框裡。
姚暮走到了最後面的大黑板前面,開口說:「你們快看,這裡有照片。」
兩個人紛紛走過去,他們拿著手電筒照了下。
照片有些年代了,看著上面人的裝扮,像是學校以前的學生。
不過這個照相師的技術不太好,幾乎是每張都有重影,看不清照片上人具體的臉,不過應該很年輕。
照片就這麼貼在這裡,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現在已經開始褪色了。
姚暮說:「什麼嘛,每張都糊了。」
王義遠說:「最上面的大合照,一個班有這麼多人?」
其他都是普通尺寸的照片,這張合照有a4的紙這麼大,照片也相對清晰,能夠看清楚每個人的衣著和臉上的表情。
他們的表情各異,給人感覺像是陌生人臨時被拉來拍的。
甚至許多人抿著唇不太高興。
這張合照有三四百人,姚暮想了下說,這大約是畢業生一起照相。
要說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照片上的這些人都閉著眼睛。
姚暮說:「這張不重影了,不過可惜是瞎子照片,可見攝像師的技術真的很菜了,這麼洗出來,他們都不去找人麻煩?」
除非是全部的人,在按快門一刻眨眼才可能這樣的效果,不然就是攝像機的問題。
謝文穎總覺得這些照片不對勁,但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盯著看了十幾秒,開口說:「樓下沒什麼,也沒人來過得痕跡,我們上去看看。」
外面的天色更暗了,大概還有十幾分鐘,就完全天黑了。
三個人順著推開旁邊樓道的門,然後依次往上面走去。
他們沒有回頭,所以都沒有看到,身後那些照片在黑暗中發生的變化。
人影重疊的小照片上,都變成了空白背景,像是單純的風景照,並沒有人。
而背景是圖書館大合照上,那些人閉著的眼睛都睜開了,眼裡有害怕、茫然和麻木、痛苦。
他們都盯著三個人離開的背影,然後都變成了不甘和憤恨。
不過馬上,他們有笑了起來。
真好,又有了新的同伴。
———
姚暮走在最中間,他開口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要分開。」
前後兩個人都說好,聽到同行人的聲音,姚暮鬆了口氣,心裡稍微踏實了些,不管怎麼樣,至少有三個人一起。
姚暮問:「現在我們是一間一間的找過去,看看情況?」
前面的謝文穎說:「可以。」
如果這個時候,站在學校裡的外面往裡面看,會看到圖書館的位置有三束燈光,分別在不同的三個樓層。
燈光不停地晃動,就像是三個人分別在不同的樓層,找什麼東西。
姚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最前面,他打開最右邊的自習室的門,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其他的椅子都整整齊齊的放在桌子上,唯獨有三把放了下來。
姚暮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太奇怪了,就像是知道三個人要來,所以提前歡迎做準備。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急忙打住不去深思。
姚暮退了出去,這才發現最後面的王義遠不見了,他大驚失色,開口問:「他人去哪裡?」
謝文穎聲音淡淡的說:「他說先去樓上看看。」
「不是說不能分開嗎?你怎麼能讓他走!」
謝文穎聲音淡淡道:「他自己要去,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們不要管他了。」
姚暮心裡有些浮躁,他擔心對方會出事,這個時候怎麼能分開?
但是轉念一想謝文穎這是怎麼了。
他都知道不能做的事,對方為什麼不攔著。
難道表面穩如老狗,其實心裡也很慌張?
姚暮默默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護身符,心裡默念經文。
念完了咒語,他突然聽見樓下有人叫自己。
這個聲音,他自然能認出來,樓下是謝文穎!
姚暮大驚失色,這怎麼會,這個人不是在他身邊嗎?
