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孟闌終於從party上解脫出來時,夜色已深,他看了眼被自己忘記了一整天的手機,才看到經紀人的奪命連環call,連忙回了過去。
經過第八期節目的鋪墊和網上轟轟烈烈的討論和好評,湯果娛樂的擔憂已經徹底減退,甚至已經開始讓宣發去為孟闌塑造思想開明、尊重他人、真實不虛偽的形象。因為孟闌之前一直在國外生活,他有這種觀唸完全不令人意外,尤其他這些年也一直都是這麼表現的,一件可能會招致惡意討論的事反而令孟闌因禍得福,博得了許多路人的好感,形象也更加陽光、溫暖。
所以高律接起電話時已經完全沒脾氣了,只是和他提了下這件事,讓他回國後留心一下記者的提問。
孟闌聽了半天沒聽懂自己這麼普通的一條微博到底犯了什麼忌諱,但是聽說沒什麼事了就沒在意。掛了電話,他想起周戈來。
算了算時間,估摸著現在國內還不算太晚,便給周戈打了個電話。
周戈正在茶館等風濂,對方中午忽然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下午有沒有空出來坐坐。周戈聽他語氣有些不對,便推了下午的事,趕了過來。
接到孟闌的電話,他沒提第八期節目和微博上的輿論,只問他婚禮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很尋常的口氣。
「還沒有,他們還在玩,看起來是準備通宵了。」孟闌的西裝外套早已不翼而飛,襯衫領口此時也大開著,臉上也有醉意,可他其實很清醒,被夜風吹了一陣,身上的酒氣也散了不少,他找了酒店外一處小花園的鞦韆坐下來,一邊晃著一邊低聲和周戈說話,「我一會兒要回酒店收拾東西趕飛機,明天就回去了。」
「這麼急?」周戈有點詫異,「不多陪陪朋友嗎?」
「要去參加S-Dream的開業典禮。」孟闌問起服裝的事,「你今天不是和文蘊一起看樣品去了嗎?怎麼樣?」
「第一批新款的20款樣品裡,大部分都和之前預想的效果差不多,你那款夾克衫不是做了兩個布料版本嗎?我覺得牛仔款更好看一些,白色牛仔外套的上身效果很不錯。我的一款T恤裡的兩個顏色不準,需要換布料。其他的還好。」
他詳細說了些樣品的內容,又說:「文蘊把品牌發佈會暫定為第十期節目直播第二天,他說這段時間你和我要陸續透露一些準備自己的服裝品牌的消息,這樣吊起大家的胃口,再在第十期節目直播當天多聊一些,那發佈會當天引起的關注就會多一些。」
這些不用他多講孟闌也明白。
經過討論,他們決定和文蘊共同成立品牌,三人各持股25%,剩下的25%由周戈的幾位朋友共同持有。那幾位早就攛掇周戈成立自己的服裝品牌,如今看他終於行動了,自然也樂於提供資金支持,並進行投資。
文蘊的管理經驗欠缺,所以目前的CEO是周戈的一位朋友,而文蘊則是總經理,周戈和孟闌各自掛了個副總,主要是考慮到他們工作太忙,除了設計和跟進產品效果外,其他運營、銷售、售後等方面幫不上太大的忙。
所以名義上這個服裝品牌是他和孟闌共同創立的,但是除了核心設計外,其他事務均有更專業的人負責管理。當然,持股份額上來說,他倆還是佔優的。文蘊本來就是想借助他倆的名氣搞事業,所以雖然大部分市場業務和生產業務都是他在負責,但是他也沒要太多的股份。這事目前畢竟是嘗試階段,如果成功,他將來有大把的機會去和別人合作,畢竟工廠還是他家的。
這事聊了挺久,周戈看風濂居然還沒來,也就不急著掛斷電話,又和孟闌聊了會兒。
孟闌倒是不得不起身準備回酒店了,掛電話前,他說:「周戈,你知道我今天參加婚禮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周戈下意識覺得肯定與自己有關,可他小心謹慎,不敢隨意答話,只保持沉默。
孟闌也沒在意,繼續道:「我在想,如果有機會……我要寫一首比今天那首更好聽的歌唱給你聽。」
「如果有機會」什麼,他沒有說,也許是在一起,也許是結婚,也許是其他的什麼,總之是他在婚禮上聯想到的事情。
周戈莫名覺得心臟顫動,張了張嘴,不知該回什麼。他想說你不是已經在寫了嗎?又覺得孟闌也許是別的意思。
「我要去收拾行李了。」孟闌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話說得唐突了,所以儘量將語氣變得輕鬆一些,「很快就可以見到你了,你會想我嗎?」
周戈久久沒有回答,最後卻還是低聲說了句:「有一點。」
孟闌沒聽清:「什麼?」
周戈已經重新調整好語氣,淡淡道:「我說,週三見。」
「好。」
周戈掛了電話,忽然覺得明明再過兩天就可以見面,他本來也沒有在想孟闌,可對方現在這麼一提,他就忽然生出點若有若無的想念來。
