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抓蟲)
一路朝著運送衣物的隊伍走去。秋禾來的晚,領班的太監大約是已經得了李太監的招呼,知道小爐子身子不好說不了話,這會只是不耐的打量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綫,「小爐子你動作快些仔細跟上。」
等到秋禾站好其他人就推著拿衣物的木板車往前,一直出了永壽宮的側門,秋禾才回頭瞧了一眼,她這就算是出來了。
小太監們的脚步快,木板車的軲轆在泥磚上翻滾發出吱嘎聲,秋禾一路低著頭加上宮服寬大遮住了脖頸,倒是沒有人發覺她和平常有什麽不同。
只是因爲她謹慎的低著頭不敢到處亂看,幷沒有注意到,另一側推車的太監小豆子,從她出現就一直在偷偷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而另一頭的紅酥還在輕聲細語的勸說著藍葉,「藍葉我是不忍心看你被人利用,我與你一道在這永壽宮這麽多月,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秋禾不過才來,她對你好那是爲了攀著你往上爬呢。」
藍葉咬著唇沒有說話,她覺得紅酥說的不對,她沒有什麽地上的值得秋禾利用的,相反的是她一直在受秋禾的幫助,如果沒有秋禾她現在還是那個懦弱不敢言語的藍葉。
許是看藍葉不信,紅酥心一橫繼續道:「秋禾心機頗深,私下勾引殿下,我還親眼見過她和四皇子幽會,我也沒打算叫你做什麽,只是告訴你實情,怕你被蒙在鼓裡還當她是個什麽好東西。」
不是三皇子嗎?怎麽又變成四皇子了?藍葉不相信秋禾是這樣的人,但由不得紅酥繼續說,那邊蓮青已經出了殿門,紅酥趕緊裝作一副剛剛路過的樣子,等到紅酥看向別的方向繼續不死心的說。
「我到底是不是說謊,你回屋子瞧瞧秋禾在不在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沒病是在裝病騙你,三殿下一來她就故技重施的失踪了,這會定是去想方設法的私下求見了。」
藍葉想起上午秋禾的不正常,眼裡露出了些許的迷茫,難道紅酥說的都是真的嗎?
「你說這麽多是想我做什麽?」
紅酥的雙眼一亮,「不用你做什麽,你只要做個人證將你見到的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就成了。」
*
浣衣局是八局之中地位最低的,位置也處於內廷最偏遠之處,繞了好幾處宮墻一路上的宮人也漸漸的少去,他們的木板車才緩慢的停了下來。
秋禾從領子裡仰頭便看到了宮門匾額上書『浣衣局』,紅漆已經有些暗紅斑駁,門邊的侍衛瞧見他們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還是裡頭的大太監聽到動靜恭維的跑了出來。
「哥哥們可算是來了,衣物都已經在收拾了,還要半個時辰,茶水早就備好等著哥哥們了,快快裡頭請。」
他們雖然在永壽宮是說不上話的小太監,可永壽宮的名頭在整個宮內都可橫著走,就見領班太監被哄得心情愉悅,一夥人就把木板車靠在一邊跟著進了宮內。
浣衣局雖是位置偏僻,可地方寬敞,瞧著幷不比永壽宮小,一進宮門隨處可見晾曬著衣物的架子,以及來往的粗使宮女,形容慘淡樣貌粗鄙。
就像李太監所說的一樣,能到浣衣局的大抵都是犯了錯之人,到了這的人除了蹉跎歲月和拼了命的往上爬,便再無出頭之路。
休息的屋子亮堂寬敞,桌上已經擺好了茶水,其他人都已經很習慣了,坐下便脫了頂帽開始喝茶說話,唯獨秋禾格格不入的縮在邊角處。
浣衣局的大太監正在巴結領班太監,瞧見秋禾的樣子還笑著問了聲,「這位哥哥可是新來的,瞧著眼生的很。」
「這是厨房李爺爺的徒弟小爐子,說是著了寒甭搭理他,咱們喝咱們的。」
秋禾突然被提到名字後背就冒起了冷汗,好在他們也就說了這麽一句,就沒人再搭理過她一下,秋禾瞧著還有一會的樣子,就假意要去方便溜了出去。
她學著太監尖細的聲音問了路,往茅厠的路上她就瞧見穿著一色宮服的宮女們正在收衣物,她便直接掉轉了方向朝著人群走了過去。
「打攪這位姐姐,可知道宮門怎麽走,我頭回來這邊當差,找個茅厠的功夫就迷了路。」秋禾拉了一個落單看著年紀不大的宮女問道。
許是很久沒見過外人了,看到秋禾還覺得新鮮,蠟黃的臉上擠了個表情,「你是哪個宮的?朝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拐過彎就能看到了。」
秋禾千恩萬謝說話客氣,長得又白淨很容易讓人生起好感來,他們又在角落沒人瞧見,便忍不住與他多說了兩句話。
「我在永壽宮當差。」
小宮女聽到他是永壽宮的,眼睛都亮了像是餓了許多日突然瞧見了肉似的,「永壽宮可是個好地方,聽說皇太后和藹極了。」越說語氣越發的艶羨。
知道秋禾是永壽宮的太監就變成了小宮女巴結他,胡扯了一通,秋禾才問到了正題,「姐姐可是認得一個叫玉蘭的,我剛進宮那會得她恩惠,聽說這會在浣衣局當差,就想順路瞧瞧。」
