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南來北往》下

　　《南來北往》這部影片的製片人、製作班底和投資商都屬星宇世紀， 與葉維林是沒有太大關係的， 他只負責了執導部分， 因此在接下來的成片送審階段及宣傳這一塊上， 他享受到了以往拍攝影片所沒有的自由鬆快。

　　“……出來喝一杯？”葉維林拿著手機，瞥了一眼在廚房裡那道故作忙碌實則豎起耳朵偷聽的身影，有些好笑地回道：“可以帶家屬嗎？”

　　“可以， 沒問題。”

　　葉維林掛了傅戚一大早便打過來的約見電話， 心底隱隱有了對方即將離開的預感， 不禁有些悵然。

　　尹藍端著兩杯豆漿出來，有些似笑非笑：“家屬？”

　　雖說兩人關係已經確定了下來，但葉維林的臉皮仍然沒有對方厚，聽他這麼一調侃， 不由咳嗽一聲， 間接跳過話題道：“傅戚約我們晚上去喝一杯，有空吧？”

　　“作為家屬， 我自然有空。”尹藍毫不含糊地繼續接茬。

　　“行了行了。”他扶著額頭， 有些後悔剛才只顧著貪一時嘴快。

　　“哥哥接下來幾天都沒有活動吧。”尹藍雖說愛看對方害羞嘴硬的神態， 但他也明白不能逼對方太過， 否則便失去了情趣。

　　“暫時是。”葉維林點頭：“這兩天總算可以放鬆一下了。”

　　由於影片的定位自始至終是文藝片， 星宇世紀打算拿去衝擊各類獎項，對票房並不是很在意，再加上同性影片才剛解禁，廣/電方面並不是很支持，這就導致了國內定檔的延期， 以及宣傳方面的冷清。

　　葉維林接下來除了配合宣傳外，幾乎沒有什麼要幹的了。

　　“對了，送審的成片你還沒看過吧？”他從桌底上拖出一個有封條的小箱子，將封條三下五除二地撕開後，拿出一盒沒有任何字跡的碟盤。

　　“星宇派人拿給我的，放這好幾天了，要一起看嗎？”葉維林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看完的話，差不多就可以出去了。”

　　實際上作為導演，他看了成片多次，看過一分鐘都未剪輯的原始成片，也看過剪輯版的成片，不過他想撇開導演和演員的身份，以純粹觀眾的身份再看看成片。

　　尹藍自然不會反對。兩人說話間便走入了書房，這套公寓並不大，但書房卻不小，兼具了書房本身的職能和影音投影功能，原本是寬敞的主臥，硬是被改成了獨立書房。

　　將窗簾一拉，書架一翻轉，投屏一放，儼然是間小型電影院。

　　片頭開始，便是翠綠枝葉，蟬鳴吱叫。

　　坐在窗邊的男生正無聊地轉動著手中的筆，眼睛時不時地看向窗外。

　　男生剃著寸頭，額頭有著細密的汗珠，在炎炎夏日的教室裡，透露出一股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氣息。

　　一道身影從窗邊的陽臺走過，男孩的眼神才陡然興奮起來。

　　那道身影緩緩走入教室，一聲“報告”輕聲細語，溫柔婉轉。

　　鏡頭於是便給了講臺上的教師和門口站著的人。

　　“柳藝，你怎麼老是遲到？！”講臺上老師嫌棄的眼神讓門口的男孩羞恥地低下了頭，聲音更是輕得仿若蚊子叫：“對不起。”

　　“沒有一點男人樣子！”隨著講臺上的男老師無意間的斥責，底下的學生各個仿佛打了雞血一般喧鬧起來：“娘娘腔！娘娘腔！”

　　“安靜！”男老師大吼一聲，遷怒的眼神掃過門口：“滾回去。”

　　柳藝低下頭，慢慢挪到自己的座位上，那正是窗邊男孩的前方。

　　男生一直盯著窗外的眼，終於有了焦點，他不停地打量著前方，鏡頭帶入了他的眼睛，正不露聲色地跟蹤著柳藝。

　　柳藝身形高挑卻瘦弱，藍白校服在他身上盡顯寬大，他的腰肢很細，坐下來時，衣服皺褶粗略地勾勒出他柔軟的腰和挺翹的臀，竟然有種女孩子的柔美。他的背很單薄，肩膀也窄，脖子修長，貼耳的頭髮又黑又細，映襯著那一塊裸露的肌膚又白又淨。

　　葉維林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不由分神想到：這人的肩膀並不窄，反而很寬，減肥將他臂膀兩邊的肌肉都消除了，加上校服和鏡頭巧妙的遮掩，看起來就像那麼一回事了。

　　畫面中的男生喉結律動了兩秒後，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下課鈴響了，一幫學生如掙脫了樊籠的猛虎，各個精力充沛，安靜的教室瞬間吵翻天，他們勾肩搭背，吆三喝五地陸續離開。

　　“陳翰冬，你又不去打球嗎？”一個男生拍了拍窗邊男孩的肩膀，男孩搖頭拒絕了：“我回家。”

　　“不會吧，又不去，該不會又跟娘娘腔一起吧？”男生怪叫道，隨即大笑了起來。

　　“你別胡說，我跟他只是順路，那條路又不是他家開的，我憑什麼不能走。”陳翰冬眼露不屑地看了一眼因被他們取笑而面露難堪的柳藝，再度辯解道：“我跟他又玩不到一起。”

