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慧兒雙目微睜眼眶發紅,「姑姑,難道秋禾不是,奴婢便是信口齒黃之人嗎!奴婢有證據,就在她的枕中,之前我偶然收拾屋子的時候瞧見的,若是姑姑不信,這就叫人去搜,一定可以證明奴婢所言非虛!」
方姑姑的內心是相信秋禾的,可這枕中一聽便是有所隱情,普通人又如何會去翻別人的枕頭裡可是藏了東西,猶豫再三只得求助周文衍,「殿下以爲應當如何處理此事?」
周文衍一直在旁邊聽著,目光却一直沒有離開過秋禾的身上,這會聽到方姑姑同他說話,才懶洋洋的移開了眼,「既然各有說法便如這小美人所說的,搜一搜不就可見分曉了嗎?」
方姑姑也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了,只覺得最近自己倒黴透了,不論今日是誰對錯,她都逃不了一個管教無方的罪名,忍著怒氣招了唐茜到跟前,「你去慧兒說的地方找找。」
方姑姑是相信秋禾多些的,畢竟私藏內廷圖茲事體大,能不牽連就不牽連,但又捉摸不透這位爺的心思,唯恐惹了他不快,唐茜走的時候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再帶兩個丫頭找的仔細一些。」
慧兒鬆了一口氣,原本猙獰的臉上流露出喜色,這一回她倒是要看看秋禾如何還能高高在上的對她。
她早就告訴過秋禾,在這宮墻之內,只得安守本分的認命,可秋禾偏偏不聽,這便是秋禾應得的下場!容易
而秋禾則是睜著渾圓的眼睛不爭不鬧的站在一旁,她原本就皮膚白晰,早上起得急了又沒用早飯,顯得面色憔悴蒼白,讓人瞧著就覺得她真像是做了什麽心虛一般。
周圍看熱鬧的宮女只覺得高興,且看秋禾這會嘴硬面色不改,一會就該她哭著求饒了,她們對這兩個人都沒有特別大的交情,但秋禾是姑姑跟前的紅人,如今她落難了她們才有機會往上爬。
周文衍目光似有若無的又落回到她的身上,今日難得的出了日頭,這會已經過了平日晨掃的時辰,初春的陽光落在秋禾的髮梢臉頰,讓她那白晰的肌膚越發像白玉一般的通透。
巴掌大的精緻小臉和盈盈一握的腰肢皆讓人遐想紛紛,瞧見周圍人都是落井下石的模樣,周文衍心中嗤笑出聲,不知爲何他就是覺得事情幷沒有這麽簡單。
衆人探著脖子焦急的等待了沒多久,就瞧見唐茜帶著人從後殿出來了,手裡還那些好些東西,馬上就有了輕微的議論聲,這一回就連方姑姑的臉色也僵持住了,難不成她真是看走了眼?
而慧兒的嘴角已經抑制不住地上揚了,讓她原本清秀的臉上帶著些許的猙獰,原本就一邊倒的風向越發的明朗,這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秋禾也回頭看了一眼唐茜,大大的眼睛彎了彎露出了小巧的虎牙,這落在慧兒的眼裡則成了挑釁,這個稚嫩的宮女對宮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明明應該依附討好自己,憑什麽用這種眼神看她。
因爲興奮慧兒終於鬆開了手,周文衍及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幾步退到一邊,神情敷衍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他在這浪費這麽些時間,可不是爲了看這個的。
心中却是忍不住的想,若是一會秋禾開口求他,他要不要幫她?
