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秋禾不是第一個發現成帝不對勁的人, 連帶著孫一柯也有所察覺。
平日成帝政務再忙, 也會時不時的賞些東西到翊坤宮, 但這馬上就要過年了, 成帝却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從南巡迴來後, 沒有翻過任何人的牌子。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孫一柯倒不是覺得自己失寵了, 只是覺得有些古怪, 就帶著新做的糕點,到了養心殿門口。
太監進去通報, 很快孫一柯就進了內殿,成帝見了她就賜了座,中間都沒有抬頭看過她一眼,「愛妃來了, 這麽冷的天還送了糕點過來,真是有心了。」
孫一柯也就這麽坐著和成帝說話,見成帝沒有要和她親昵的意思,她就起身離開了。
出殿的時候碰上了秋禾,就找了個藉口把秋禾叫到了翊坤宮。
「貴妃娘娘找奴婢可是有事?」
「你是個聰明人, 我就不與你拐彎抹角了,你可發現陛下有些不對勁。」
秋禾猶豫片刻, 還是選擇相信孫氏,既然當初放火的事情與孫氏無關的話,至少她們此刻不是敵人。
「是, 陛下好像時常會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有的時候情緒很不穩定,若不是眼前的人相同,奴婢甚至以爲有人狸猫換太子。」
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了,秋禾敢說那便是在賭,好在她賭贏了。
孫氏臉色瞬間也沉了下來,她之所以有把握對付皇后,就是因爲她有寵愛,若是連寵愛都沒有了,她一個無權的貴妃,又有何用。
所以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只有成帝不出事,她才能好好的。
「難道是更年期?」
面對突然的新詞匯,秋禾有些懵,「娘娘什麽期?」
「說了你也不懂,陛下是不是會失眠、焦慮還有多疑?」
秋禾正色的思考了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陛下不是最近才有這些情况,往日就一向都是如此的。」
孫一柯原本很是認真的在等她的答覆,聽到這忍不住失笑,又覺得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世上哪個帝王不失眠焦慮多疑的,這不是更年期,這是帝王病。
「難不成是中邪了?但又瞧著不像。」
中邪……
秋禾倒是不覺得成帝是中邪了,但這讓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阿雅離開之後,她就以爲自己不會再撞見這種古怪的貴人了。
可最近成帝的表現,都讓她覺得有些可疑,而且她回想起來很像,當初自己被趙姬附身後的樣子。
突然的失去意識,等到醒來後又什麽都不記得了,成帝便是時好時壞,但能看到這些東西的事情她不能和任何人說。
秋禾掩下眼中的詫异,和孫氏又說了一會話,答應若是發現了什麽一定會告訴她,才離開了翊坤宮。
秋禾沒有回奉茶所而是到了景陽宮,景陽宮裡靜悄悄的,秋禾其實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找到了陳貴妃。
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簡單的告訴了陳貴妃,但她沒有說是成帝,而是替換成了別人。
「若真是照你這麽說,可能性很大,不過附身得有一個契機,你是一個例外,能見到這麽多本不應該出現的人,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上你的身。」
「那如何才能喚醒他呢?」
「首先你得知道她爲何要附身在那人身上,她總不可能沒有目的吧,目的達到了大約就能醒了吧。」
秋禾腦子很亂,想要上成帝身的自然是很多,但依陳貴妃的意思,誰有這個能力附身在真龍天子的身上,她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又或者是,原身就像你一樣,自我的意識很强烈,也有可能會清醒。」
自我的意識很强烈,所以這才會出現成帝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情况嗎?
雖然還是不太清楚,但陳貴妃提點後總算是有了些思路,秋禾要辭謝離開,陳貴妃就喊住了她。
「那個人不是所謂的妃子吧,是不是他出了事。」
到底還是沒能瞞過陳貴妃的眼睛,「娘娘您是怎麽知道的。」
「若真是個普通的妃子,你又如何會如此的小心翼翼,除非是這個人讓你覺得我會顧慮,這整個後宮值得你如此小心翼翼的人只有他了。」
「娘娘英明。」秋禾怕陳貴妃不高興,趕緊上前去拍馬屁。
陳貴妃倒也沒有生氣,只是冷哼了一聲,「本宮有什麽好不高興的,相反的本宮高興的很,他越是如此本宮就越是開懷。」
可等到秋禾臨要走的時候,陳貴妃又沒忍住的提醒了一點,「能上他身的人,自然不比普通的怨靈,或許是血緣至親又或許身份尊貴之人。」
血緣至親,身份尊貴之人?
秋禾第一反應就是蔡太后,蔡太后是成帝的生母,不僅占了血緣這層關係,又是身份最爲尊貴的人。
可蔡太后根本就沒有理由這麽做,她要上成帝的身,到底是爲了什麽?
