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困獸
這句話深深地戳傷了季仕康,這讓他想到在蘇北的那段時間,他是如何親自把眠風逼得無影無踪。
季仕康的手指刮在眠風的側臉上,他一瞬不瞬地凝住她的雙眼,她的眼睛是這樣的好看,剔透的琉璃色澤,睫毛也不是那種濃黑的,纖纖如羽翼。她的眼和臉,渾身上下的氣韵和味道,幾乎是半透明而瑩潤的膚色,都是寧靜而美妙的,簡直有一種超乎於世俗的佛性。
她已經變了,在他不知道也沒法參與的時光中,變得更好了。
季仕康願意看到她變得更美,但不願意她超脫世俗,他要把她拉下來,跟他一起。
季仕康同意他不會在廖縉雲的事情上插手,但是作爲交換條件,她不能再拒絕跟他的碰面。在接下來好多個秘密的時間裡,他熱愛於在她身上製造出極大的聲響,喜愛看她臉上,沉迷而痛苦的表情;喜歡從她光潔的後背壓下去,吻遍她身上每一寸柔滑的肌膚。
這樣的時間通常不是固定的,可能是長虹、玉容剛去上學,可能是季仕康下午從軍部出來後的時間,也很可能是堂而皇之地在顧太太家中吃了便飯後,前脚從前門出,後脚從後門進。前後脚中隔了幾個小時,他坐在不遠處的茶樓內,遠看著這個院落把燈熄滅了,才會過來。這樣的夜晚,也是讓他中意而快樂。眠風怕動靜弄醒隔壁的孩子,於是萬般忍耐著不發聲。
季仕康用皮帶把她系在床頭的架子上,而領帶,則濕漉漉地陷進她的嘴裡,卡著舌頭,看她凄慘破敗地流了滿下巴和脖子的口水,然後被他一下下地舔乾淨。
如果不是眠風底子好,肉體的柔韌和頑强遠勝於常人,或許早就被他弄壞了。大半個月過後,一是爲了逃避這種荒唐無節制的生活,二是不放心廖縉雲,季仕康說不插手,但她不會指望他幫忙。眠風把行李箱收拾,就等著兩個孩子放學。
飯桌上,眠風交代兩個小孩:「我跟你們周老師聯繫好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就住她家裡。」
兩個孩子自然不願意,玉容丟弃了平日的體貼懂事,百般地撒嬌,而長虹,便是萬般地耍無賴。
於是季仕康進來的時候,就被火箭炮似的的長虹抱住了大腿:「季叔叔,你快勸勸媽,她不知道要去哪裡鬼混呢!」
眠風幷沒告訴他們要求找廖縉雲,因爲這樣便是暗示他們的乾爹和親爹,現在在國外出了事。這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是蠢的。如果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不安的種子,在她不在的日子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麽禍事。
聽著長虹的話,眠風的臉火辣辣地疼,拉著臉重重的拍桌子:「欠打是不是?亂說什麽?」
長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硬拽著季叔叔的褲子往裡面拉。
季仕康的眸子裡射出黑鴉的光,將兩個孩子勸出去,輪流拍他們的頭:「我會跟你們媽媽好好說的。」
這個時候,他還是很和煦的態度。
說著便把武志平喊了進來:「你帶他們去看場電影吧。」
長虹、玉容哪裡有心思看電影,但是爲了把媽留下來,只得乖乖地上車。
季仕康的好脾氣徹底粉碎,他提起眠風的行李箱,哐當一聲劇烈地砸到院子裡。皮箱瞬間砸地四分五裂,金屬扣件紛揚著滾到墻角。
他砸完箱子還不够,一脚踢翻了門口的飯桌,又到屋內來掀翻了整張茶桌,上面印著牡丹的茶壺和杯子,劈裡啪啦打了個粉碎。
眠風不知他的反應會這樣大,跟頭受傷的困獸似的,把能破壞的東西都掀個一乾二淨。
屋裡屋外很快狼狽不堪,像是糟了打劫。
季仕康沒東西可砸了,胸口劇烈起伏著立在眠風跟前,死死的捏住她的肩胛骨:「你又想走?走去哪裡?再消失個五年十年?」
他的頭髮,隨著劇烈的動作亂了,後梳的頭髮淩亂地打在側臉上,險峻的五官也是汗涔涔地,充滿了怒意和恐慌。
眠風有些難受,做了母親的人,很容易把母性貫徹他人身上。
她往前一步,靠過去,身體和身體綿密地挨著摟著:「哥哥,你想多了,我不過是想去給廖縉雲搭把手,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季仕康還沒從怒氣中回神。
眠風把他拉到床邊,推著他坐下來,繼而捧住他的臉頰,送上無數的密吻:「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提前跟你商量了。」
她有些後悔,他們都已經不小了,應該有更好的方式處理問題。
他們躺到床上去,四肢糾纏在一塊兒,唇也貼在一塊兒。這是眠風這麽多天來,頭一次主動地坐到他的身上,一邊款款搖動著腰肢,一邊柔情的撫慰他。
季仕康的痛楚稍歇,捏住眠風的下巴吻過來:「阿眠,我愛你,哥哥愛你,你別離開我,我真的受不了。」
於是他只得再一次退讓:「我會解决廖縉雲的問題,他很快就能回來,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絕對能做到。」
廖縉雲的飛機抵達常平機場,在機場的等候大廳裡,他看到了久盼他歸來的眠風和孩子,也看到了軍裝筆挺的季仕康。
在一個警備軍司令面前,廖縉雲是沒有地位可言的。只要季仕康一句話,當局就可以理所當然地逮捕他,讓他後半生在牢獄中度過。而且他也深知,自己這次能完整地回來也靠住他的幾分力量。
廖縉雲保有自己屬個體的尊嚴,很平靜地跟季仕康握了握手,轉頭一同回到自家的小院。
眠風在門口處擺好了火盆,讓他跨了過來,再把浸泡在水盆中的柚子葉抓出來,頗爲迷信地在他身上揮動兩年。
她的臉上,是一副瑩潤的清澈地笑意:「縉雲,歡迎回家。」
這句溫潤的話語,讓他瞬間感知到了「家」這個東西的含義。
廖縉雲以爲眠風很快會搬出去,帶著長虹回到季仕康身邊,好幾夜,他的心情是平靜而悲凉。然而幾天又幾天,再幾天,眨眼秋天快過完了,眠風仍舊住在他的隔壁,時光仿佛停頓不前,只是爲了讓他保有一種永遠不會改變的幻覺。
立冬的頭一天,眠風叫他早點回來吃湯圓,他也道了聲好。
保姆因爲生病請假,於是眠風這天起得絕早,提著菜籃子去早市。
廖縉雲四五點回來,見家裡沒人,就去學校接孩子。在校門同季仕康打上照面,他讓長虹上長官的車,自己决定帶玉容走回去。兩班人馬先後在小院內彙聚,兩個大人分坐開,都在抽烟。由於這兩個大人同樣充滿陽剛之氣,孩子們乖乖地擠在小方桌上寫作業。
一直等到夕陽逐漸隱去,廖縉雲和季仕康這才感到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