到底誰……才是真的。
身邊的人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拖到門後躲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這是那些東西,想蠱惑你,不要出聲。」
從樓道開始傳來動靜,就像是有什麼再跑來跑去,姚暮的頭皮都要炸開了,全身冒冷汗。
外面的是什麼,下面的……又是什麼。
明明小道長從進來後,自己就和他在一起沒有分開啊。
姚暮穩住心神,小聲的問:「謝文穎,我問你一個事啊,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不會拋下我不管吧?」
身後的人,聲音真摯的說:「當然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是個很好的人。」
這個時候,下面的那個人很不耐煩喊了句,「姚暮,你這個蠢貨到底在哪裡?」
姚暮心跳得很快,高頻率的撞擊著耳膜,手心全是汗,但是後背卻很涼,他強忍住不如轉過頭。
身邊的是怪物,沒什麼好看的。
他不動聲色的摸出了袖口裡的幾張符,往後拋去的時候,同時用銅鏡照了過去。
『謝文穎』連著倒退兩步,被銅鏡所鎮,它化出了原來的樣子。
它是跳樓死,從六樓的宿舍跳下來,腦袋首當其中撞到了水泥地板上,當時就開瓢了。
它的臉上全是紅紅白白的液體,血和腦漿混合在一起,整個頭骨都錯位了。
它突然咧開嘴一笑:「居然會這麼短時間就被發現了,真讓我意外。」
姚暮一邊扔辟邪符,一邊拿著銅鏡跑,這個當頭還解釋個屁,當然是逃命要緊。
他的銅鏡照過去,那傢伙居然還能說話,顯然比繃帶護士更兇猛。
姚暮邊跑邊在心裡罵,發你媽的好人卡啊,就知道不對勁,謝文穎誇他最多是『不錯』,才不會說出『你是個好人』這樣的話。
而且這傢伙上了二樓舉止太奇怪了,他本來就有懷疑,聽到下面的那個開始罵人,這才完全確定身邊的是假的。
第一次聽到『蠢貨』兩個字有了親切感。
所以這鬼東西都不先調查清楚,就玩什麼角色扮演。
姚暮快跑到走樓道,就看到從三樓的王義遠狂奔而來。
王義遠是做刑偵的,雖然和姚暮、謝文穎認識的時間不久,但還是發現了微妙的不同。
這不趁著空檔,匆匆跑下來。
王義遠說:「謝謝你的符,幫了我大忙,可是我都用完了,現在怎麼辦!」
早知道應該節省!
姚暮把背包拿了下來:「不要緊我這裡有。」
「你還有幾張?」
「沒數,大概幾百張吧。」他邊說邊把拉鍊拉開,整整一包黃色的符!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王義遠真想問對方,這是不是準備去擺地攤。
王義遠本來很感動,對方給了自己十張救命的符,現在就很微妙了……
兩個人聽到了一陣「叮叮叮」的聲音,這是學校老舊的鈴聲,但是沒可能這個時候響起來,這裡沒有電的啊!
他們對視了一眼,絕望的發現並不是自己的幻聽。
走廊末端的喇叭,突然發出了動靜,緊接著,傳出一個女生輕快的聲音。
「今天的遊戲結束,讓我們歡迎新同學。」
頓了下,廣播裡面的女生開始唱歌,是著名的兒歌《找朋友》。
她唱歌的聲音像是卡帶了一樣,幾個字一聽,內容就更……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殺了你,砍了頭,你是~我的好朋友。」
詭異的歌聲中在這層樓回蕩著,樓道上的鬼影越來越多,這些都是從自習室走出來。
猶如潮汐般的鬼影,朝著兩個人走來。
如果不是地方和這些同學樣子太奇怪,這就是下課的場景。
姚暮沒想到,自己讀書時候人緣很好,現在倒是被一群學生鬼圍堵欺負,想要霸淩他。
這些人都是慘死,被怨氣沾染成了厲鬼,樣子非常難看,眼睛裡全部都沒有眼珠,甚至有謝肢體不全。
他們貪婪的看著面前的人,慢慢伸出了手。
把他們抓過來,殺了他們,讓他們變成自己同類。
憑什麼他們能當人,不公平,所以一起死,大家以後做好同學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