　　“行了行了，那下次約吧。”男生笑著跑走了。

　　陳翰冬慢吞吞地收拾著東西，直到整個教室都走光了，他才起身，慢悠悠地離開。

　　他有輛自行車，柳藝沒有。

　　陳翰冬這學期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在傍晚回家途中，緩緩騎著一輛自行車，遠遠地跟著柳藝。

　　“也不是跟著他，就是順路。”他總是跟其他人這麼宣稱著。

　　影片的節奏不急不緩地敘述著這些少年的世界，夏日校園裡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揮灑著汗水除了打球無處宣洩荷爾蒙的男孩們，天臺上各家各戶晾曬著被風吹著嘩啦啦卷起的白背心和舊被單……到處是青春的痕跡，也到處洋溢著九十年代初的氣息。

　　劇中的主人公也不能免俗地在青蔥時代喜歡上了一個人，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喜歡的人既不是李思思，也不是王月月，而是跟他一樣有著第三條腿的柳藝。

　　可柳藝又是不同的，他沒有大多數男生都被曬成麥色的肌膚和粗獷的聲音，更沒有堅硬的胸膛和結實的手臂，他的一切都猶如女孩子一樣，柔軟迷人，除了那高挑的身材，沒有什麼跟女生不一樣。

　　甚至大部分女生都不如他。

　　陳翰冬不止一次聽過別人提起柳藝：“這娘娘腔要是個女的就好了，長得可帶勁了。”

　　可陳翰冬不這麼想，他覺得要是柳藝變成了個女的，才沒那麼帶勁。

　　《南來北往》是部意識流的小說，這篇小說重點不在於情節和內涵。它也確實如小說開頭作者所評論的那樣，帶勁就行。

　　要把這份感覺拍出來並不容易，最起碼，在沒有主人公旁白的情況下，要將陳翰冬自始至終那種“意/淫”表現出來，確實很有難度。

　　但葉維林感覺這部電影做到了。

　　接下來就是體育生“李昂”的出場，他是柳藝愛慕的人，同時也是玩弄別人感情的混蛋，他看穿了陳翰冬的心思，經常在對方面前調戲甚至呷玩柳藝，一邊享受著內心厭惡的同性戀的奉獻，一邊又徹底地佔有了對方的肉/體。

　　在主人公的學生時代裡，是沒有過多的裸露鏡頭的，就算有，也是安全線內。但有一個鏡頭卻是全片最具衝擊力的，也是當初葉維林最怕不能過審的地方。

　　那是個有衝突的場景，有人告發了李昂和柳藝的關係，李昂為了撇清與“同性戀”的關係，將不知情的柳藝約了出來，並跟眾人辯解說這是享受侮辱“娘娘腔”的樂趣，自己並不是“同性戀”。

　　為了證明，他讓柳藝脫光了跪著，並且揚言要踩他的頭。

　　柳藝沒有脫衣服，卻也乖順地跪在了李昂腳下，他說：“不要踩我的頭，我可以親你腳。”

　　眾人起哄，柳藝沒有理會，他抱著李昂因卷起褲腿而袒露出的修長結實的小腿，對著腳腕處輕輕地親了上去。

　　柳藝也剃著寸頭，可他膚色白皙，五官溫柔，平時就像個女生，如今匍匐在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腳下，更顯魅惑姿態。他彎彎淡淡的眉像月下西樓的輕愁，細細長長的眼像朦朧細雨的江南，詩意的眉眼，卻有著一抹略顯陽剛的硬薄唇角，平日裡總是倔強地抿起，現在卻心甘情願地親吻著別的男孩的腳。

　　這幅畫面輕易地勾起了每個人的欲/望，一旁看著的陳翰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仿佛要將這個畫面永恆地刻入腦海。

　　尹藍演得真是太好了，這一幕不僅點燃了劇中“李昂”的欲/望，也讓劇外的他感到了一陣口乾舌燥。

　　“哥哥，我演的好嗎？”黑暗中，旁邊幽幽地傳來了一句話。

　　“非常棒。”葉維林並不吝於讚美，尤其是對天賦絕佳的演員。

　　“是嗎？那這樣呢？”

　　尹藍驀地按了暫停鍵，單膝跪在了葉維林的腳下，將猝不及防的對方的一隻腳抬起，學著電影畫面裡的姿勢，在最細的腳腕處落下一吻。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投影屏發出的亮光，勉強勾勒出兩人此時的姿態輪廓。

　　“你……幹什麼？”葉維林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幅畫面給予他的視覺衝擊比電影情節更甚。

　　“現在還不到三點，做吧……做完也還來得及。”尹藍說著，還輕笑了一聲：“哥哥帶我看成片，不就是想讓我這麼幹嗎？”

　　“胡說！”葉維林有些氣，心裡卻又不可否認地升起了一股隱秘的欲/望。

　　尹藍不說話了，他只管親上去，不管對方說什麼，肢體語言才是最重要的，沒反抗的含義就代表不拒絕。

　　當暫停鍵變成播放鍵之際，正是點燃那根事後煙之時。

　　所以鬧到最後，倔強的葉導還是將成片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