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秋禾小心的陪在寧嬪的身邊, 聽著順嬪和皇后輕聲細語的說話,一會說起三公主如何, 一會又聊起今年陛下南巡,寧嬪都快把袖子給摳破了,連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最後還是鐘皇后看她臉色不太好, 很是貼心的關懷她,「瞧你臉色不大好,你最近伺候陛下也實在是辛苦了,要不先回去歇著,等會本宮叫太醫去一趟咸福宮給你瞧瞧。」
順嬪馬上就接著拍馬屁,「皇后娘娘真是周全, 嬪妾也瞧著寧嬪妹妹臉色不大好, 不如回去休息的好。」
寧嬪的臉色更是挂不住了,扯了個尷尬的笑,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嬪妾確是不大舒服,不能陪娘娘聽戲實在是遺憾,過幾日再來景仁宮請罪。」
鐘皇后一臉關切的拉著她的手安慰,「無妨, 你先養好身子要緊, 本宮要料理後宮有時候難免疏忽了妹妹們,若是有身子不適可一定要說。」
寧嬪也就不再恭維,說了兩句就帶著宮女風風火火的走了。
她們剛一離開,順嬪就掩著嘴笑了起來, 「瞧她那慌張的樣,真是一點心事都瞞不住,這是火急火燎的要往永壽宮去討說法了吧。」
鐘皇后端著一旁的茶盞撥了撥,朝著順嬪不認同的搖了搖頭,「謹言慎行。」
順嬪才像是想起了什麽,趕緊住了嘴,「娘娘教訓的是,嬪妾又失言了。」
御花園內曲聲依舊,兩人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而寧嬪却是氣得火冒三丈。
一路沉著臉回了咸福宮,她大約也是氣上了頭,也沒有防著秋禾就讓她一道進了內殿,一進屋內,寧嬪就從櫃子深處拿出了一個小匣子。
剛要打開才想起來宮女們都在屋裡,開了一半的匣子又迅速的關上了,秋禾眼尖好似瞧見裡頭有些絹布,其餘的倒是看不清了。
「行了,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下去吧。」
秋禾乖順的應了一聲,就連紫書也一塊退了出去,合上殿門的時候秋禾就在想,裡頭到底放了什麽東西,讓寧嬪如此的寶貝?
寧嬪把自己關在屋內關了許久,就連一直縮在屋內養病的李貴人都聽說了,過來探望她。
宮女原本想勸李貴人別自討沒趣,但到底她是主子自己的奴才,只能敲了敲殿門,「主子,李貴人來看望您了。」
隨後就聽到什麽東西砸在殿門上的聲音,以及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外頭的宮人都縮了縮脖子,「李貴人您還是回去歇著吧,主子怕是這會還不想見人。」
李貴人像是已經習慣了,客氣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一會再來。」
走的時候看了秋禾一眼,秋禾恭敬的站在一邊,兩人之間有不必言說的默契。
沒多久殿門還是開了,因爲皇后請來的太醫到了,寧嬪還沒蠢到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痛快,太醫一到她就收拾好了殿內,虛弱的躺著讓太醫診脉了。
「依下官看,娘娘是虛火較旺,下官給您開幾貼藥好生休養就無大概了。」
等到太醫走後已經是下午了,寧嬪的臉色還是不好,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是她早上派去養心殿打探的小太監來報。
說是成帝招了那個小宮女在御前伺候,今日怕是也不會來咸福宮了,更是叫她氣得失去了理智。
「想起我也許久未曾探望皇太后了,這會天色尚早,秋禾你替我去一趟永壽宮,將前幾日陛下賞的那些果子給皇太后送去,以表我的孝心。」
秋禾楞了一下,心裡在冷笑,皇太后這是明顯要打壓她扶別人了,她竟然不想著法子修補兩人之間的矛盾,反而還要拿成帝給的賞賜去炫耀。
而且你要真有孝心,剛收到賞賜就該送了,這都過了好幾日,這會太陽都要落山了去送東西……
她要是皇太后,都能直接連人帶東西給丟出來,這哪裡是送東西,分明是打臉的。
真是一言難盡。
但主子都下了命令,她一個做奴婢的只能執行,輕快的答應了一聲,「主子可真是有孝心,陛下說這果子可是從南面進貢來的,很是少有呢。」
寧嬪果然被誇的舒服了,臉色也好了一些,看著秋禾也沒這麽沉著臉了,「嘴兒真是甜,快去吧,一會回來也賞你一顆。」
秋禾千恩萬謝的出去了,端著要給皇太后的果子,心裡却一直在想,寧嬪藏起來的匣子裡到底放了什麽。
