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恰好，孟闌忙完了手頭的裝盤，扭頭將一盤用牙籤串好的聖女果培根卷端到眾人面前，不多不少，正好十個。一條培根被切成三份，一份恰好能包裹好一顆聖女果，用牙籤固定著，被煎得邊緣酥脆、表面微焦的培根泛著油光，中間的聖女果表皮微皺，顯然也被輕微烘過，鮮艷的紅色不再，泛著橙色，甚至不算好看。

　　　「你們嘗嘗。」孟闌伸了伸手，將盤子丟給最前方的周戈，也沒等他說話，扭頭繼續張羅了。

　　　周戈拿了一串，把盤子向旁邊一遞，其他人不待他吩咐，自覺瓜分去了。

　　　「給我留一串！！！」被擠在最外圍的大福妹驚呼。

　　　周戈瞅了眼賣相尚可的培根卷，一口咬了下去——小小聖女果噗嗤一下爆出汁水，酸甜的清爽感首先抵達舌苔，緊接著，煎得微焦的培根被牙齒一咬，油脂與培根特有的熏香混合在一起，不用任何調味品便鹹香適口。稍一咀嚼，培根的肉香與聖女果酸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種奇妙的混搭香味——培根的油膩被微烘過的聖女果中和了，酸味很快掩去，汁水的甜味隨即湧來，幾口嚼完，意猶未盡。

　　　「怎麼這麼好吃！」小菲捧著空盤子猶有不甘，「這聖女果還是我三天前沒吃完丟在冰箱的，培根也不知是多久之前集體打火鍋的下腳料，組合在一起味道意外地好哎！」

　　　「是啊，這種搭配比金針菇培根卷要清爽得多，操作起來也簡單，下回我也要試試。」王颶說完，瞥了眼小菲，「你也不說多買點聖女果，這還有人沒吃到呢。你看，還有那麼多煎出來的培根餘下呢。」

　　　小菲瞪他一眼，正要說話，瞥到一旁盯著孟闌一動不動的周戈，湊過去小聲問：「周哥，你覺得……味道怎麼樣呀？」

　　　周戈高深莫測地瞥了她一眼，指著正在給吐司裹蛋液的孟闌問：「他剛才都做了什麼？」

　　　「整理冰箱的食材，找配料——他說要給我們做三明治吃。」小菲頓了頓，說，「本來沒打算煎培根卷的，但是咱茶水間沒油……他看見培根了，就臨時做了這個。」

　　　周戈一看平底鍋，果然煎過培根之後，鍋底一層油光，甚至還有些培根的邊角殘渣在高溫下的油裡冒著泡。

　　　孟闌將兩片裹了蛋液的吐司片放進油鍋裡，滋滋滋——

　　　蛋液瞬間與油麵接觸，攜著培根餘香的油煙味迅速竄入眾人鼻間——

　　　茶水間靜了一瞬，然後站在最後面看不清情形還沒搶到培根卷的大福妹扒著門框哀嚎：「突然……好、餓、啊！！！」

　　　吐司不多，就六七片的樣子，這些都是公司小姑娘們常備的儲備糧，還有些其他種類的麵包，這些叫嚷著減肥的小姑娘常常吃幾口就扔冰箱裡存著，不到一天就拋諸腦後，再來又買了新的……積累下來，這些吐司啊麵包啊還真不少。

　　　孟闌全拿了出來，拆掉包裝袋，把過期的丟掉，能用的分類裝回袋子裡，有幾個帶餡的麵包被他拿出來，用勺子挖出麵包裡的肉鬆、蛋黃、豆沙、紫薯之類的餡料來，盛入一個泡麵碗裡，又把員工們貢獻的各類零食罐打開，抓了些堅果、果乾切成碎，丟了進去，隨意地拌了拌。

　　　周戈看他動作麻利，不由得面露讚賞，他心裡默默數了數，這些零食罐裡有用的東西還真不少：腰果、葡萄乾、杏仁、蔓越莓、椰子糖……竟然還有枸杞？周戈黑線，這是哪位養生少女放茶水間的？

　　　兩片裹了蛋液的吐司已經煎好，金黃色的表面十分誘人。

　　　孟闌另外取了兩片吐司出來，從櫃檯上取下一罐蒜蓉辣醬挖了半勺抹上去，又將一旁剩餘的培根放了兩片上去，再將煎得金黃酥脆的裹蛋吐司覆上去，從泡麵碗裡抖出點方才拌好的混合餡料抹了薄薄一層，手腕一轉，卻是取出個大鴨梨，幾刀下去切了厚片，蓋在餡料上，又拿最後一片吐司蓋上，方方正正的一個三明治便做好了。

　　　孟闌抬頭看了眼口水直流的眾人，算了下人數，皺了皺眉，小聲道：「好像不夠吃……」

　　　眾人立刻大呼小叫：「夠夠夠！我們嘗一口就行！」

　　　孟闌微微一笑，嘴角只上揚微小的弧度，整個人卻散發出暖融融的笑意——那種之前因他輪廓深表情冷而凸顯的面癱表情瞬間消失，變得越發耀眼起來。

　　　連周戈都忍不住呼吸一滯——怪不得湯果娛樂要簽他，這顏值，太能打了！

　　　孟闌將三明治壓緊，裹了兩層保鮮膜，又原樣做了一個。4刀下去，2個三明治分了8份，孟闌還沒來得及裝盤，小菲已經一個箭步撲過去，主動打下手：「我來我來！」

　　　孟闌點點頭交給她，一邊掃視著剩下的食材，一邊解釋道：「冰箱裡也沒有生菜和西紅柿之類的東西，我看有個梨，用來代替一下。第一次做這種，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們試試看。」

