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秋禾身形一晃, 險些要摔下來,好在搖晃了一下又站穩了, 她聽著聲音幷不熟悉,心中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慢吞吞的從凳子上爬了下來,逼著自己不要露出絲毫的破綻, 恭恭敬敬的回身行禮,能在這個時候直接進到養心殿的,一定不會是普通人。
果不其然秋禾就對上了面前的人,是許久未見的三皇子周子煜,「奴婢給三殿下請安。」
周子煜也看到了秋禾,微微的一楞, 秋禾這樣的長相想要讓人忘記也難, 周子煜自然是還記得她的,之前甚至還想向皇祖母討了這丫頭。
沒想到她先被當初的寧嬪看中去了咸福宮, 他忙著下個月成親之事,也就把這丫頭給忘到了腦後,如今看到她就都想起來了。
「怎麽是你。」
只是她何時竟然到了養心殿當差不成?
秋禾也沒料到周子煜還記得自己,腦袋又往下低了低,裝作沒有聽懂他在低語的樣子。
周子煜就笑了起來, 「你怕是已經忘了吧, 曾經你在永壽宮的時候我們見過,只是後來你去了咸福宮,怎麽如今在這當差?」
時隔這麽久,見到這小丫頭仍然還是會被驚艶, 宮中女子衆多,却沒有一個像她這麽讓人難以忘懷的,尤其是今日一見,總覺得她容貌更勝之前。
再次見面,又讓周子煜打起了這丫頭的主意,石閣老的閨女自然是京中貴女無可挑剔,可長相也就是清秀婉約,哪裡有她半分顔色。
「奴婢幸得司膳司曹司膳賞識,如今在奉茶所當差。」
秋禾感受到周子煜灼熱的目光,微微有些不適,周文衍也總是如此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可他的目光中帶著的是繾綣的愛意,雖然强勢但仍然以尊重她爲前提。
但周子煜的目光讓她很是不舒服,就好像在看一樣名貴的東西,她只能趕緊到貪/欲,沒有絲毫的愛戀。
周子煜高深莫測的哦了一聲,「你方才這是在做什麽,我記得奉茶所應該是在御前奉茶的,怎麽你會單獨在養心殿。」
「回禀殿下,陛下見奴婢愚笨但手脚還算快,就吩咐奴婢在這整理案桌和書册……」
秋禾想著突得計上心頭,微垂臉上勾起一個狡黠的笑,「陛下說,順道讓奴婢找樣東西,只是奴婢一直沒找到,又怕被陛下知道責怪奴婢辦事不利。」
周子煜點了點頭,這也說得過去,而且對方是秋禾下意識對她所說就相信了幾分,聽說要找東西,還饒有興趣的要幫她。
「原是如此,這樣吧,你說說,要找什麽,父皇的這些書我是從小翻閱著的,沒准知道在哪。」
「是先帝爺的起居錄。」秋禾小聲的說了出來。
周子煜頓了頓,秋禾只覺得空氣都凝固了,小心的觀察著周子煜的反應,只見他冥思苦想,秋禾就怕被發現自己說謊的事實,腦子裡已經想出了多種應對之策。
就在她要找機會溜的時候,周子煜突得笑了起來,「父皇也真是糊塗了,皇爺爺的起居錄他不是一直收在寢殿內,難怪你會找不著。」
秋禾眼睛一亮,就差現在就衝進後面的寢殿找一找不可,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喜。
「多謝殿下,待一會陛下回來奴婢就不會受罰了。」看來這周子煜也不是什麽用處都沒有嘛,秋禾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麽能進入內殿把東西拿出來了。
周子煜却把這個道謝當做了一個信號,難道這個小丫頭對自己也有意思?
只是她如今在奉茶所這有些難辦了,父皇最是不喜歡他們這些做兒子的手伸太長,之前就因爲河南知府之事故意冷落了他。
若是這個時候再向他討要養心殿侍奉之人,怕是會引起他的猜忌之心,而且他的婚期將至,自然不能在現在節外生枝。
除非是有什麽法子讓父皇把人賞給他,就另當別論了。
周子煜也在心中盤算著這件事的可行性,再看秋禾的目光又更曖昧了起來,當初老四不也對著丫頭蠢蠢欲動?
