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蓮青本就長得不錯, 進宮時還是個女娃娃,如今不過二十正是韶華之時, 只是平日在永壽宮穿著打扮都很簡單。
今日穿著紅粉的襦裙畫上了精緻的妝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巧笑倩兮翩翩佳人。
往日秋禾與蓮青也沒什麽太多得交情, 更是因爲剛到永壽宮的時候與她有些矛盾,雖是一直相安無事的相處著,但也只是維持表面的友善。
尤其讓她疑惑的是,皇太后若看好蓮青爲何要等到如今,早些年就該扶蓮青上去,而且就她對蓮青的瞭解, 她是個極其認規律的人, 幷不像爭權逐利之人,是什麽改變了她?
蓮青一一給嬪妃見禮, 皇后和順嬪都是有備而來,尤其是皇后拉著蓮青左右的看,就讓宮女端上一個木匣子裡頭放了好幾樣珠寶首飾,一眼瞧去滿是珠光。
「娘娘待蓮妹妹可真好,嬪妾都要眼熱了, 娘娘這是隻愛嬌嫩的妹妹看不上我這樣舊人了。」順嬪在一邊打趣著。
皇后被她說的也是發笑, 「那是自然,蓮貴人年輕貌美又體貼,這是給宮內添上新色,還能伺候陛下, 本宮這是一瞧就喜歡的不得了。」
順嬪也跟著遞了一個荷包,「這還是之前陛下賞的如意簪子,和妹妹今兒這一身衣裳配的很,這是江南新貢的錦布吧,妹妹穿著就是好看。」
聽的寧嬪更加的惱怒,別以爲她是傻子,在這故意刺激她呢,合著就蓮青年輕貌美,她是年老色衰無法侍君了唄!
而且一個一個都送的這般貴重,她就想著如何給下馬威了,隨便撞了一塊成色不好的玉就來了,誰知道又被擺了一道。
蓮青被誇的一張臉微紅,嬌羞的向皇后和順嬪謝恩,又到寧嬪跟前見禮,寧嬪綳著臉上的表情,只得褪下手腕上的玉鐲子,笑著戴到了蓮青的手腕上。
「原來是蓮妹妹,難怪我瞧著眼熟的很,我這幾日身子不爽落,今日匆匆而來倒是不知妹妹也在,這個玉鐲是皇太后賞的,就襯妹妹這樣的玉人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聽到皇太后的時候蓮青微楞,過了一會才躬身謝恩,鐘皇后抿唇露出淺笑,寧嬪還真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送東西也要刺人蓮貴人一下。
蓮貴人是皇太后那出來的宮女不假,但她寧嬪自己還不是靠著皇太后才能進宮,她也配瞧不上別人。
衆人跟著皇后到亭中休息,那邊賢妃娘娘跟前的大宮女快步而來。
「給皇后娘娘請安,給各位主子請安,賢妃娘娘也很想與衆位娘娘一同賞花,可惜娘娘今早起身就不大舒服,這會太醫開了藥剛服了歇下,特派奴婢前來請罪。」
鐘皇后早就知道賢妃不會來,她除了不得不參加的國宴,從來不會輕易出長春宮,倒真像是要吃齋念佛的樣子,也不知菩薩可能洗去她一身的罪惡。
但這會也是關懷的樣子,「太醫如何說的?可是病得嚴重?這有何請罪之說,叫她養好身子最爲重要,別的都不必多想。」
宮女跪在地上不住的給鐘皇后磕頭,等到退下的時候把懷中的一卷書册遞給了蓮青。
「賢妃娘娘知道蓮貴人今日要來,特意讓奴婢送來見面禮,這是娘娘親手抄錄的一卷《心經》贈予蓮貴人。」
蓮青感激的收下,宮女才給所有嬪妃行了禮快步的離開了,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秋禾的目光落在了蓮青手上的書册上,拿心經送人,還真是聞所未聞,不僅是賢妃,就連一個宮女也是一樣的低調神秘。
明明是四妃之首,又育有成帝的皇長子,到底是什麽讓賢妃日夜與經書爲伴,深居長春宮不願外出?這裡頭又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還不等秋禾探究太多,外頭就響起了走動聲,聽著便是來勢汹汹。
寧嬪好像是知道來人是誰,渾身已經緊綳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也陰沉了下來,秋禾好像也猜出來人了。
皇后在這,還能引起如此大騷/動的,整個後宮只有那位了。
鐘皇后也楞了片刻,她不過是習慣性的給那邊送了帖子,但兩邊不對付,她也從來不會給她面子來賞花看戲之類的閒事,今日是什麽樣的風竟然把這位也吹來了。
就聽外頭看守的宮人齊刷刷的跪地朗聲行禮,「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秋禾的心就跟著一跳,她沒有忘記香蘭說的話,儲秀宮起火的當日,除了寧嬪去過儲秀宮,還有的便是孫貴妃的宮女。
不管當日縱火的人是誰,她都會一一清算,絕不會放過。
很快就見一身著艶麗的宮妃由宮女攙扶著下了肩輿,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渾身琳琅滿目的珠光,搖曳生姿,遠遠的就能看見身後跟著數十位伺候的宮人,瞧著架勢比這皇后都不遜色。
難怪姑姑未進宮時就常說孫貴妃寵冠六宮,無人可比,秋禾今日一見才知此話不虛。
等到走進了亭子,所有的嬪妃就起身,給孫貴妃行禮,孫貴妃再給鐘皇后行禮,「許久不見妹妹,妹妹越發的光艶照人了。還不賜座。」