方姑姑的臉上也露出了猶豫,神情複雜的看了秋禾一眼,秋禾還是乖順的站在一旁,她剛要開口唐茜就帶著人跪在了跟前。
「殿下,方姑姑,在慧兒說的地方,東西都已經找到了。」
這一刻慧兒再也抑制不住她的笑,其餘看熱鬧的宮人也都忍不住對著秋禾指指點點起來,就連方姑姑也難掩失望之色,只有周文衍覺得聒噪不堪,這位出了名的紈絝皇子,漆黑的眸子裡難得的出現了不耐之色。
「殿下,您看奴婢沒有騙您!這樣居心叵測之人如何能堪以重任!她初入宮闈便敢私畫內廷圖,往後豈不是要圖謀禍亂後宮!殿下!您可千萬不能放過這般心腸歹毒之人!」
就在慧兒真情實感的狀告之際,不覺陰風四起,所有人不自覺得縮了縮脖子,而此刻一個微弱的聲音以强硬不容忽視之勢,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荒謬至極!你竟敢當著殿下和方姑姑的面撒下這彌天大謊,自進宮以來我勤勉自持,從未做過任何出格之事,你一再的緊逼我也不與你計較,不想今日却欺辱至斯!我爲人行事坦蕩磊落,既然東西在此不如先看再見分曉。」
所有人的目光剛一落在這個肩背瘦弱的小宮女身上,便像是看到了什麽讓人畏懼的東西,紛紛顫抖著低垂著腦袋不敢直視。
唯獨周文衍眯著眼睛對上她那迷離的雙眼,眼前的人沒有變,可總覺得她好似哪裡不太一樣。
秋禾有片刻的放空,等到回過神來所有人都怔怔的低垂著腦袋,秋禾一回頭就看到她身後飄浮著一張寶座,而儀態萬千的女鬼正抬著下頜睥睨衆人之態。
秋禾:……
方才好像是有一瞬間的失神,整個人就如靈魂出竅一般,能聽到感覺到自己在說話,可什麽都做不了也發不出聲音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用完全不同的冷冽語氣說著話,和她原本準備好要說的話南轅北轍……
所以,她剛剛那是被這位娘娘附身了嗎?!!!
得到的是女鬼的一個白眼,沒用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收拾不了,難道等著別人抬你去喂魚嗎?
秋禾:……
誰說她收拾不了了????
秋禾的自主意識一回來,不過一瞬間,方才的那震懾著所有人的壓力就消失的無影無踪了,但『秋禾』方才的話還回蕩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她們想嗤之以鼻想笑話秋禾的人此刻却發不出一絲聲音。
而慧兒則像是受到夢魘一般,臉色煞白的呆愣在原地。
一直沒有說話的唐茜回過神來,「回禀殿下方姑姑,奴婢還未說完,確是從慧兒所說之處搜出了圖紙等物,却有些不同。」
原本聽到圖紙,慧兒一個激靈要重新露出笑來,可再聽到後面的就有些遲緩的不解,「不同?何處不同,怎麽會不同!我今日一早還瞧過的,她睡得跟死猪一般,東西就枕在她的枕頭下,一點都沒變!」
唐茜臉色有些奇怪,方姑姑也回過神來,連忙催促道,「到底如何不同,你快快說來。」
「圖紙確實圖紙也是地圖,却根本就不是內廷圖……」
說著就將東西呈到了周文衍的眼前,周文衍探究的目光從秋禾的身上收了回來,接過所謂的圖紙,看過第一眼便嗤笑出聲,「這便是所謂的內廷圖?」
說著便輕飄飄的遞給了方姑姑,方姑姑慌忙的接了過去,看完之後神色複雜的看著慧兒,頗有些在看傻子的模樣,欲言又止好幾次,不對,慧兒不是傻子,真的相信會有這件事情的自己才是個被糊弄的傻子!
