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尷尬

　　「彭」的一聲，厚實的別墅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岳凌風放下手中的咖啡，抬眸看過去，「看到你這麼有活力我就放心了，正想等會兒就過去看你呢。」

　　齊旻大踏步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瞪著他的眼睛蒙上了冰霜，「別跟我說這麼多廢話，莫寅現在在哪兒？」

　　「這還是你第一次對我表露這麼明顯的情緒。」岳凌風隨著他的動作挺了挺身體，也不抬手制止，只用一雙滿含包容的眼睛看著他。

　　「岳凌風，你現在把人交出來，對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我可以不計較。」齊旻把他丟回沙發上，蒼白的臉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威懾力，但是飛紅的眼角卻能讓人感受到他的憤怒。

　　平整的領口被他抓出了皺褶，岳凌風乾脆抽掉領帶解開兩顆鈕子，優雅的氣質中瞬間帶上了些痞意，「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齊旻一腳踢翻跟前的茶几，咖啡杯扣在地面上，褐色的液體浸濕了地毯，「我再說一次，他人現在在哪兒？」

　　「你這樣冤枉我，我可真是傷心啊。」岳凌風把胳膊搭在沙發背上，說著這麼委屈的話，臉上卻都是從容的笑意。

　　「岳凌風，你不是說我想要什麼你都能給我嗎……」齊旻反而好像有些冷靜下來，他看著對方道：「我現在最想要的，就是莫寅。」

　　男人唇邊的笑意隨著他的話一點點收斂下去，變得面無表情，「你現在是在跟我示弱嗎？因為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他心目中的齊旻，從來不會將任何人或事看在眼裡，這次見面以後卻發現他改變了太多，他會高興，會關心，會生氣，甚至會像現在這樣服軟，而這所有的變化都來自一個毛頭小子。

　　「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吧，你抓莫寅也沒有任何意義，把他還給我吧。」如果可以的話，齊旻也不想跟他起太多衝突，那人還在他手裡，如果惹怒他做出些什麼，自己後悔也來不及。

　　岳凌風低頭嗤笑，不知道是在嘲笑他還是嘲笑自己，「誰說沒有意義的，你現在不是上門來找我了嗎，放在以前，你哪裡會站在這兒跟我說這麼多。」

　　齊旻不明白，在之前的十幾年裡他跟這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不懂對方的執念究竟從哪裡來，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但他覺得這並不是喜歡。

　　見他沉默下來，岳凌風站起身，垂眸看著他淡漠的面容，抬手想觸上去，卻被人側臉躲開，因為之前的大動作，對方纏繞在頸上的紗布滲出些血跡，他聲音輕緩的道：「疼嗎？」

　　「不都是拜你所賜嗎？」齊旻抬眸直盯著他，他讓那麼多活死人去追殺莫寅，如果自己沒有及時趕到，看見的可能就是他的屍體了，只要一想到這裡，他就想殺死眼前的男人。

　　他深藏在眼底的憤怒被岳凌風捕捉到，他低下頭突然笑起來，笑的雙肩直顫，笑聲中透著瘋狂，梳理整齊的髮絲垂落幾縷在額角，他後退幾步把自己重新摔坐在沙發上，「其實你帶傷的樣子很美。」

　　齊旻冷漠的看著心情突然就愉悅的男人，他這種神經質的樣子也見過幾次，這就是夏琳莉為什麼叫他死變態的原因，他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瘋狂。

　　「在這裡多住幾天吧，好好享受一下平靜的生活，我特意挑選了一個有美麗風景的地方做安全區，可別浪費了。」岳凌風坐直身體，又變的正經，「那個小傢伙暫時就先放在我這兒吧，我保證不會殺他，但是如果你讓我不開心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齊旻深吸了口氣抑制住自己一拳打過去的衝動，想想不知被他藏在何處的人，閉了閉眼睛轉身準備離開。

　　「明天一起吃個飯吧，這次見面我們還沒有好好的徐過舊。」

　　岳凌風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他的腳步頓了頓，就一言不發的出了別墅大門，如果他敢動那人一根頭髮，他絕對不會放過他。

　　「人一旦有了弱點，就容易被別人掌控，齊旻，你怎麼能讓自己有這種牽絆呢。」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岳凌風清淺的自言自語。

　　「斌叔，你身上的傷我給你抹點藥吧，就算不嚴重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他從回來以後就保持這個姿勢坐在這兒，情緒非常低落，方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王斌搖了搖頭，但看到他擔心的目光，嘆了口氣道：「沒事，都是一些擦傷不用上藥，我先回房間去洗個澡，到現在還是髒兮兮的。」

　　看著他起身上樓，方然才不放心的轉回視線，剛好跟坐在對面的古雷雲對上目光，他下意識就慌亂的躲開，隨後又有些懊悔，這樣真是太不禮貌了。

　　夏琳莉看看他們，拍了把喜糖讓它跟自己出去轉轉，順便叫沈拓回房間休息，說是他今天九死一生的耗費那麼多精力體力，就別在這兒硬撐了。

　　他想反駁說自己沒有那麼弱雞，但對上她笑瞇瞇的臉，就把話又嚥了回去，這女人可惹不起，她讓自己上去就上去吧，在哪兒待著不是待著。

　　空蕩的客廳裡只剩下兩個人，氣氛有些尷尬，方然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膝蓋上坐的很拘謹，看看對面的人，乾笑著道：「那個，你的頭還疼嗎？」