皇后身邊的宮女趕緊搬了錦凳過去,不想孫貴妃身後的宮女早就準備好了,墊著厚厚的軟墊,孫貴妃說了句多謝皇后,就在自家的凳子上坐下了。
秋禾眨了眨眼,宮內的這些嬪妃她也見了不少,從皇后到如今的蓮青,雖然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但大多都會僞裝自己的真性情。
就算是寧嬪行事再不經大腦,那也知道在人前掩蓋,最多關著殿門自己在屋裡發瘋。
可孫貴妃却不同,光是這做派就毫不遮掩,簡單的說就是,毫不給皇后面子……
秋禾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鐘皇后的臉已經陰了下來,這可是她見鐘皇后三次,頭一回看到她的臉色這麽差。
孫貴妃長得美艶,聽說比寧嬪還要年長一些,却半點看不出歲月的痕迹,舉手投足之間好似妙齡少女,說話也是隨性的很。
「妹妹今兒怎麽有空來御花園,之前聽說妹妹喜花,陛下特意給妹妹在翊坤宮重修了一個園子,倒比御花園還要精緻。」
孫貴妃懶洋洋的掩面打了個哈欠,皇后雖然免了每日的請安,但大多數嬪妃都習慣了早起,唯獨孫貴妃例外,聽說不到午時翊坤宮的殿內都不會開。
「家花瞧膩了,可不就想著野花了,聽說皇后娘娘邀大家賞花,我閒著無事就來凑個熱鬧,難道皇后娘娘不歡迎嗎?」
她的眉眼中也是透著倦意,反倒讓精緻的臉上更添幾分妖媚,沒有盛氣淩人的尖銳,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懟的鐘皇后牙癢癢。
而且不得不說,還挺爽的……
皇后慣是端著架子,總是挂著無懈可擊的笑容,秋禾早就想知道她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何等的面目,今日也算是有幸得以一探究竟了。
孫貴妃還真是個奇女子!
秋禾偷偷的打量著亭中的衆妃嬪,孫貴妃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遙遙的一對,秋禾就迅速的低下了腦袋。
孫貴妃懶洋洋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不過一秒又移開,秋禾這才鬆了口氣。
大約是她自己也覺得在這讓所有人都不痛快了,坐了一刻鐘不到,就又打了個哈欠。
「皇后娘娘可別放在心上,今早陛下起得早,把我也給弄醒了,這會乏得很,便先行告退了,不擾著你們的雅興了。」
呵呵,知道陛下日日寵你,就算是不去翊坤宮也每日都賞東西,但你有必要跑這來炫耀嗎!誰還沒得過寵似的!
孫貴妃雖然是走了,可衆人也沒了賞花的興致,好端端的一場賞花宴就這麽被攪和了,而寧嬪的神色就一直沒有好過。
又坐了一會,順嬪就拉著蓮青往別處去看花,皇后就摒退了衆人,秋禾等人也跟著退了出去。
退到亭子邊的時候,就看到皇后把寧嬪喊到了身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寧嬪的臉色越發的慘白起來。
等臨近午時,順嬪和蓮青賞花回來了,鐘皇后也說乏了,寧嬪就魂不守舍的領著宮人回了咸福宮。
與上回一樣,她一進殿就先進了屋內拿出了木匣子,這一回秋禾看到了裡頭東西的一角,她看到裡頭有明黃色的布,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
周文衍大病了一場,好在年輕底子好,沒幾日就痊愈的差不多了,不過爲了逃避讀書一直縮在西五所躺著。
早朝時有人提到了文老公爺的追封,成帝早年是靠文家登基這是無人不知的,文家當年盛極而衰也是所有人想看到的,可他們不願意有一個恩將仇報的君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爲了不寒了衆臣的心,成帝也不得不裡外的安撫文家,多給些虛假的賞賜。
同時他也想起了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母后沒有說錯,周文衍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他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宮裡。
也該給他找點事情幹,就算是辦砸了也好過天天躺著不幹事的强!
故而一下朝他就派人把周文衍給喊來了,周文衍在西五所躺著,實則沒有一刻是歇著的,但在成帝面前却不能表露出分毫。
一進養心殿周文衍就橫七竪八的站著,好似沒睡醒的樣子。
成帝隻瞧了一眼,火就蹭蹭的往上冒,「給朕站好了!瞧瞧你這懶骨頭的樣,何時才能長大成人!」
周文衍嬉皮笑臉的稍微站好了一些,「父皇萬壽無疆,兒臣可不急著長大成人,瞧我的哥哥們一個個忙得脚不沾地,兒臣可吃不消。」
「胡說!既然你的病已經無大礙了,明日起,你必須每日早起,同你兩位兄長一道,來養心殿議政。」
周文衍眉頭緊鎖,渾身上下的不自在,「父皇,您在開什麽玩笑,兒臣哪能聽得懂這些啊!」
「聽不懂也給朕聽著!」
周文衍抽了抽嘴角,拗不過老子,「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