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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垂耳執事》第7章
第7章

  特護病房的窗口有一盆翠綠飽滿的碰碰香。

  言逸披著白被褥抱膝坐在窗邊看著這株植物,它平時是沒有味道的,輕輕碰碰厚軟多汁的葉片,再貼近鼻子嗅嗅,像含羞草似的把一股清新的氣味散髮出來。

  言逸揪下一小片多汁的葉子,放在嘴裡吃吃,甜絲絲的,像果凍。

  他在病房裡待了一個星期,這盆碰碰香快被他啃禿了。

  在這兒每天都會注射一次麻醉藥劑,讓腺體逐漸休眠,為下個月的更換手術做準備。

  特護病房整個樓層都很安靜,不必要的情況下沒有人會來打擾病房裡的病人,門外數米之外有腳步聲,言逸竪起耳朵聽了聽,又略顯失望地垂下來。

  一個星期沒有見到陸上錦了。

  陸上錦公司里事務繁忙,很難抽出空閒來看望言逸。

  言逸只好默默地等。

  無聊就刷刷微博,關注列表裡躺著不少自動關注的明星,好多都打過照面,但不熟。

  想了一會兒,去搜了搜原覓的名字。

  幾千萬的粉絲,發一條微博,不管有用沒用,都有幾十萬轉發。

  很火的一隻雞。

  看他的最新動態說出院了,再往前翻是之前記者採訪的視頻,視頻里的原覓三分嬌弱七分堅強,媽媽粉看了心疼流淚,alpha粉看了捶胸頓足,omega粉看了都不忍生出嫉妒之心。

  再翻,是原覓參加的綜藝,幾個漂亮的明星跟主持人說說笑笑,原覓偶爾說一句話,風趣幽默又得體禮貌。

  言逸看著他,再看看自己,像養在魚缸里的唯一一條魚,與外邊的世界隔著一層玻璃,沒有朋友,也沒有什麼交際圈,他的世界里只有陸上錦一個人。

  被喜歡被追捧是什麼感覺?

  他以為他還記得,但怎麼回憶都記不起來更多,十年了,除了一些刻骨銘心的片段,再多的細節都像卵石上的糙礫,被海水衝刷著,漸漸就圓潤了,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過。

  只有言逸知道它們曾經存在,只是被時間磨沒了。

  言逸抬手看著右手無名指的戒指,輕輕移開,還能看見稍微模糊了邊緣的細小的刺青「everlasting love」。

  「很快了……再等不到一個月。」很快,也會有人願意疼愛他,97%的契合度,陸上錦會變得多溫柔?

  那時候,是不是可以偶爾撒嬌讓他餵一勺飯?

  每天都可以睡在他懷裡,醒來以後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冰涼的天花板,而是他的alpha安詳睡著的側臉。

  以後難耐的發情期都不需要再自己承受了,他的alpha會用安撫信息素包裹著他,不再讓他一個人等到深夜,抱著一條薄被睡在沙發角落里,桌上準備著豐盛的晚餐等來的卻是一條「今晚不回」的消息。

  言逸疲憊地閉上眼睛,每日注射的麻醉藥物讓他感到有些力不從心,腺體細胞逐漸休眠,身體機能也隨之削弱,讓他很累很累,看不到陸上錦的時間也越來越難熬,彷彿在跑步機上一刻不停地跑了幾個小時,卻到處都找不到一瓶礦泉水。

  下午四點,護士準時推門進來給言逸注射麻醉針劑。

  藥液從腺體下緩緩推進,言逸蜷縮著身子,忍受著席捲全身的冰涼,和胸腔里憋悶的惡心感,他趴在床邊乾嘔,又吐不出什麼東西,更加虛弱地窩進被窩里。

  小護士同情地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難為你了,這種麻醉劑副作用就是這樣……你的alpha若是在身邊就不會太難受,他去哪了?」

  言逸緊閉著眼睛:「他很忙。我沒事,你去照顧別人吧。」

  小護士來醫院實習不久,還沒見過這樣危險的手術準備期間沒有alpha陪著的omega,只好安慰了他幾句,臨走關上了病房的門。

  言逸瑟縮在被窩里直到晚上八點,籠罩全身的不適感都不曾減弱,他去衛生間吐了兩次,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汗濕透了淺藍色的病號服。

