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摸不摸
竹溪沒有打草驚蛇,吃完午飯就離開了。
他給黎尚回了個電話,說看到薛承星沒事。別的事情他倒是沒提,現在沒證據,兩人又相隔老遠,以黎尚那脾氣,萬一折騰出什麼事,他幫不上忙。
等他拿到證據再告訴黎尚吧。
下午沒什麼事,竹溪到了晚上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根據他從思瑜和薛承星那裡聽到的,思瑜今天晚上還會來找他麻煩。
雖然薛承星叮囑過思瑜不要傷他性命,可思瑜未必就會聽薛承星的話。
身為妖,竹溪當然有妖力,也有點本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對天敵的畏懼。
今天晚上,該怎麼辦?
即便這船上有虎妖,也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剛好嚇走思瑜吧?
而且,虎妖比狐妖恐怖多了。
季鶴鳴還沒回來,竹溪不想對著攝像機發呆,現在一個人待在客廳的沙發上。
想到晚上的事情,他就忍不住往沙發上靠,無意識地把自己團成一團,手臂抱住膝蓋,微微顫抖。
早知道,就該收下季鶴鳴的那瓶噴霧。
不,季鶴鳴那種人,不能欠他的人情,不然以後很麻煩。
唉,他要是肯賣就好了。
要不,等下季鶴鳴回來,再去問問他賣不賣?大不了開高價。
可是,他都不知道那瓶噴霧管不管用。
竹溪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有點崩潰。他有點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好好的小少爺不當,要跑到這荒郊野外來錄什麼狗屁節目?
思瑜是狐妖,船上還有狼妖虎妖,接下來要跟這些天敵相處一個月,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竹溪煩躁地把頭埋進臂彎裡。
「你怎麼了?」季鶴鳴的聲音忽然響起,很輕柔。
但竹溪還是被嚇了一跳,整個人一抖,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了,眼底滿是驚慌。
他本來就偏瘦,皮膚白得過分,容易給人營養不良的錯覺,加上這樣驚慌失措的神態,格外惹人心疼。
季鶴鳴心底沒來由地揪了一下,下意識把聲音放得更輕:「遇到什麼事了嗎?」
竹溪緩過一口氣來,搖搖頭道:「沒事,你忙完了?」
他有求於人,態度便特別好。
季鶴鳴卻不覺得開心,他走過去,在竹溪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微微前傾著身子,說:「竹溪,你可以試著相信我。你是我的投資人,我沒理由害你。」
這是季鶴鳴第一次直接叫竹溪的名字,他的聲音實在太誠懇,哪怕竹溪對季鶴鳴戒心很重,心也跟著軟了一下。
他側頭看去,季鶴鳴今晚沒戴墨鏡,左眼下還未痊癒的疤很明顯,可現在的季鶴鳴看著一點也不凶,因為他的眼睛裡像籠了一層月色,格外柔和。
「我……」竹溪稍一猶豫,便也不拐彎抹角了,「你那瓶對付狐妖的噴霧賣嗎?」
季鶴鳴有點緊張:「思瑜來了?」
「還沒。」竹溪搖搖頭。
「還沒?」季鶴鳴朝窗外看了一眼,「意思是,你知道她會來?」
「我聽到她和薛承星說,今晚會再來。」竹溪承認。
季鶴鳴看了竹溪兩秒,提醒他:「竹溪,你是投資人。」
竹溪沒明白他的意思:「投資人怎麼了?」
季鶴鳴說:「只要你一句話,就可以讓思瑜退出這個節目。」
竹溪一瞬間心情極度複雜。
他從來沒想過利用投資人的身份把誰趕出節目組,原因很簡單,他不想被人瞧不起。
在所有人的眼裡,竹溪大概都只是一個傻白甜富二代,沒人看好他的投資眼光,也沒人信他能夠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安安穩穩把節目錄完。
聽季鶴鳴這話的意思,他顯然也是這麼想的,而且他覺得,利用權勢隨便趕走一個人,是件無可厚非的小事。
「用不著。」竹溪淡淡道。
他只是怕狐妖,可他不怕思瑜。
只要能克服對天敵的恐懼,他有辦法憑自己的本事為自己報仇。
季鶴鳴鬆了口氣。
竹溪一開始說他不會用特權的時候,季鶴鳴是沒當一回事的,他這種習慣了特權的公子哥兒,一旦遇到困難,怎麼可能忍得住不用特權?