若非老四也對這丫頭青睞有加,他何至於念想許久一直得不到,如若真讓老四得了那才是暴殄天物。
就爲了此,他也不該讓老四得了先。
「你我之間何至於言謝,再說,我更是不想看到你受罰的。」
這樣的話,聽得秋禾寒毛直立,這三皇子可和外頭傳的差別太大了!喜形於色,根本就不堪重任,若是國之重任交托與這樣的人之手,大周才算是完了。
秋禾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只是磕頭道謝別的什麽都不提,偏生周子煜還想上前扶她起來。
就在他要靠近的時候,秋禾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他接近就不管衝撞了殿下,也要直接避開。
結果還不待周子煜伸手,正巧外頭端水洗墨的小太監回來了,「秋禾姐姐,水已經換好了……」
等一進殿內就看到了秋禾身邊站著的周子煜,慌忙的跪地行禮,周子煜見有人來只得收回了手,讓小太監起來。
心中却對秋禾之前所說之言更加沒有懷疑,只是這丫頭該如何弄到手呢,倒是棘手的很。
秋禾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直接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奴婢還要整理案桌就不打擾殿下的正事了。」
也不等周子煜回話,就給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直接開始整理案桌上的東西。
周子煜本就是來找成帝的,既然沒人他也就不便在養心殿久待,意味深長的看了還在忙碌的秋禾一眼,就大步的離開了養心殿。
秋禾總算是將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她從來都不怕有人算計或是正面的衝突,却是最不喜處理這種虛無的關係。
而且她現在最爲重要的是,如何能將成帝寢殿內的起居錄給偷出來。
*
成帝帶著人到了景仁宮,鐘皇后早就在等著他了,每到這一日景仁宮內的宮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這會看成帝進來,趕忙就將準備好的瓜果送了上來,井水鎮過的西瓜和葡萄,都是西邊進貢的格外的甜。
鐘皇后陪著成帝用了兩塊,就洗了手坐著陪他說話,還親自拿了扇子給成帝扇風。
「這幾日熱得慌,也不見有雨水,陛下也得多喝些消暑茶,注意身子才是。」
成帝閉著眼點了點頭,「還是皇后想得周到。」
鐘皇后是成帝的表妹,從小一塊長大,及笄就被送到了皇子府做側室,兩人之間的情愛早就在這數十年間消磨殆盡了。
或許年少時,鐘氏也曾期盼過這個男人會愛她疼惜她,可當他爲了權勢亦或是愛上了別的女人起,她也就心死了。
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與其依靠丈夫莫須有的愛,還不如指望自己的兒子,尤其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在成帝登基,周子煜出生之後,她就一直在爲他謀劃,她隱忍僞裝十幾年,等的就是一個機會。
看著文氏和當初的側妃陳氏越走越近,她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果不其然,文氏病逝陳氏被打入冷宮,就連賢妃也受牽連,她成了最後的贏家。
就算代價是她和成帝越發的疏離,兩人從日日見面到隔三差五,再到半月見一次,直到如今一個月例行公事,她也毫不後悔。
只要這後宮仍然在她的掌控之中,只要她的兒子仍然最受器重,便看她孫氏得寵又如何,一個膝下無子的貴妃,失了寵愛她便什麽都不是,而她却能笑到最後。
兩人說了幾句,就又沒了話說,殿內靜悄悄的,只剩下扇子緩緩扇風的聲音。
成帝心中嘆了口氣,他明明記得以前他和鐘氏之間不是這般的,近幾年來與她也是越發的沒話說,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有過再廢後的想法,畢竟當年是自己欠她良多。
「煜兒的婚事禮部都準備好了,你可都看過了。」
「剛前日禮部送來瞧過了,蘇大人布置的樣樣都好,臣妾沒有什麽意見,就怕太過浪費銀子了,不若少些奢靡無用之物。」
成帝原本想說你滿意便好,宮內已經許多年沒有辦喜事了,也該好好的熱鬧熱鬧,沒想到就聽到皇后這樣的回答。
他大費周章的就是奢靡無用?他都是爲了誰!
行吧,你是非常有當皇后的樣子了,勤儉持家爲國家考慮,都是他這個做皇帝的考慮不周。
原本想著當初老大老二開府娶妻的時候,太過簡單隨意了,他如今也想當個好父親的角色,突然就被皇后給堵了話,一時連交談的欲望都沒有了。
他總算是知道,這些年爲何和皇后會成了如今的模樣!
若是今日換了貴妃,一定會很高興,罷了罷了。
鐘皇后見成帝方才心情還不錯的樣子,突然臉色就挂了下來,却完全不知道哪裡說錯了話,她關心國庫難道還不够賢惠嗎?
成帝欲開口多次,最終只是隨便的道了句皇后滿意便是了,直接就堵了皇后接著想要往下說的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成帝已經連晚膳都不想留下用了,但又不得不給皇后這個面子,沒有直接起身離開。
既然說到了老三的婚事,他就想起了前幾日幾個兒子說的趣話,「對了,這段時日,老四可是來過景仁宮?」
鐘皇后不知道爲何好端端的提起周文衍,但還是努力的維持自己善待周文衍的形象。
「衍兒很是孝順,出京回來就帶了好些東西來看臣妾,這幾日倒是聽說在跟著二殿下忙正事,怕是一時半會兒沒時間來看臣妾。」
成帝點了點頭,老四雖然混帳,但孝順這一點一直做得不錯。
「既然老三的婚事馬上就要辦了,你這個做母后的,也該關心關心老四的大事,到底從小在你跟前長大,你也該多上上心。」
遠在京外辦正事的周文衍突得打了個噴嚏,身邊的小冬子趕忙關心,「爺,這大熱天的,您別是熱傷風了吧?」
周文衍一脚把他給踹開,熱你大爺的熱!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別又是誰在背後念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