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大概是前半夜喝茶喝多了，孟闌被尿憋醒了，起來上完廁所往回走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到書房的燈還亮著。他的瞌睡蟲被驚飛了一半，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凌晨2點半。

　　　周戈還沒睡？

　　　想起對方前幾天一聲不吭地半夜收拾行李天還沒亮就走人的壯舉，孟闌在原地思忖片刻，還是去冰箱翻出一盒牛奶，拆了熱好，倒入杯子裡，端著去敲書房的門。

　　　裡面似乎沒想到這個點兒還有人過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回了句：「請進。」

　　　孟闌進去，看到周戈是換了睡衣窩在椅子上看書，倒是鬆了口氣——起碼對方是洗了澡的，沒一直在書房泡著。

　　　周戈坐起來，有點意外：「你怎麼還沒睡？」

　　　「睡了，起來上廁所。」孟闌走過去把熱牛奶遞給他，「周哥你怎麼沒睡？都兩點半了。」

　　　周戈沒看表，顯然是知道時間的。他道了聲謝，才說：「睡不著，看會兒書。」

　　　孟闌低頭看向桌面，倒扣著的書正好露出名字，是梭羅的《瓦爾登湖》。

　　　周戈很少來這邊住，所以書房裡的書也不多，選擇有限。但他還是挺喜歡《瓦爾登湖》這本書的，那種遠離俗世卻不為逃避只為靜心思考的生活嵌入字裡行間，莫名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孟闌看過這本書，但他看的是原文版。那時候他一個人在國外生活，沒工作的時候就在家看各種原文書來拓展詞彙量，可他看得吃力，這本書也不太有趣，他斷斷續續看了幾個月連一半都沒看完。他自知裝不了一肚子墨水，便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平時都睡得很晚嗎？」

　　　周戈沉默片刻，還是說了實話，只是避重就輕，什麼都沒解釋：「嗯，睡得晚。」

　　　他不願說，孟闌卻忍不住追問：「睡不著嗎？為什麼？壓力大？」

　　　「也還好……只是睡不著。」周戈看他認真起來，心中哀嘆這小夥子似乎太喜歡多管閒事了，但他無意和一個不怎麼熟的後輩聊這些，便敷衍道，「大概是習慣了高強度的工作，閒不下來吧。」

　　　孟闌才不信，可他看出周戈不願意說，便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他想起那間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光亮的臥室，就知道周戈深受失眠困擾。可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身份去越界干涉，便只是乾巴巴地說了句：「那你記得把牛奶喝掉，早點休息。我回去睡了。」

　　　周戈點點頭，將書籤夾在書裡，端起牛奶大口悶了，也跟著他往外走。

　　　不知是看的書平定內心，還是那杯熱牛奶助眠，他躺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臨睡前還迷迷糊糊地想：那杯牛奶有點熱，好像燙到舌頭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準備趕回工作室的劉鋒恰好撞上孟闌做早飯，聞著香噴噴的味兒，他決定蹭個飯再走。他原以為孟闌也是因為工作才在這兒臨時留宿的，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敢情人家壓根就住這兒！

　　　反倒是這家主人還得孟闌去敲門叫起床。

　　　劉鋒一邊喝著孟闌做的疙瘩湯，一邊看著周戈十分不要臉地起床洗漱過來拉開椅子就悶頭吃飯。

　　　「可以啊周戈，在家養了個田螺先生，怪不得最近看你氣色漸好。」劉鋒調笑道。

　　　氣色漸好是事實，田螺先生也不摻假，周戈聽著彆扭，可也沒想出可反駁的點，便說：「有本事你別吃田螺先生做的疙瘩湯。」

　　　劉鋒兩三口把碗底喝乾淨，嘲笑道：「得，家養的就是惹不起，喝碗疙瘩湯都不行，我走我走，拜拜了二位！」

　　　自始至終被調侃的「田螺先生」壓根沒插上話，就這麼聽著他倆三兩句鬥完嘴，劉鋒已經麻溜走人了。

　　　周戈雖然睡得晚，但起得也晚，起來又有熱騰騰的早飯吃，整個人精神狀態非常不錯。他最近被孟闌養成了早上按時吃熱騰騰的早飯的習慣，幸福感持續上升，頗有點想搬過來天天蹭飯的意願——當然他臉皮沒那麼厚，偶爾來住的時候能享受一兩頓已然是意外之喜，不能真把孟闌當家養的田螺先生。

　　　他倆今天都有工作，吃完早飯來不及洗碗，兩人各自換了衣服便出門了。

　　　孟闌知道接下來一週，他倆恐怕又見不到面了。

　　　燕燕當初說得沒錯，周戈要不是為了錄節目，不會來這兒住的。

　　　兩個人忽然就忙了起來。

　　　孟闌爆紅已成事實，高律再拖著也不現實，所以也幫他接了幾個比較有影響力的雜誌的拍攝和採訪，也接了幾個比較知名的網絡娛樂媒體的採訪。拍照孟闌毫無壓力，畢竟是他本職，可採訪對他來說卻有些艱難。他掌握不好回答的分寸，因為不熟悉國內娛樂圈的環境，記者的一些問題他聽不太懂，有些梗他也接不上來。