沒想到竹溪在被嚇成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堅持原則。
雖然有點傻,但季鶴鳴很佩服他。
季鶴鳴換了個話題:「你好像很怕思瑜?你們不都是妖嗎?」
「狐狸是兔子的天敵。」竹溪耐著性子道,「沒辦法不怕。」
季鶴鳴想了想,又問:「那你怕老虎嗎?」
竹溪臉色微微一變:「怕,我最討厭老虎。」
本來還想把自己真實情況告訴他的季鶴鳴:「……」
「稍等。」季鶴鳴什麼都不敢說,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間。
他很快拿著噴霧出來交給竹溪:「你拿著吧,應該有用……別說錢不錢的事,這東西跟你的畫一樣,非賣品。你是金主爺爺,保護你的安全是我的責任,你別想太多了。」
他的一句「金主爺爺」惹得竹溪勾唇一笑,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可這東西對我來說,是很貴重的物品了。」竹溪接過了噴霧,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要不,我拿別的什麼東西跟你換?」
季鶴鳴蹭蹭鼻子:「如果你非要堅持,要不,你……給我摸摸耳朵?」
竹溪硬生生把一句「變態」給嚥了回去:「……你說什麼?!」
「你別激動,我沒別的意思。」季鶴鳴急忙解釋,「只是你也知道,我是毛絨控,真心挺喜歡你原形的。」
他腦子轉得飛快,開始編故事:「我曾經養過一隻兔子,可是兔子的壽命太短了,它去世以後,我再也不敢養第二隻。看到你的原形,我就想起那隻兔子,所以……」
季鶴鳴輕嘆一聲,眼神黯然,沒再說下去。
竹溪想到他那一屋子毛絨物品,倒是沒再懷疑他的話。
只是,感覺怎麼那麼奇怪呢?
手裡的噴霧忽然就變成了燙手山芋,拿著也不是,還回去也不行。
「算了,是我唐突了。說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季鶴鳴不等竹溪想好,又飛快道,「這東西到底對思瑜有沒有用還不確定,你先看看效果再說。如果有用,算你欠我一個人情。竹家勢大,以後我肯定有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你別有壓力,早點休息吧。」
季鶴鳴沒給竹溪再說話的機會,逕直回了自己房間。
竹溪拿著噴霧愣了半晌,腦子裡轉過無數個念頭,越來越亂。
他最後擺擺腦袋,拿著噴霧回去睡覺了。
懶得再想那麼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有心事,竹溪躺在床上睡不著,翻來覆去熬到凌晨一點,剛有點睡意忽然就聽到窗外傳來很輕的腳步聲,是動物的腳步聲。
竹溪瞬間繃緊了神經,把季鶴鳴給的噴霧緊緊攥在手中。
「吱呀」一聲輕響,窗戶被推開。
思瑜今晚似乎準備速戰速決,直接從窗戶躍到竹溪被子上。
竹溪忍著骨子裡的懼意,飛快拿出噴霧,對著思瑜的臉一陣猛噴。
思瑜慘叫一聲,從床上滾落到地毯上。
這還是竹溪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戰勝天敵,他一時間興奮得頭皮發麻,坐起來對著地上的思瑜又是一陣猛噴。
思瑜慘叫連連,最後屁滾尿流地逃跑了。
竹溪握著只剩了小半管的噴霧,臉頰潮紅,呼吸急促,眼睛在黑暗中發出曜目的光彩。
原來擊敗天敵的感覺,竟然這麼爽!
雖然借助了道具,但也真的太爽了!
「篤篤篤」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不等竹溪問,季鶴鳴就主動道:「竹溪,你還好嗎?我聽到動靜了。」
竹溪這時候對季鶴鳴好感蹭蹭往上漲,飛快跳下床替他打開門。
「我聽到你屋裡有慘叫……」季鶴鳴吸了吸鼻子,「你用了噴霧?有效嗎?」
竹溪眼睛亮晶晶的,點頭道:「有效!狐妖被嚇跑了!」
季鶴鳴看得出來他很興奮,眼睛微微一彎:「那就好。」
「謝謝你季導。」竹溪因為太興奮,嗓子有點啞。
季鶴鳴籲出一口氣:「不必客氣,你沒事就好。」
他轉過身,又回頭道:「我之前就已經讓楊汶把你房間的攝像機都關了,你不必擔心會被人發現,早點休息吧。」
竹溪興奮的神情微微一頓,及時叫住了季鶴鳴:「等等。」
季鶴鳴直接轉過身來:「怎麼了?」
「你……」竹溪輕咳一聲,「你先轉過頭去。」
季鶴鳴心裡一動,又背過身去。
竹溪飛快鑽進被窩裡,一咬牙變成原形:「咕嘰咕嘰~」
他當然可以以人形的形態露出耳朵來,可那樣感覺太羞恥了,還是原形好一點。
季鶴鳴心口一蕩,猛地轉過身來。
房間裡沒開燈,只有朦朧的月色照在床頭那一小截白軟的兔耳朵上。
竹溪應該是不好意思,身子和頭都縮在被窩裡,只露出兩隻耳朵,一顫一顫的。
季鶴鳴怔在原地,半晌沒動。
竹溪沒聽到動靜,不免奇怪,兔耳朵一抖,將被子拱開一點,露出紅寶石一般的眼睛,朝門口望來。
季鶴鳴還在,他不是想摸耳朵嗎?為什麼不過來?
竹溪眼神裡充滿疑惑,朝著季鶴鳴轉了轉腦袋:「咕嘰~」
你到底摸不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