若只是普通的絹布,她又爲什麽要藏得這麽深,裡面一定大有文章,她有預感,扳倒寧嬪那個匣子就是關鍵。
一路到了永壽宮,宮門便的侍衛都還認得秋禾,笑著和秋禾打了個招呼,秋禾就進了宮內。
她是帶著任務來的,自然不能現在就去找藍葉她們叙舊,通禀了宮女就在外頭等著,得了召見才端著東西進了殿內。
皇太后看著心情不錯,問明瞭來歷再看到那所謂的孝心,笑容就淺了,只說了一句擱那兒吧,就再未看過一眼。
「她倒是有孝心了,你來哀家身邊說話,在咸福宮住的可還習慣?」
秋禾乖順的走近身邊,她原來想著這次來辦差事是凶多吉少,現在想想自己還是把皇太后想的太簡單了,她這樣的人如何會將喜怒表現在臉上。
「都習慣,寧嬪娘娘很是照顧奴婢,總是賞奴婢東西。」
皇太后笑盈盈的握著她的手,「你是個可心的,哀家當初可不想放你走,是她千求萬求才將你求去的,自然得待你好一些才行。」
秋禾在心裡感慨,難怪她能當上皇太后,寧嬪却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其中高下立見。
而且她也有些明白皇太后這麽仁慈待她的原因了,「奴婢惶恐,只求用心伺候主子不出錯,只是……」
皇太后果然聽她這麽說很是感興趣,「只是什麽?」
「主子雖然待奴婢很好,可隻讓奴婢做些粗活,從不讓奴婢進屋,也不知是不是奴婢哪裡做錯了。」說著就是一副要垂泪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好孩子,這不關你的事,她這是防著你呢。」
秋禾不解的看著秋禾,皇太后好心的安撫她,「你沒做錯什麽,相反的你做的太好了,你不懂也沒關係,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就差人來告訴哀家一聲。」
秋禾用力的點了點頭,像是全身心的相信皇太后的樣子,讓皇太后看了直誇她是個好孩子。
臨走的時候不僅叫陳嬤嬤拿了糕點賞她,還准許她去見見藍葉她們,秋禾眼睛一亮趕忙謝恩就跑了出去。
等秋禾一出去,陳嬤嬤看著秋禾的背影欲言又止,「皇太后,這樣好嗎?老奴總覺得這丫頭像是故意說給您聽的,想讓您與寧嬪有矛盾。」
皇太后的笑意就更深了,「哀家早就說過,這丫頭不簡單,她有野心才更好掌控,若是什麽都不求的人,哀家才怕。」
*
秋禾從內殿出去,先是找了李太監,把這些日子收集到的露水給了李太監,他愛用露水泡茶秋禾起得早就會收集一些,今日正好帶來。
李太監知道她不能多留,給她裝了一些點心,叮囑她在咸福宮要多小心,秋禾笑著應了。
外頭藍葉早就在等著她了,一出來就抱著她的手臂不鬆,說了好多話,知道時間不早宮裡都已經點上燈了,才依依不捨的將秋禾送到了宮門口。
秋禾站在永壽宮外看著藍葉她們回去,臉上的笑才慢慢的淡下去,這就是她一直不想結交人的原因,會不捨會依戀,這會讓她變得束手束脚,但又忍不住的艶羨這樣的情感,即便被背叛過,仍然奮不顧身。
她還是不够决絕冷情。
周文衍連著和周子淵喝了兩日的酒,周子淵是壯志未酬,他空有一腔雄心壯志,可惜有老大和老三在,根本就沒有機會輪到他,不論他做的多好,父皇的眼中依舊沒有他的身影。
而周文衍也說不清自己是爲何,明明這段時日,他忙得不行,外祖父的喪事,甚至是他自己也開始謀劃江山,照理來說是抽不出時間感懷的。
昨日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杯接一杯的往喉嚨裡灌,他的酒量極好,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清醒那就有可能犯錯,所以他從來不讓自己喝多。
可昨日却失控的喝多了,今日二哥約他是爲了從他口中套話,想知道可有酒後失言,他趁機表明自己的心意,三位兄長之中,他隻服這位二哥。
周子淵也不知信了幾分,兩人又是一頓喝,這才又喝的有些多了。
若是他今日對那個位置幷無想法,只想著如何安穩度日,他自然有許多的方法,能讓自己過得好,可那日秋禾的話就像是一根針刺著他。
這世上他已孑然一身,他偏要讓天再遮不住他的眼,偏要逆天改命哪怕粉身碎骨又有何懼。
小冬子扶著他往西五所走,周文衍就瞧見前頭的宮道上有個窈窕的背影,梳著齊整的發,盈盈一握的腰肢叫人聯想紛紛,好像只是憑藉直覺,他就能知道前面的人是誰。
腦子在告誡他,如今這人已經不是他能招惹的了,就像劇毒之物,沾染了就會屍骨無存,更何况這樣貪圖富貴之人不配與他交好。
可身體已經誠實的推開了小冬子,勒令他不許跟上來,晃了晃腦袋大步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