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還是郝司樂最聰慧, 知道當著這麽多宮女的面談論這事不好,留下司樂司的掌樂, 帶著秋禾到了另外一間屋子了結此事。
郝司樂坐在上首,呂司衣和徐司診則是坐在兩側,秋禾就乖順的站在一邊。
「兩位姐姐都比我資歷深, 可凡事都要求個緣法,司衣司的考校早了幾日,這丫頭自然也該歸我們司衣司。」
司衣司的呂司衣年輕氣盛,今年不過二十五六,看著很是精明,見衆人坐定都不開口, 就率先出聲。
徐司診年紀最大, 有些豐腴,脾氣也最是不好, 但因爲在尚宮局年歲最久,一般時候都沒人和她爭鋒相對。
聽了呂司衣的話就冷笑了一聲,誰都知道尚宮局六司這些年競爭激烈,再加上陛下聖壽和皇后的千秋將至,各司都是卯足了勁的想要露個風頭。
而且婁尚宮年事已高, 身子一直不太爽落, 聽說前幾日好端端的還昏迷了一次,六司的各位司正們都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她們都是費勁千辛萬苦坐到這個位置的,誰人不想再進一步。
這次的宮女征招不僅人數比往年多,耗時也最久, 每人心中都揣著心思,想方設法的想要多招攬人才。
而秋禾就從中脫穎而出了,若是普通能幹的丫頭也就算了,她可以算是什麽都擅長,若不能爲自己這司添力,豈不就是爲他人增加了籌碼。
再加上司衣司和司珍司都是負責宮妃的衣服首飾,經常被人拿來比較。
故而徐司診得知呂司衣想要秋禾,就安耐不住的跑過來搶人,却沒想到的是同樣看中了秋禾的還有郝司樂。
「那按照呂司衣的意思,最早考校的人豈不是司膳司,挑人可不是買東西,光下手快有什麽用。秋禾一雙巧手,最是適合我們司珍司,到了你們司衣司那是耽擱了她的才華。」
呂司衣忍不住『你』了一聲,但想著還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婁尚宮最見不得六司不團結,她姓徐的倚老賣老不要臉面,自己却不能和她一般計較。
乾脆看了郝司樂一眼,郝司樂管著司樂司平日總是清高的很,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倒是沒想到她也有搶人的一天。
郝司樂在一旁聽著,「兩位也不必如此動肝火,我們六司一向和睦,不要爲了這等小事而鬧得不快。」
徐司診哼了一聲,「說的比唱的好聽,那你有本事把人讓出來,我不僅不會不快,相反還會感謝你。」
郝司樂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司樂司負責管樂祭禮慶典等事宜,大多時候都直接與內務府接洽,少有受氣的時候,看到徐司診這樣的態度,自然也不高興。
「秋禾擅長音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作爲司樂司的司正,理應有責任挑選她入司樂司,若真要出個主意,我看這事還得秋禾自己抉擇。」
話音一落,三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那個恭順的小人身上,好像是注意到了衆人的目光,秋禾懵懂的抬了抬腦袋。
滿眼的天真無知,讓三個各懷心思之人越發的放在了心上,這樣的丫頭才更能爲其所用。
秋禾其實一開始就在思考這件事,但她想像中該出現的人還未出現,她得重新進行打算,若真是這三司讓她挑選,她該選哪一司?
「你不必怕得罪人,只管自己的想法便好,就算是選了我司珍司,別人也不敢難爲你的。」
徐司診乾脆利落的先出聲,呂司衣氣得臉都黑了,這話是什麽意思,拐彎抹角的駡她會背地裡欺負人不成?
「說來也是奇怪,我與秋禾還真是一見如故,一堆的帕子我一眼就瞧中了你的,你不來我們司衣司那才是真是可惜。」
呂司衣大步向前直接拉住了秋禾的手,左右的看,說不出的歡喜,讓秋禾真的有些無所適從。
唯獨郝司樂端坐著,溫柔的看著她,「好孩子,大膽的說,不論你選哪一司,我們都不會有意見的。」
秋禾朝著她感激的點了點頭,對此,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奴婢思來想去,還是决定……」
秋禾的話還未說完,大門就從外被打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不勞各位費心,秋禾已經是我們司膳司的學婢了。」
屋內衆人回頭看去,曹司膳大步從外走了進來,看到秋禾站在中間,笑眯眯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從呂司衣的手中將人拉到了自己身邊。
這一手打的其他幾位司正措手不及,徐司診最先坐不住。
「曹芳你這是什麽意思?這次征招,人已經先讓你們司膳司挑了,你沒挑中秋禾,如今又來橫插一脚,真是可笑。」
被徐司診這麽說,曹司膳也沒有不高興,反倒是眯著眼好脾氣的說,「讓司膳司先挑那是養心殿缺人,整個征招都是爲此才擴張,難道徐司診是今日才得知嗎?」
頓了頓,看著徐司診的氣焰憋下去了,她又繼續道,「至於沒有挑中秋禾,就太過冤枉我了,秋禾原本就是司膳司出去的,若不是因爲誤會,她早就該是我司膳司的女史了,如今她回來,自然該回我司膳司才是。」
秋禾在心底冷笑,現在說要提她做女史,當初趕她出司膳司的時候,可曾問過她一句是否冤枉?