小宮女知道他來找人的有些興趣缺缺,但還是指了指,「玉蘭啊,喏,不是在那邊嗎,她還有這麽好的心腸給人恩惠?平日裡最數她冷漠不搭理人,瞧她那鬼怪一般可怖的臉,小公公別是找錯人了吧。」
秋禾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個臉上帶著面紗的宮女正在收拾衣物,露在外面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平整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燒傷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玉蘭她總覺得有些眼熟。
秋禾的手指發白眼神微黯,她想到了那場大火,活下來的人尚且如此,那在大火中喪生之人又是何其的痛苦,「姐姐可是確定整個浣衣局只有這麽一個玉蘭?」
得了肯定,秋禾才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從兜裡掏了塊糖給了小宮女算是答謝,小宮女原本是不快馬上就消失了,樂不可支的一連問她還有沒有別的要幫忙的事。
秋禾就趁機讓她把玉蘭喊過來,得了好處的小宮女自然是答應的好,過去和玉蘭說了句什麽,就瞧見玉蘭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她自己很懂事的走到了一邊去。
玉蘭是過來收東西的,突然看到鑽出來一個小太監,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就像是沒看到她一般,繼續手裡的動作。
秋禾抓緊時間上去和她套話,用的自然是別的套路,「這位可是玉蘭姐姐?弟弟我在永壽宮當差,碰巧聽說姐姐以前是從儲秀宮出來的,想問姐姐打聽個人。」
一直沒反應的玉蘭,在聽到儲秀宮三個字的時候明顯的動作一頓,但馬上又恢復冷漠,裝聾作啞一句話不發,配上她燒傷的猙獰面容,叫人渾身發怵。
可秋禾却是一點都不怕,她是見過真正鬼怪的人,眼前不過是個毀了容貌的女子,相比而言幷沒有什麽可怖的。
她仔細的觀察著玉蘭的身量和樣子,都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女子重合,但爲何她成了玉蘭她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當日的儲秀宮又發生了什麽。
玉蘭的手脚利落,很快就把東西都收好了,便不管秋禾直接抱著木盆就往前走,秋禾也不攔她只是輕輕的喊了一聲「香蘭」。
原本一直往前的玉蘭脚步一頓,就在秋禾以爲她會回頭的時候,加快了脚步離開了,但就這麽一個輕微的細節,秋禾可以斷定,這個人絕對不是玉蘭,就是惠妃的貼身宮女香蘭!
玉蘭走後,方才那個小宮女瞧見秋禾吃了癟,又跑過來和她說話,「小公公,這樣的恩還不如不報,玉蘭來浣衣局就是這樣了,從來不說話也沒人敢看她面紗摘下來的樣子,要我說,您還是算了吧。」
秋禾笑著說了句多謝,沒有多說什麽,就原路返回去準備跟著隊伍回永壽宮再做打算,只要人在這她就有辦法撬出她嘴裡的話來。
小宮女得了好處怕她找不著路,很是熱心的給她指了路,秋禾就揣著心事回到了休息處。
可奇怪的是屋內已經沒人了,只剩下方才一道來的另一個太監小豆子,秋禾下意識的縮了縮脖頸,掩著口鼻吸了吸鼻子,掐著嗓子喊了聲豆哥哥。
「小爐子,你怎麽去了茅厠去了這麽久,他們等不及已經先回去了,真是倒黴偏要叫我在這等你,我們趕緊的趕上去。」
秋禾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搗蒜似的點了點腦袋,跟著小豆子出了浣衣局宮門,她出來的時候還留意了一下,原本擱在外頭的木板車確實已經不見了。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他們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秋禾畫過內廷圖知道路沒有錯,也就沒有再多想,小豆子也真像他說的那般急著趕路,幷無不妥之處。
她是何時發現不對的呢?
路到盡頭的時候,秋禾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離開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多久,就算他們真的已經拿好東西回去了,他們這麽緊趕慢趕的不可能還看不見踪影。
心裡有了戒備就看什麽都覺得可疑,她假裝崴了脚,說要歇一歇,前頭的小豆子就乾脆的回來要拉她,「真是金貴,不就是崴了脚,你可快些吧,我可不想回去受責罰。」
從浣衣局出來的路上很是僻靜,這會又是用飯的時辰,四處都靜悄悄的,秋禾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幾步。
但她到底是沒有小豆子的動作快,下一刻她就被捂了口鼻,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