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果不其然, 順著聲音看去,周文衍就帶著人恣意瀟灑的走了過來。
挨了一球的小太監臉上已經紅腫了一大塊, 不知道的還以爲挨了一頓毒打,對於這樣的變故秋禾已經習以爲常了。
可周子墨却從未見過,他從小就與母親住在一塊, 懂事起就被這些惡奴所欺負,他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可以裝可以賴,唯獨不能如此橫。
小太監挨了球,但看到周文衍進來,還是畢恭畢敬的跪著, 甚至比方才還要姿態卑微, 「奴才狗眼無珠攪了四殿下的興致,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周文衍懶洋洋的哼了一聲, 連瞧都沒瞧他一眼,「滾一邊去,你也配跟爺說話。」
他的那雙如鷹般尖銳的眼,從進來起就一直落在秋禾的身上,以及她身後護著的小童。
之前周文衍還奇怪, 秋禾怎麽好端端的會管麗嬪的事, 現在算是知道了,原來是這小東西讓她動了惻隱之心。
小太監還在不停地磕頭求饒,就被小冬子直接喊人拖了下去。
周子墨方才只是看了氣勢汹汹的周文衍一眼,這會就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 整個人都縮到了秋禾的身後,這個人看起來比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好惹!
而沒想到的是,周文衍直接一把將他從秋禾的身後給拎了出來。
秋禾也是一驚,就看到周子墨已經雙脚離地又被放了下來,渾圓的大眼睛瞪了周文衍一眼。
「四爺這是做什麽,五殿下年紀小,您可別嚇著他。」
周文衍青筋直跳,他雖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但也覺得自己長得算是過得去了,又不是凶神惡煞的,周子墨又不是兔子,這就能嚇著了?
「爺有這麽嚇人嗎?爺在他這個年紀,都能爬樹掏鳥窩下湖抓魚了,又不是個娘們有這麽不經嚇嗎!而且誰讓他離你這麽近了。」
秋禾不敢相信,她從周文衍的口中聽出了滿嘴的醋味,他該不是連個孩子的醋都要吃吧?
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但他這個人是你越和他解釋他就越不信,只能耐心的安撫。
「四爺誤會了,方才那奴才不知要帶五殿下去哪,正巧被我給撞上了,我正準備向陛下禀明此事。」
周文衍敷衍的哦了一聲,這會正在和周子墨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才認真的捏了捏周子墨的一邊臉頰。
「你真是我五弟?爲何長得這麽醜。」
秋禾/周子墨:……
「你這麽不服氣的看爺做什麽,爺又沒說錯話,一個男孩子長得比女孩還要好看,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豈不就是醜?」
周子墨一雙藍色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周文衍,等著他繼續的羞辱,他都已經習慣了,這幅外表被許多人給人前背後的議論,他們以爲他不明白,其實他都懂。
秋禾也怕周文衍胡言亂語傷到了周子墨的心,正想提醒他一下。
就聽到周文衍懶洋洋的繼續開口,「只有你這爽眼倒是難得,算是點睛之筆。」
平常的人看到周子墨的眼睛,不是害怕就是嫌惡,周文衍是頭一次除了母親這麽直白說他眼睛好看的人。
在年少不懂事的時候,周子墨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异類,他與別人有著一雙全然不同的眼睛,就算是母親的眼也不如他的妖冶。
但今日他却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從一個瞧他不順眼的所謂兄長身上,得到了一絲的慰藉。
秋禾微微一楞才想明白,忍不住的輕笑出聲,她怎麽忘了,周文衍是個面冷心熱之人,他大約是知道周子墨對自己的眼睛而敏感自卑,故意如此說。
「四爺說的是,五殿下的眼睛就像是最璀璨的藍寶石,又像是最澄澈的天際,這樣美的眼,奴婢還真是頭次見。」
從周子墨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但他那雙無處安放的手,還是泄露了他一絲的迷惘。
周文衍打了個哈欠,順手就將方才小冬子撿起來的藤球一丟,藤球順著地面慢慢的滾到了周子墨的脚邊。
周子墨冷眼瞧著地上的球,有些不解。
「這球送你了,下回再有這樣的惡奴,只管動手便是,你是主子他們是奴才,你若是連自己都立不起來,還指望別人能幫得了你嗎?」
周文衍一步步的走近,最後握住了秋禾的手腕,「當然如果你想一輩子躲在別人的身後,就當我什麽都沒說,不過,你得重新再找個別的人依靠,這個人,是我的。」
一把將秋禾往自己的身邊帶,衝著周子墨囂張的道,嘴角還帶著挑釁的痞笑,讓這個半大的孩子,一時難以接受眼前的場景。
所以,他們兩個是這樣的關係???
秋禾咬著下唇,用力的掐著周文衍的腰,周文衍宣布了主權,這會只得委屈的鬆開了手,「輕點……」
他那不正經的語氣,帶著低啞的嗓音,燒的秋禾耳朵尖都紅了,有人瞧著他就不能收斂一下嗎?
