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危機
季公館在季夫人的操持下,沒幾天就有了幾分鮮亮的顔色,鮮艶的紅綢從屋內挂到屋外。
她這次過來,原本就做好的萬全的計劃,不管季仕康願意還是不 願意,勢必要把婚禮弄起來。
櫻桃拿過來一張軟墊,扶著夫人把軟墊墊在紅木的主位下。
季母輕咳著,斜襟的領口上常年系著深色的手帕,這時她輕咳了兩聲,把視綫落在十七八歲的櫻桃身
上:「你媽媽跟了我幾十年,現在你也跟我差不多有五個年頭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櫻桃感覺她後面還有話,活潑潑的年輕容顔染上了紅暈:「夫人.
季母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她的手指長且瘦,瘦骨嶙峋地失去了光澤和水分:「茜茜是個大家小姐,可能不
怎麽會照顧人。櫻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他們成婚後,你給阿康做個小的,好不好?」
櫻桃說不願意,要永遠服侍夫人。
季母的笑很薄,薄到隨時會消失,隨時會轉喜爲怒:「小桃要聽話。而且,說句老實話,你比阿康還要孝順
我,我自然會爲你的以後來打算。」
季仕康右腿踏進門檻,聽了這一句,就已經窺到了季母的所有想法。
櫻桃小鹿似的目光飄過來,簡直羞得快要哭出來。
季仕康上前,對季母恭敬地說了兩句話,隻字不提婚禮的事情,等到晚飯過後,他也不在藏著掖著,直接叫人
備車準備外出。
季母摔了筷子:「你還當這裡是的家嗎?」
季仕康將毛毯批到她的身上,音調冷冷清清地:「這裡是您的家,不是我的。您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我
不會干涉,也不會參與。」
轉頭他就找到了苗茜茜,苗小姐正在同一位男士吃西餐,桌面上放著一枝玫瑰花,臉上紅艶艶的,看著對面的
男士也是目光閃爍帶著粉紅。
看到表哥的身影,她嚇得跳了起來,對男士說了聲抱歉:「我跟表哥說兩句,馬上就回來。」
他們二人轉到對面的包厢,季仕康請她坐下,苗小姐挺胸抬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麽心思,姓季的,你
搞不定姑媽就想讓我去,我 有那麽蠢嗎?」
季仕康面無表情,情緒無聲而嚴峻:「如果你不來蘇北,根本不會有這些事。」
再說幾乎,苗小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威脅加利誘中,她氣呼呼地妥協了。然而一想到姑媽的臉,她也有些心
有餘悸:「喂,我這次可是潑出去了,你答應我的事可要辦到。」
苗茜茜第一次跟季母交接,敗地一塌糊塗。季夫人已經在使喚人寫婚貼,再選一個日子就要派發出去。
同時,她叫老朋友跟蘇北報社編輯接頭,在十月一號,報紙上刊登了季局座即將大婚的消息。
眠風在四平酒店吃早餐的時候,從旁邊交頭接耳的情侶中聽到幾個字眼,她放下咖啡杯,起身過去欠身:「您
好,能借您的報紙看一下麽?」
年輕的摩登女郎很大方:「你也聽說了吧,這可是個大消息。喏,報紙給你不用還我了。」
眠風沒有馬上看,將報紙折叠整齊放入坤包,在大門外要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警察署。迎面而來的人,和
已經從她身邊越過去的人,無數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進了辦公室後,她給自己泡了一杯熱茶,白色的霧氣在日光中婀娜升騰,報紙展開來。
她也沒看多久,很快就把報紙收了起來。
一身漂亮制服的廖縉雲敲門而入,眸光帶著寬慰,約她中午去對方午餐。
次日,季局座的大婚的消息被壓了下去,所有的報紙中探不出一絲訊息,而上頭,登上了比這種八卦更重要的事情。
千人的日軍部隊進駐蘇北,跟著後脚過來的,是中央政府派遣過來上任的保安局副局長。
她跟廖縉雲出街的時候,外頭的情勢顯然緊綳起來,崗哨越布越多,日本人的身影隨處可見。
「保安局現在日子不好過了,」廖縉雲趴在吧臺上,要了被餐後香檳,他的目光落到眠風身上:「這你知道
吧。」
不僅日本人想要蠶食蘇北,因爲前頭幾件事,中央政府不再信任季仕康,要人過來逐步取代他。
眠風拿背脊靠著吧台,骨頭一寸寸的舒展開,點了一根女士細長香烟:「我知道。」
就在他們剛剛踏進警察局大門的時候,隔壁稽查隊壓著一個矮個子中年人從後面操場過去,有人打開鐵絲網,
他們快步的進來保安局。
中年男人穿著領導的服裝,褲子是新褲子,鞋子也是新鞋子。
路誠心失魂落魄地立在毛科長辦公室門口,文件和紙張散落一地。
看到眠風的那一秒,她撲了過來,還是廖縉雲從中架開她:「小路,有什麽話好好說。」
路誠心哭得很慘,不知道的人以爲是她親爹被抓走了:「科長科長被帶去保安局了,翠微,算我求求你,你
去求求季局吧!」
只要是進去的人,非死即傷。
眠風的視綫裡,所有的人連同警察局的墻壁、屋頂、地板,全部遠遠的退開。
她怔了兩秒,太陽穴上的筋絡抽動兩下。
怪不得這幾天他沒出現。
季仕康開始動手了。
一時間警察局內風聲鶴唳,快到五點鐘的時候,全都像驚鵠似的往外飛。
武志平的車照舊停在外頭,司機在裡頭坐著,而他靠在門板上,照舊是賤兮兮的笑。
眠風的目光,自大廳裡走到日光下,一直留在他的面上。
原來他比她想像中更有城府。
「請上吧,葉小姐。」武副官拉開車門,後她一跳上前面的副駕駛,從前視鏡裡窺測她的動靜:「晚上想吃點
什麽?」
回到四平酒店,趁著他去上厠所的空檔,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手心裡落入紙條。
劉寶善頂了一下帽檐,目光往上示意:「對不起啊,您沒事吧。」
眠風說不要緊,武志平從厠所裡出來,送她上樓。
這夜淩晨一點鐘,萬籟俱寂的深夜裡,一身夜行衣的女人翻窗而出,手脚幷用著扒上建築體的凸出棱角,靈活
地躍上走廊盡頭的窗戶,翻滾著衝進後面的消防通道。
不過兩分鐘,眠風抵達了酒店樓頂的天臺。
夜風簌簌地,撩動男人的西裝,這人一手抄在褲袋裡,一手擒著或明或閃的橘紅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