明明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孟闌的消息,可他還是有點想念那個在電話裡一直不緊不慢和他聊著天的年輕人。似乎他語氣裡那種羨慕和思念也感染到了自己。
周戈有點走神,他在想,對啊,明明孟闌也沒有直說在想他,可他就是能從那些平平淡淡的聊天裡,聽出孟闌對他的想念。
「在想什麼呢?」突然響在耳側的聲音拉回了周戈的神智。
他扭頭一看,原來是風濂到了。
只是與前幾次見面不同,風濂今天沒有了之前懶洋洋的老幹部神采,明明穿著還算得體,但是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是顯示出了他心中有所憂慮。
風濂坐在周戈對面,也沒像往常一樣與他打打嘴仗,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卻不喝,只是握著杯子,看著周戈。
周戈有點不安,笑容也有點勉強了:「怎麼了?表情這麼嚴肅?出什麼事了?」
風濂沒直接回答,而是問:「你還記得我之前提過的,電視台節目改組的事嗎?」
這事周戈有印象,之前他們一起出來吃飯的時候風濂提過,電視台換了領導,也有幾位主持人從台裡辭職了,人事變動挺多,而新領導在著手準備節目改組事宜。
他點點頭,問:「怎麼,已經定下來了?」
「嗯,增加了三個新節目,領導的意思,讓我去其中的一個當主持人去。」
周戈聞言,道:「這不是好事嗎?你一直做新聞主播未免有點屈才,多開一個節目,你擔任主持人的話,不是挺好的?收入也能增加,你不高興嗎?」
風濂苦笑兩聲,把手裡的茶喝了,才把這事詳細說了說。
電視台開新節目,還選了他當主持人,在別人看來當然是好事。可對風濂來說,卻不見得。
他要去主持的這檔節目,是個下基層走訪類的節目,是電視台響應國家號召,展示鄉鎮農村的新時代風貌的一檔互動類節目。一方面,可以展現全國各地不同的鄉村風貌,讓大家多方面地去瞭解老百姓們的豐富多彩的生活,一方面也去探索一些在城市中逐漸散落的文化習俗。
這就意味著,他的新聞主播工作,得和同事輪換,而他的節目主持工作,需要經常出差。
而這些對於習慣了每天朝九晚五、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風濂來說,壓力太大了。
他目前的收入不多不少,勉強夠日常花銷,雖然單位福利好,但是本市物價也貴,家庭醫療投入和孩子的教育投入遠超過他的收入範圍。而和其他朋友比起來,他可說得上是賺得少的人了,只是他作為電視台的新聞主播,看上去光鮮亮麗罷了。也正因此,他可以幫助妻子負擔一些家裡的家務,也可以接送孩子上下學,所以家庭氛圍很好,一家人關係很親密,孩子也很依賴他。
可如果每週都要出差去錄節目,那接送孩子的事就沒辦法繼續了,被他寵慣了的妻子也不得不應付更多的家務活,習慣了自己打理家務的他們也並不想再請保姆——當然,如今請保姆的支出也不好負擔。但好處是,他的收入會更高,而且外出錄節目也有補貼。
周戈聽完他說的話,也明白過來風濂內心的矛盾。
在這個城市生活,想過得好一些,對收入就有比較高的要求,而風濂和妻子都並不是追求什麼奢侈生活的人,可是他們很看重孩子的教育問題,所以在孩子身上的資金投入、教育投入、精力投入都非常大,兩位高材生教育女兒當然沒那麼吃力,但是孩子要上好學校,要學才藝,夫妻倆還在給孩子做存儲計劃,他們想給孩子滿滿的愛和陪伴。可一旦風濂開始頻繁出差,妻子和孩子都會不安,家裡的安穩就這麼被打破了,他就不能總是陪著孩子一起上下學,一起做作業,一起看電視,一起玩……賺的錢固然多,可陪伴家人的時間就會相應減少。
周戈問:「不能拒絕嗎?」
風濂笑容更苦澀了些,長長嘆了口氣,才說:「拒絕不了。這節目需要全國各地到處跑,還都是去些鄉鎮農村,台裡的主持人就那麼多,幾乎每個主持接下來都要忙了,辭職了的不能指望了,新人沒經驗,年紀大的不適合跑,女同事有兩個休產假了,還有個剛懷孕,和我年紀差不多的,有些門路的,去了別的節目。台裡現在特別缺人,尤其新領導也不怎麼好說話……」
周戈也不得不跟著在心中嘆氣。
說來說去,風濂年紀不大、精力充足、專業素質過硬,而且老婆也有工作,孩子也在讀幼兒園,家還是本地的,平時有父母能幫忙照顧家裡。而風濂目前手頭只有一個新聞主播的工作,空閒時間也大把,比別的主持人輕鬆多了,加一個需要頻繁出差的工作,也在情理之中。況且台裡也沒虧待他,風濂也沒什麼好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