  他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撥了那個閉著眼睛也不會撥錯的號碼,等待著對方接聽。

  直到冷漠的滴滴聲響了十來聲,對方才接了電話,背景音是幾個人在談某個項目,陸上錦不耐道:「我在外邊,什麼事?」

  言逸打了個寒顫,沈默著不知道說什麼。

  他想要陸上錦回來陪陪他。

  但他也知道這話說出口得不到什麼好結果。

  陸上錦等得更加不耐煩:「說話。」

  言逸虛弱道:「沒什麼,只是想你。別太累。」

  陸上錦和別人說了幾句話,一連交代了幾件事,才轉回來繼續聽言逸說話:「還有別的事嗎。」

  言逸想了一會兒,剛想說沒有了,對方已經掛了機。

  他默默拿著手機保持貼在耳朵上的姿勢,發了很久的呆。

  翻翻通訊錄,他還存過原覓的電話,因為前些日子得給他陪床。

  言逸無聊地撥過去,響了很久,對方無人接聽。

  原影帝日理萬機,沒空接電話很正常。

  他又翻翻通訊錄,除了客戶就是一些大老闆,沒有任何一個人現在能和他說一句話。

  頭腦也越來越混沌,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有個陌生的號碼閃動著來電頁面。

  不知不覺地按了接聽。

  有個不算溫柔的男人跟他說話:「在幹甚麼呢?」

  打錯了嗎?

  聲音有那麼幾分熟悉。

  言逸分不出心思想太多,蒙頭窩在被窩里,或許是太渴望有人能和他說些什麼,於是輕聲回應:「在睡覺。」

  電話另一端的男人輕佻笑了一聲:「睡覺你還說話啊。」

  打錯了還能跟人嘮起來,言逸無奈道:「不舒服。」

  「不舒服?為什麼?」他問,好像還確實有幾分擔心。

  言逸累得不想說話,按了掛機。

  渾渾噩噩的時候,屏幕又亮起來,還是那串號碼。

  其實他不擔心有人能循著定位找到他尋仇,至今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對他造成威脅。言逸歇了一會,又按了接聽。

  還是那個說話輕佻傲氣的男聲,屬於alpha的強硬氣息快要順著網線壓迫過來:「餵,你在哪?」這個電話號碼是機緣巧合輾轉得到的,花了大價錢,他不會輕易放棄騷擾。

  這時候,隔壁病房的呼叫器剛巧響了,被那個alpha敏銳地捕捉到:「你在醫院?哪個醫院?」

  言逸深吸了一口氣,慵懶回答:「這個事我沒法跟你解釋,因為我只是一隻小白兔。」

  我在說什麼。

  言逸翻了個身,把胳膊搭在眼睛上。

  對面的alpha笑了半天:「我知道。」

  是個神經病alpha。言逸想。

  一股惡心感又堵上了喉頭,言逸匆匆跑去洗手間吐了一趟,回來時氣若游絲,頭腦也不大清醒。

  通話竟然還沒斷。

  那個alpha明顯起了疑心:「病得很重嗎?」

  言逸含糊地嗯了一聲:「很難受……回來陪陪我吧……我好想你……只要一天……一個晚上也好……能不能不要掛電話,我能聽著你的聲音也好……」

  「……」

  對方安靜了。

  言逸含糊地追問:「還在嗎……」

  「在。」他回答了,聲音不像剛才戲謔,凝重了些。

  「這個手術……失敗的話……我會死嗎?」言逸輕聲問。

  對方沈默了一會兒:「……不會,別害怕。」

  ……

  言逸笑了一聲,「如果失敗了,就讓我消失吧。活著特別累,特別累。」

  「你……你先躺好。」那個alpha有些急躁,似乎在想辦法,比如怎麼把安撫信息素順著電話線釋放過來,無果,只好試圖道,「我摸摸你。」

  言逸弓著身子,忍耐著骨髓里一陣一陣的悶痛。

  幻想被引導著具象化,似乎真的有一雙手撫摸著他的脊背,言逸輕輕喘著氣,聲如蚊吶:「痛極了。」

  ——

  第二天的中午,言逸被推門的吱呀輕響喚醒,抬起眼皮看了看,陸上錦走進來,身後跟著拿藥的護士。

  「怎麼樣。」陸上錦問起言逸最近的身體狀況。

  言逸對昨天持續了十幾個小時的藥物副作用折磨心有餘悸,裹著被褥往床角蹭了蹭:「今天停一天藥吧,再讓我適應一下。」

  陸上錦皺起眉:「這個手術不能大意,你忍忍。」

  言逸閉了閉眼:「好吧。」

  一針藥劑推進腺體,言逸臉色泛白。

  陸上錦坐在病床邊,憐惜地扶起言逸的臉頰,拿了一顆草莓餵到他嘴裡。

  言逸艱難地咽下去。

  陸上錦古怪地看著他:「你從前很喜歡吃這個。鬧脾氣了?」昨天接言逸電話時他在忙,但今天不忙了,就趕來了。

  言逸卻不領情。

  是,是很喜歡。

  當他很想吃草莓的時候,陸上錦給了他一塊蘋果。

  他現在不想吃草莓了,只想要一個擁抱。

  陸上錦給了他一顆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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