結果回頭看去,小太監早就全低了頭退出好遠,只有周子墨呆呆的看著兩人的親密互動……
這事到最後還是被成帝知道了,而且還是周文衍大張旗鼓的當做笑話講給成帝聽的。
成帝發了一通火,真是恨鐵不成鋼,他的兒子居然有被個太監欺負的時候,結果回頭看著抱著藤球一臉疏離的周子墨,成帝什麽話都給憋了回去。
他年紀小又天生有些弱,被人欺負了也是正常的,都是他的錯,成帝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哪是養兒子啊,養個孫子都沒這麽累的。
幾個兄長聽說小五被養在養心殿,也都紛紛表示了關懷,打著來看周子墨的旗號在成帝跟前刷存在感。
唯獨周文衍,在宮內時間最多,但每每見到周子墨就要刺他幾句,不是說他長不高太瘦就是說他像個娘們,有時候當著成帝的面也毫不掩飾的直接開嘲。
一開始成帝還會教訓周文衍兩句,讓他要注意分寸,但他見周子墨自己都沒什麽反應,乾脆就算了。
抱著沒准被周文衍這麽刺幾下,周子墨還能長進一些的想法,最後發覺都是他想太多,周文衍就是單純的以打擊周子墨爲樂趣!
而且自從周文衍來了兩次,原本冷漠戒備的周子墨還跟著學壞了,整日抱著個藤球,看著誰不順眼就砸過去。
每次成帝想要教育他,對著他那張冷淡純澈的臉,什麽要駡的話都憋了回去。
算了,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大概不懂這是什麽意思,要怪就只能怪周文衍這個做兄長的教壞了他!
現在成帝是不擔心他受人欺負了,就怕他什麽時候把整個養心殿都給砸了。
說來倒是奇怪,或許是之前秋禾幫了周子墨,他如今倒是不太怕秋禾了,只要秋禾出現的時候,他那雙澄藍的眼睛就會看著她,她一走又會露出失望的樣子。
成帝有一回瞧見了,心中就有了些主意,秋禾識字也會寫字,就讓秋禾在空餘的時間陪著周子墨跟先生讀書。
沒想到這還真的有用,只要秋禾在的時候周子墨就會老實一些,不管先生說了什麽,秋禾都會再仔細的給周子墨重複一遍。
周子墨漸漸的也開始認真的寫起字來,一來二去秋禾就儼然成了爲小陪讀。
對此成帝很滿意,只要兒子聽話少喝點茶也不是什麽問題!
唯一對此不滿的就是周文衍,好端端他的小秋禾要去給周子墨當陪讀,這算是個什麽事。
這小傢伙根本就不是天真的小白兔,根本就是隻小狐狸,之前自己的挑釁他都看懂了,這會故意要和秋禾親近氣他呢。
再過幾日便要南巡,成帝還有些頭疼,小兒子到底帶不帶去呢?
若是帶去又怕他身子吃不消,若是不帶去,他到現在都是住在養心殿,到時養心殿無人誰留下來照顧他?
周文衍正好來找成帝交最後的南巡册子,成帝就問了一句。
「五弟年幼,父皇可得想清楚了,您此次南巡可要歷時多月,路上諸多不便,若是出了事還要影響日程。」
成帝贊同點了點頭,「你說的,朕也不是沒有考慮,既然如此的話,就還是讓小五留下,只是朕得安排好伺候他的人。」
周文衍露出了得逞的笑,讓你小子天天纏著秋禾,若是一塊去南巡豈不是又要霸占著秋禾,這是决不能忍的。
結果就聽到成帝繼續道:「最近秋禾陪著小五讀書倒是成效不錯,還是讓她也留下吧,到時再看是否將人送去賢妃宮中。」
周文衍:???
「父皇,方才兒臣又想了想,五弟留在宮內您更要牽腸挂肚,還不如帶著身邊的好,小孩子就是要多歷練歷練,而且都說江南出名醫,沒准還能對五弟的病有幫助。」
成帝摸了摸花白的鬍子,仔細思量,「你這麽說也有道理,這事還是等著看小五的意思。」
周文衍總算明白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脚了……
回完話,周文衍就打著去看望弟弟的名義去了後頭,秋禾正握著周子墨的手在寫字。
其實周子墨會寫字,就是手上沒有勁,握筆的姿勢不對,幾天的鍛煉下來他已經進步很多了。
剛起筆收筆,寫完一個墨字,一直面無表情的周子墨也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隱隱要露出笑容,只是最後還是僵在了嘴邊。
秋禾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便笑著鼓勵他,「五殿下真厲害,字也寫的很好,每日都有新進步。」
周子墨原本有些無措的神情舒緩了下來,一開始他確實對秋禾很是防備,每個人接近他都有目的,或欺負或利用,可她是不同的。
再加上故意想要氣一氣周文衍這才有意親近秋禾,但越是相處久了,越能感覺到和她相處很放鬆很自在,也就忘了初衷。
秋禾正準備繼續握著他的手往下寫,就有人橫空奪走了他們手中的筆。
然後飛快的在周子墨和秋禾的額頭點了一點,「爺三歲就比這寫得好了,怎麽沒聽你這麽誇過爺。」
秋禾下意識的伸手去擦,摸了一手的墨汁……
能和一個八歲小孩爭寵的,除了周文衍真的沒別人這麽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