啪的一下,將圖紙丟在了地上,「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這就是你所謂的內廷圖!」
慧兒喜悅的神情還僵在臉上,跪著將地上那有些泛黃的紙張撿了起來,就聽到秋禾有些羞赧的聲音響起。
「都怪奴婢,奴婢進宮多日,思念家鄉閒來無事便差喜公公給我換了些紙張,畫了鄉野小鎮,這是我們那的南方水鄉,奴婢家四世同堂採茶爲生,家中叔伯兄弟衆多是個好大宅子……」
她許是真的回想起了家中時光,臉上露出些許的憧憬來,說了一會感覺到灼熱的目光才紅著著臉閉了嘴,「奴婢這是不是也違反宮規了。」
這會不是方姑姑回答她,而是一個吊兒郎當又慵懶的聲音輕笑著道:「自然是違反了,若不是這圖如何能勾出這麽多事來,平白浪費了爺大好時光,你說如何賠得起?」
秋禾猛地抬頭,就對上周文衍戲謔的眼神,慌亂的避開眼去,果真是無耻的登徒子!
見秋禾的耳尖都有些發紅,周文衍的心情就又好了許多,雖然不知道方才她爲什麽會突然變得不太一樣,但聽到她回憶故裡,到底還是個小丫頭,他與一個丫頭置氣實在是丟人,罷了,下回有機會再敲打一二吧。
身旁的太監小冬子取了書出來,諂笑著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周文衍才啞然的輕笑一聲,挑眉低聲像是說了句爺自有分寸,才慵懶又性感的道:「剩下的事想來姑姑都能自己分辨,我還要給母后取書,便不耽誤時辰了。」
所有人恭敬的送周文衍離開,他走出後殿之前還回頭看了院中那個消瘦的小丫頭一眼,不知怎麽竟有些期待下回相見。
等到周文衍的身影消失,慧兒還不甘心的拿著地上的圖紙發瘋,不停的搖頭低喃,不可能的,這怎麽可能呢,她給秋禾的茶中下了安神藥,今早她離開之前也確認過圖還在她枕頭下,爲何會突然變了!
原本上頭還有各宮嬪妃的喜好,怎麽全都變了!
等到意識到事情不對,再抬頭就瞧見了秋禾嘴角的笑,她是故意的!
方姑姑送走周文衍便鬆了一口氣,回頭方才笑僵了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要不是這丫頭,她會如此擔驚受怕這麽久嗎?真是教不會的賤骨頭,至於秋禾,或許她們之間確實還有別的什麽隱情,但誰能給她帶來利誰帶來的是噩,她心有權衡。
「你們圍在這做些什麽,還不快去幹活,至於你慧兒,我們來把賬好好的清算一番。」
慧兒搖著頭跪著往後退,「方姑姑不是這樣的,真的是內廷圖,姑姑,奴婢沒有說謊,是她是秋禾這個賤人故意陷害我……」
等到宮人靠近她要將她帶走時她才幡然醒悟,跪著朝秋禾迅速的跪爬過去,「秋禾秋禾,你放過我,你幫我向姑姑求求情,念在我們相識一場,我真的不是有意誣陷你的,是有人!有人指使我!她說給我一大筆錢,她說能幫我出宮,秋禾你放過我吧,我再不出宮就該在這冷宮了却餘生了,我不想的!我告訴你是誰,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
秋禾低頭笑看著慧兒,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真可惜,你的那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想出宮你不願在冷宮中過一輩子,却要以我的命做代價,你又何嘗想過如今的下場呢?」
「你知道我是何時發現的嗎?我又知道我何時將圖紙掉包的嗎?你有什麽資格與我談條件,到底被蒙在鼓裡的人是誰,你或許還沒有搞清楚。」
慧兒的眼前突然閃現出那一晚,秋禾給她和彩珠送了頭花,還給彩珠一個荷包,難道是那個荷包!慧兒的雙眼微睜,若真是如此,這個人的心思到底有多縝密……
-還記得你當初與我說過的話嗎?
-宮中最不缺的便是她們這般低賤的宮人,稍有不慎便會被挫骨揚灰,這便是她們的命。
-可我却不認命,而你却只能在這無盡的黑夜中永遠的認命下去。
秋禾的身後,一抹异樣的微光瑩瑩閃爍,片刻之後消失在青天白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