「我給你的那塊玉佩可還在身上?」
秋禾點了點頭,之前她要還給陳貴妃,陳貴妃沒有要,秋禾就一直戴在身上,聽到陳貴妃問起,她就拿了出來,「娘娘?」
「戴著吧,既然都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沒准什麽時候,連你也一塊算計了。」
秋禾似懂非懂的將玉佩小心收好,她總覺得陳貴妃和成帝之間有一種奇怪的關係,或許解開這些謎團,陳貴妃就能打開心結了。
*
長春宮內,賢妃剛念完一卷經書,正在抄佛經,外頭就有宮女來報,大皇子來了。
賢妃臉上看不出神情,只說讓他進來,就繼續手上的動作。
周子詹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揮了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才到了賢妃的跟前行了個禮,「母妃終於肯見兒子了。」
其實周子詹很孝順,但每次進宮要見賢妃都被婉拒了,母子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的。
這會聽說賢妃主動要見他,很是高興,早早的就到了宮內。
賢妃是所有妃嬪中最年長的,她是成帝同窗好友的妹妹,年少相識便傾心相許,成了成帝第一個側妃,彼時兩人恩愛纏/綿,可很快的陳氏就入府了。
陳氏貌美性格活潑,成帝很是喜歡她,才第一眼見到陳氏,賢妃就知道自己輸了,她從未見過成帝露出那樣的神情。
但她不甘心,她也曾做過錯事,如今不過是爲曾經犯的錯彌補罷了。
「跪下。」
周子詹不懂,但他是個孝子,第一反應便是順從母妃的話,跪在了地上,「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若不是你舅母告訴我,我才知道我生出了一個逆子。」
周子詹現在明白了,是南巡的事情傳到了母妃的耳朵裡,「兒子不敢,母妃誤會了。」
「我誤會了,那你敢發誓你沒有做過?刺客不是你安排的?你可敢拿我的性命起誓!」
周子詹這才知道瞞不了了,跪著上前抱住了賢妃的腿,「母妃不可,是兒子一時糊塗,當時只是想要順勢救駕,幷不想傷害父皇的性命,母妃信兒子。」
賢妃一直緊綳的臉上,也留下了泪痕,「你真是冥頑不靈,無可救藥了!你讓我以後如何有顔面去見列祖列宗!」
「母妃,兒子是父皇的長子,那個位置本就該是我的!就算不是我的那也該輪到四弟,他們有和資格與我搶。」
「够了,你若還認我這個母親,你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你父皇要傳位給誰都好,你該學會認命。」
「兒子不服!同樣都是父皇的兒子,我是長子,憑什麽就要認命。」
賢妃蹲下抱住了周子詹,「兒啊,我已經犯過錯了,不希望看著你再錯下去,收手吧。」
周子詹的一雙眼紅的要滴血,不可能的,已經走到了今日這一步,他是絕對不會收手的,就算他坐不到那個位置,也絕不會允許周子煜坐上去。
*
用了晚膳,養心殿的燭火還在亮著,秋禾想要碰碰運氣,端著茶進了養心殿。
成帝正在閉目養神,殿內沒有人其他人安靜的很,秋禾就將茶碗放到了案桌上,輕聲的喚了一句陛下。
成帝仍然沒有什麽反應,秋禾還以爲今天是不成了,就小聲的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殿內的燭火忽明忽暗的閃了閃。
隨後她就聽到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小丫頭,你可是在找哀家。」
秋禾迅速的回頭,就看到成帝的龍椅上端坐這一個身穿龍袍的老夫人,頭戴冕旒氣勢十足,讓秋禾下意識就想要屈膝下跪臣服於她。
「奴婢秋禾,見過太后娘娘。」
能自稱哀家的人,屈指可數,秋禾又沒有見過蔡太后,只能猜測此人便是蔡太后。
「你這丫頭倒是聰慧,哀家確是太后,可却不是這昏君的生母,那蔡氏軟弱無能,如何與哀家相提幷論。」
不是蔡太后,那還有哪位太后?
「不必猜了,哀家是周啓元的生母。」
秋禾這一回是實打實的跪下了,「奴婢見過聖文皇太后。」
周啓元是大周的開國皇帝史稱高祖,高祖的生母姓木,那可是位了不得的女子。
能上戰場有一手的好醫術,當時天下三分兵荒馬亂,木氏就帶著年幼的高祖從戰亂中起義,建立了大周。
還親上戰場帶領將士統一了動亂,後來木氏據說是生了重病,在高祖登基沒多久,便病逝了。
同年高祖追封她爲聖文皇太后,民間一直有關於她的傳奇故事,更是女子的典範。
如今能親眼見到這樣的傳奇女子,秋禾如何會不激動。
「你倒是個伶俐的,比這昏君要聰明的多。」
成帝?昏君?
「太后娘娘,奴婢知道您戰功顯赫,若是沒有您也沒有如今的大周,只是陛下雖不及您,但也勤政愛民,在國事上從不懈怠。」
木太后冷哼了一聲,「瞧瞧他都做了些什麽,大臣貪污只是抄家,邊疆將士擁兵自重只是勸服,如此優柔寡斷手段寬容,難怪人人都敢在他面前造次,不是昏君又是什麽!」
秋禾覺得治國之策有多種,幷不一定哪種就是最對的,或許木太后嚴明治國是對的,成帝仁愛治國也是對的。
她不過是個小女子,不懂治國的大道理,只能點頭稱是先把人給安撫住,搞明白她想做什麽先。
「太后娘娘英明,不過如今陛下治理下國泰民安,娘娘也能安心了,不知娘娘可是還有什麽沒完成的遺願?」
「自然了,當初哀家把皇位讓給了啓元,一直沒能完成宏圖之志,如今哀家就要來做一回皇帝!」
秋禾:……
「可是太后娘娘您是女子啊。」
「是誰說的女子就不能爲帝了?哀家偏偏不,男兒能做的一切哀家都能做,這皇帝哀家自然也能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