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秦昊天哭著喊著主動招了前因後果,連和包氏的對話都努力回憶得清清楚楚,不過一刻多鐘的功夫就簽字畫押齊活了。
席向晚站在一旁看了全程,臉上憤懣與不敢置信漸漸淡去,餘下只有淺淺的微笑。
她將視線從秦昊天移到不遠處的寧端身上,他正在看供詞,玉石雕成般的修長手指翻過記載詳盡的紙頁,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將其交回給了大漢。
席向晚隱隱約約聽見他似乎用冷淡的聲音說了一個「可」字。
接著,寧端轉頭看向了她。
承人恩惠的席向晚彎起眼睛朝寧端笑了。
席向晚雖然不知道甯端護衛著的究竟是誰,但那一定和皇家有關,否則動用不到寧端。因而,就算席向晚想要用「貴人」來嚇得秦昊天魂飛魄散,也得先征得寧端的同意。
有了寧端的配合,席向晚才能這麼輕易又迅速地將秦昊天的供詞套出來。
即便有了秦昊天的供詞,也不能保證包氏能不能傷筋動骨,但席向晚掌握了這一步先機,就能在賞花詩會之前做些不起眼的準備工作了。
在汴京城中,無論是誰,都格外在意「名聲」這兩個字,包氏就算在席府後院裡呼風喚雨的,出了席府也有的是要看臉色的人。
只是在寧端身上欠的債是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
天知道她本來是想讓寧端欠自己恩情的……
席向晚略微一走神的功夫,寧端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青年比她高出一個頭,要低下頭才能看著她的眼睛,「該走了。」
席向晚恍然抬頭,「我祖母回來了?」
「嗯。」
席向晚轉身帶著碧蘭一同往外走去,跟了兩步突然笑了,「我這時候若再說一聲謝謝,你會不會已經聽煩了?」
「不會。」甯端的回答依然簡短。
「那你……」席向晚笑著轉頭看寧端,一點也不害怕這人身上的攝人殺意,「還是想問我要豆花?」
聽到小姑娘帶著調侃的話語,寧端轉頭看了她一眼。
席向晚生得好看,還不到及笄的年紀就已經看得出國色天香,她高興的時候,笑意就揉成星光碎在她眼底,比真的漫天星辰都來得奪目。
這樣漂亮的世家姑娘,明明就該被人捧在手掌心裡寵得不知愁滋味,她卻已經學會了如何步步為營護好自己的安全。
席府的嫡庶之爭……皇帝一時不插手,席明德就丟了分寸。
寧端心裡想著這些,定定凝視席向晚好一會兒,見小姑娘走路的同時仍然眨巴眼睛等待著他的回答,不由得將手按在了冰冷的刀柄上,才覺得顫抖的心尖跟著一道冷卻下來,「……要鹹的。」
席向晚噗嗤一聲笑了,「必定親手奉上。」
跟在兩人後頭的碧蘭左看看右看看,還是不知道自家姑娘究竟為什麼這麼高興。她悄悄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又酸又痛,一癟嘴險些掉下眼淚來。
過了這麼提心吊膽的一天,姑娘怎麼還笑那麼開心?
有甯端帶著路,席向晚很快回到了先前休憩那處,席老夫人已經在那兒坐著了。
席向晚眨眨眼睛,想到先前祖母對甯端的考究,停住腳步朝身旁男人福身一禮,「多謝甯大人送我回來,我和祖母這就該下山了。今日之事再三拜謝,不日必將回禮送至都察院。」
寧端跟著站定,他的視線輕輕掃過席向晚低頭時頭髮滑落露出那一截頸側的皮膚,那處白得好像能反光,照得甯端的思緒也卡住了片刻,「……好。」
好在他反應過來得極快,席向晚毫無察覺,她重新站直身體,朝寧端點點頭便在碧蘭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寧端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被他好好存放起來的那個荷包來,他私心裡覺得那已經是席向晚提前給他的謝禮了。
目送席家主僕離開後,寧端才轉身大步回了觀音廟後頭的院子,他的步伐極快,和剛才遷就席向晚慢吞吞時的走走停停大相徑庭。
寧端沒直接回到關押秦昊天三人的地方,而是選了個不同的拐角,進了另一處更為僻靜的單獨院落。
院中坐著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她對面是一名穿著緇衣的法師。
見到寧端進院,那婦人和藹地笑了笑,「回來了。」
「長公主。」寧端拱手行禮。
「去這麼久?」長公主對待甯端的態度十分親和,她朝寧端招了招手,「出事了?」
寧端言簡意賅地把剛才的事情複述一遍,長公主面上的笑意也漸漸退去,她疲憊地搖搖頭,「這席府也是越發扶不上牆了。」
寧端立在一旁沒說話。
長公主見他這番模樣,有些歎息,「那席府大姑娘倒是個聰明的,借勢壓人,很能隨機應變。」
「是我同意的。」寧端道。
長公主沒想到這話寧端倒是接了,有些驚訝,但旋即反應過來,微笑道,「聽說席府的大姑娘才貌雙絕,是如今汴京城中第一美人,你見了她,覺得這傳言如何?」
甯端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確實顧盼生姿。」
若是換個人來說這話,那必定是春心萌動的誇讚,可寧端這麼一說,就一丁點兒情意都看不出來了。
長公主卻若有所思地看了寧端一會兒,才沉吟道,「你莫擔心,我不會為今日之事怪罪她,她也不過是為了自保。」
「多謝長公主。」
「你還是和我這麼生分……」長公主輕歎了一口氣,眉眼之間浮現出倦色來。她轉而語氣柔和地問坐在對面的法師,「慧聞,你覺得如何?」
她雖然這麼問,卻沒抱太大希望。同樣的問題,她已經問過慧聞法師許多次,每每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灰色法衣的尼姑笑著望了一眼甯端,「貴人指引貴人鄉,若是那位席大姑娘,也許正好能解長公主的心頭頑疾。」
長公主面露喜色,「當真?」
垂手而立的甯端聞言也微微抬起了頭,那張神情極淡的臉上劃過一絲詫異。
席向晚,是他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