　　　連著幾天下來，他每天腦子裡的弦都繃得緊緊的，要不是有高律在一旁提點，他都怕自己得罪人。

　　　另一頭，周戈也忙得連軸轉。除了自己固定主持的節目外，「一食一癒」的突然爆紅已經用事實證明了他的能力，各種贊助商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彷彿之前冷漠地將他拒之門外的那些事都不存在一樣。

　　　周戈當初被拒一方面是那些投資方不看好他，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想自己操刀整個節目，不希望被投資方干預太多，當然，主要是後者。他這樣只讓投資方出錢，別的什麼都不准管的強硬做派當然不討人喜歡。

　　　因為是網絡節目，插入廣告的做法十分普遍，但周戈不想讓廣告毀了自己的節目，可讚助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他得賺錢，得養活整個節目組和公司員工，也不能一個贊助都不接。所以他這幾天忙著應付這些主動找上門的贊助商們，還要接受一兩個採訪。

　　　因此第二期節目上線的時候，他倆誰都沒空看。不過周戈盯剪輯好的成片的時候已經看過一次，但他這回也沒顧上交代什麼，都交給員工去處理。孟闌雖然想看，可實在騰不出時間。於是蹲等節目上線第一時間觀看的人反而成了嘉賓劉鋒。

　　　他一邊看一邊給周戈發微信：我覺得你這節目搞得真不錯，我在這期節目裡真是又帥又有深度，我都要愛上自己了！記得給剪輯師加雞腿，兩個！

　　　周戈一個小時後才看到這條信息，隨手回了個「。」表示已閱，就完事兒了。

　　　工作室裡除了忙著工作的員工，其他人照例端著午飯的外賣，備著零食茶水，坐下來看視頻——主要是為了看霸佔了一週熱門話題榜的劉鋒在節目裡能有什麼驚喜表現。

　　　因為直播時劉鋒已經出現了，錄節目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地搞個劉鋒剛到場的開頭。

　　　這次節目組比較有創意，視頻一開始便是劉鋒坐在沙發上翹著腿很隨意地彈吉他的特寫，從撥弦的手指，到窗外明媚的陽光，從被鍍上金光的側臉輪廓，到微微勾起的嘴角，從茶几上氤氳著熱汽的半杯熱咖啡，到緩緩出現的劉鋒的整體特寫——溫暖閒適的感覺撲面而來。

　　　短短的曲子結束，他放下吉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朝廚房方向問：「今天中午吃什麼？」

　　　片頭開啟。

　　　「劉鋒這幾年退隱江湖是去閉關修煉了嗎？怎麼能越長越帥啊！」看完開頭的小菲驚嘆道，「以前他紅的時候已經夠帥了，現在身上多了些成熟穩重的味道，更迷人了！」

　　　與小菲意見相同的人不少，彈幕裡都在瘋狂地刷劉鋒的名字，花痴的不在少數。

　　　劉鋒退出娛樂圈已久，而且消失得非常徹底，一點痕跡不給粉絲留，所以這幾年沒人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哪些變化，如今在這個節目裡看到他，所有人都在感慨時光流逝。更多的是記得劉鋒的人來這裡圍觀，幾十秒的時間，他們還在激動等待，劉鋒一起身一抬腳，說一句話，那渾身散發著的成熟魅力便一覽無餘。

　　　魏辛不停地刷新著後台數據，發現片頭剛結束，播放量已經上了34萬，而且還在飛速上漲。劉鋒的號召力果然不可小覷，重出江湖，就召來這麼多觀眾，霸佔熱搜榜第一整整一週，這可是頂級流量了。

　　　大福妹捧著碗都顧不上吃飯了，盯著屏幕一臉痴笑：「這期顏值太高了，深得我心！」

　　　其他人搖了搖頭，懶得說她。

　　　視頻裡孟闌一邊開冰箱看存儲的食材一邊問他：「劉鋒，你吃豆腐嗎？」

　　　「吃，麻婆豆腐你會做嗎？」

　　　「會。」

　　　「那來個麻婆豆腐。」劉鋒湊過去探頭往冰箱裡看，「我看看還有什麼？西蘭花、豆角、茄子、南瓜、茶樹菇……我想吃豆角燒南茄。」

　　　「你喜歡吃素？」孟闌一邊往外拿食材一邊問，「怎麼都在看素菜。」

　　　「我不怎麼愛吃肉，葷菜你看著做就行。」想了想，劉鋒又補充了句，「周戈愛吃牛肉和魚肉，你冰箱裡正好有，可以給他做兩道葷菜。」

　　　孟闌愣了下，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

　　　劉鋒正幫他把菜往餐檯拿，隨口回了句：「一起出去聚餐的時候見他老點。」

　　　孟闌把一塊牛肉和兩塊鱈魚拿出來，這是早上賀阿姨幫他從市場買回來的，他提前醃製好了放在冰箱裡。說實話他真不知道周戈愛吃牛肉和魚肉，之前給賀阿姨寫採購清單的時候其實列了四五種肉類，除了牛肉和魚肉，還有五花肉、一隻三黃雞、半隻老鴨。今天他準備做個香煎鱈魚、香辣小牛肉，順便煨一鍋老鴨湯，再炒幾個素菜。

　　　「你們經常聚餐嗎？」孟闌把牛肉放一邊，用廚房紙吸乾鱈魚上的水分，向劉鋒打聽著，「你和周哥認識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