　　　饞嘴一號小菲沒有只顧自己，先拿了一個給頂頭上司，這才高舉著盤子朝眾人喊：「讓讓、讓讓！剛才吃了培根卷的一邊去，這次給後排的朋友們嘗一嘗了啊。」

　　　縮在最後面的大福妹一臉感動地抱住她：「嗚嗚嗚小菲你果然還是愛我的！」

　　　小菲把盤子裡最後一塊捏起來塞她嘴裡，無情地拆穿她的幻想：「不，其實是因為我不吃辣。」

　　　咬了一口蒜蓉辣醬的大福妹：「……」

　　　蒜蓉辣醬並不辣，蒜蓉的味道更濃一些，可有人在茶水間放這種重口味的東西還是讓周戈略感不滿。他皺了皺眉，對這個混合了蒜味、辣味、甜味的奇怪三明治充滿了抗拒。可這是他給孟闌出的題目，小菲都塞到了他手裡，不吃似乎不太好。他不露痕跡地吸了口氣，一邊默唸著待會兒去刷牙，一邊啃了口並不大的三明治——

　　　蒜蓉辣醬的味道當仁不讓地衝進鼻腔，周戈咬緊牙關——他分明記得孟闌只抹了薄薄一層，這味兒怎麼還是這麼大？他堅決不承認是因為自己不喜歡才放大了這個味道。培根和蒜蓉的組合無甚驚喜，可是很快，中間那層裹了蛋液炸得金黃的吐司與脆甜的梨片一軟一脆兩種口感讓人眼前一亮，嚼幾口，混合餡料的酥脆大雜燴又闖進來，偶爾咬到一口椰子糖，嘴裡立刻發出嘎崩脆的聲響。

　　　「這味道……好難描述……」有人已經吃完，忍不住嘀咕起來。

　　　「我覺得挺好吃！奇妙的混搭哈哈哈！」

　　　「我頭一次發現三明治裡放梨居然不難吃……可我還是喜歡夾生菜。」

　　　「受不了受不了，不愛吃，幸虧就吃了一小口。」

　　　「太少了我還沒嘗出味道啊啊啊！」

　　　「蒜蓉辣醬什麼鬼，我要拉黑！」

　　　「好吃好吃，還想吃！」

　　　這個三明治有人討厭有人愛，周戈覺得這三明治毫無重點，混搭得過分，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味道的確非常新穎，勉強打個60分及格吧。

　　　他們議論的空當，孟闌已經把剩下的蛋液滑入只剩薄薄一層油的平底鍋裡，雞蛋迅速呈現固態，孟闌立刻關了火，趁鍋裡的雞蛋半生不熟呈流動狀時，拿筷子隨便攪了攪。

　　　他把才纔混搭的乾果碎餡料又重新塞入方才掏空了的麵包裡，拿勺子舀了些鍋裡的半凝固蛋液進去，不一會兒，幾個重新灌了餡的麵包又入了徹底沒油了的平底鍋裡，小火烘了一會兒，底部變得有些乾，麵包的香氣溢出，讓人垂涎三尺。

　　　虧得平時大家老往冰箱塞麵包，這次量很足，一人分了一個。與方才又辣又甜又脆又軟的混搭三明治不同，這個麵包偏甜口，嫩嫩的半凝固蛋液和最後的小火烘焙為麵包增加了幾分香氣，趁熱吃起來，令人十分滿足。

　　　「今日最佳！我喜歡這個麵包！」

　　　「對對對，這個最好吃！」

　　　眾人紛紛附和，得了誇獎的孟闌有些侷促地捏了捏塑料垃圾袋做成的圍裙，只抿著唇，靜靜看著周戈，等待這位最終話事人的宣判。

　　　周戈好不容易把麵包吃飯，看著擁擠又凌亂的茶水間，又看著睜著一雙桃花眼卻毫無表情地等候他發落的孟闌，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看上去有點傻傻的，性格也沉悶，但……做飯的手藝確實不錯。

　　　他接過擠進來的大福妹給他遞過來的紙巾，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手一邊說：「在做飯上，你還挺有想法的。」

　　　孟闌眼睛立刻亮了一些，緊緊鎖定他的臉，那種微微緊張的狀態竟然有點……可愛？

　　　周戈無視了孟闌小狗一般的眼神，禮貌而客氣地詢問：「孟先生能在會客室稍等片刻嗎？我們還需要再討論一下。」

　　　孟闌眼中的光頓時散去，靜靜地點頭，表示可以。

　　　「大福、小菲、王颶、魏辛，你們四個跟我來會議室，其他人幫忙收拾下茶水間，順便帶孟先生去洗手間收拾一下。」

　　　吩咐完，周戈扔了紙巾便朝會議室大步走去。

　　　孟闌看著周戈消瘦但挺拔的背影，腦海裡下意識蹦出一個念頭：他怎麼這麼瘦，不好好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