如今說的如此大義,昨日又可曾信過她一分呢?
「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如何能混爲一談,聽說曹司膳當初也是浣衣局出來的,難不成現在還要回去?」
曹司膳維持著臉上的假笑,「徐司診也別太過氣惱,這事也不是我自己做主的,昨日我把秋禾做的點心,給尚宮大人瞧了,尚宮大人也誇了一句極好呢。」
人家都把婁尚宮給搬出來了,再說下去還有什麽意思,徐司診氣得瞪了曹司膳一眼,直接甩袖子就出去了。
呂司衣雖然也沒搶著人,但只要不被司珍司搶去她心裡也舒坦一些,說了句恭喜,就聳聳肩追了出去。
這種奚落徐司診的機會她怎麽能錯過呢。
郝司樂知道這事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只是有些可惜,送秋禾和曹司膳出去的時候還輕聲的和秋禾說了兩句。
「看來你終究是與我司樂司無緣,不過你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天賦和造詣,切莫荒廢了,這支簫就贈與你了,以後空閒,可來司樂司找我共賞。」
其實秋禾算准了曹司膳今日一定會來,如若是沒來,她已經决定要選擇司樂司了,只可惜兩相對比,她還是得選擇司膳司。
發自內心的向郝司樂行了個禮,「多謝郝司樂,秋禾不敢忘記。」
曹司膳就在前面微笑著看著她們說話,等著秋禾跟上來也沒有一絲不悅。
「之前林琦的事叫你受委屈了,我的心中是一直看好你的,如今林琦也離開了司膳司,不會再有人爲難你了。」
「多謝曹司膳關心,奴婢不覺得委屈。」
曹司膳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是個懂事的,我也一貫放心的很,對了,你與四殿下像是早就相識?」
秋禾舔了舔下唇,眯了眯眼,她之所以如此篤定曹司膳今日一定會來,也是因爲昨日周文衍的態度。
果不其然,她此刻就已經安耐不住了。
「奴婢不過是個宮婢,如何能與殿下相識,只是奴婢之前在永壽宮伺候過皇太后,殿下很是孝順,時常會來探望皇太后,奴婢只是碰巧照料過幾次花。」
曹司膳高深莫測的哦了一聲,不認識四殿下會這麽眼勾勾的盯著她?這是當她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子呢。
不過她不承認也沒有關係,只要人一天在司膳司,四殿下早晚都會找上門來。
最近司膳司總是鬧出事,婁尚宮很是不滿意,她自然也是惦記尚宮一位的,若是能有周文衍在其中,說不準婁尚宮也會高抬她一手。
「定是你乖順可人,又多才多藝,才會被殿下記住,這是好事,不必如此惶恐,好了,你去收拾行李吧。」
秋禾看著曹司膳離開,才放下心來,這司膳司到底還是讓她進來了。
*
午後,養心殿內,周文衍正坐在衆兄弟的最後面,翹著二郎腿,忍不住的打瞌睡。
自從入了夏,就越發的犯困,尤其是這樣的燥熱的天氣,真是適合午寢。
上頭成帝皺著眉,看著手中的摺子,大兒子翅膀硬了,如今是被他逼著回了京,却一直告病在家,這被世人瞧著算怎麽回事。
一時看什麽都覺得不順眼,偏偏周子煜這個時候又撞在了他的氣頭上,「父皇,河南知府上奏要銀子,修黃河兩岸的河壩河堤。」
成帝眉心一皺,將手中的摺子一合,屋內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摺子遞上來,年年治年年澇,這國庫的錢花下去,却從未見過有成效!」
周子煜臉色瞬間就白了一分,心裡把上奏的人都狠狠的駡了一通。
那邊成帝已經翻看完了奏摺,寒著臉將奏摺丟在了地上,「朕看這河南知府也別做了!就知道問朕要銀子,也不知道有多少真的用在了修建之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再坐著了,全部起身跪下,「父皇/陛下,息怒。」
屋內的氣氛已經千鈞一髮之際,最角落裡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椅子吱嘎聲,所有人的目光朝著角落看去。
周文衍正老神在在的閉著眼,搖晃著椅子,根本不像是在議政,好似在自家的書房午休。
成帝氣不打一處來,用力的拍了拍桌案,周文衍才恍若夢中驚醒,睜著半夢半醒的眼睛與成帝對視。
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
不好!打瞌睡被師傅抓了!這個師傅還是他父皇,氣不走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