　　今天他的額角磕在牆面上流了血，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幫他處理過了，之前腦後的傷都還沒好透，這下又添了新的，這人的腦袋瓜也是真倒霉。

　　「不疼。」正常狀態下的古雷雲話不是很多，這樣的性格倒是才跟他那張硬朗的面容相襯，確確實實是一個軍人該有的模樣。

　　客廳裡又開始安靜下來，方然緊張的把兩隻手捏在一起，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低頭看見茶几上如同裝飾品的茶具，就站起身道：「那個，我去給你拿瓶水吧。」

　　雖然不是個好理由，但最起碼能讓他暫時逃離會兒這凝滯的氣氛，跟這樣正經的男人相處實在是有些不習慣，他還得再做做心理建設。

　　手腕突然被人握著，連帶著讓他停下腳步，他轉頭看過去，古雷雲抬眼看他，「方然，你不用對我這麼小心翼翼。」

　　方然微愣了愣，僵硬的提提唇角，佯裝無所謂的樣子道：「我，我哪裡小心翼翼的，你想多了，就是拿瓶水而已。」

　　古雷雲握著他的手收緊了點，他抿了抿嘴唇，「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怎麼會？」方然立刻反駁，他只是對他的轉變一時間不適應而已，也怕男人突然恢復過來，對之前的自己感到丟臉，所以不敢隨便去提及，畢竟有哪個成年人願意自己傻兮兮的追在別人身後，對著一個年齡更小的人「哥哥哥哥」的叫。

　　「你討厭也沒關係的……」古雷雲鬆開他的手腕，撐在膝蓋上坐好，「很多人都說我的性格太沉悶不好相處，我都已經習慣了。」

　　明明他也沒有露出什麼不開心的表情，但方然就是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失落，頓時有些慌張，下意識就跟之前一樣蹲在他身邊，抬手覆上他的手臂，「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就是不太適應，沒有討厭你。」

　　手臂上的觸感讓他側頭看了一眼，對方不知所措跟他解釋的樣子很有趣，古雷雲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不漏聲色，失憶時的事他都記得，這個人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他的時候也很有意思。

　　在他看來，方然這個人單純的有些傻，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陌生人也能那樣無微不至的對待，沒有一點的防備心，不知道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古先生，我是真的沒有討厭你的意思，你可千萬別多想。」方然見他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己，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早知道自己就不說去拿什麼水了。

　　「你叫我什麼？」古雷雲微動了動眉毛，記憶中這個人可從來不會這麼稱呼他，果然是跟他生疏了很多。

　　方然頓了頓，現在對著他這張堅毅嚴肅的面孔，「小雲」這樣的稱呼他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的，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羞恥感。

　　看他的嘴巴張了又張什麼也說不出來，古雷雲從他身上移開目光，神情又黯然下去，像是受到了什麼傷害，「算了，我不想為難你。」

　　方然頭都要大了，怎麼感覺清醒過來的男人比之前還要難哄，這要是不好好相處以後多尷尬，他剛才就應該跟著夏琳莉他們一起出去才對。

　　正在他為難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身後傳來「卡噠」的開門聲，他轉頭看過去，齊旻正從外面進來，反手帶上了別墅門。

　　「小旻，怎麼樣？那個岳凌風有沒有為難你？」方然瞬間像是找到了救星，起身就迎上去，走的近了才發現他脖頸的紗布被染紅了一片，登時緊張的拉住他，「傷口怎麼裂開了？」

　　齊旻搖了搖頭，神情有些疲憊，即是身體上的也是心理上的，莫寅的性命現在可能沒有什麼危險，但他在那個人手裡卻始終不是什麼好事，讓他心裡平靜不下來。

　　方然有些心疼的扶住他的肩膀，把人帶到沙發上坐下，就算知道了他是活死人，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把他當成弟弟來對待，這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看著就讓人揪心。

　　古雷雲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掃視了幾圈，抿著嘴沒有說話，肅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表情少的人就是有這樣的好處。

　　齊旻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頭看過去的時候才想起來，這個人現在好像已經恢復了，神智不再是個單純無知的孩子。

　　而這樣一個知曉他們這麼多秘密的人無疑是危險的，他不清楚這人是不是還值得他們信任，畢竟以軍人的身份來說，活死人無疑是站在對立面，威脅到國家安全的敵人。

　　就如同w市的那些軍人一樣，即便是表露了善意，擺出合作的態度，最後得到的結果依舊是被剷除乾淨，永遠都不可能和平共處。

　　「只要你們不做出危及人類的事，我不會洩露你們的身份，這是軍人的承諾，你不需要殺人滅口。」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古雷雲就彷彿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方然聽到他的話愣了愣，才注意到齊旻的神情不太對勁，確實對那人不怎麼友善，他有點不知所措，兩邊看看也不知道該幫誰。

　　「軍人的承諾？不守諾言的軍方可也一樣存在。」齊旻不是受他們庇護的人類，對他沒有所謂的信任情節，w市的事更是給他一個警醒，在人類的眼中，自己這樣的活死人永遠都是異類。

　　古雷雲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麼，那件事他隱約聽他們說起過，但就他的角度來說，那些軍人確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手段過於強硬。

　　眼看著他們的氣氛越來越僵，方然趕緊乾笑了兩聲打圓場，「那個，小旻，現在我們在一個隊伍裡，大家都是同伴，我相信他不會出賣我們的。」

　　齊旻側頭看了他一眼，只想說他太天真了，但也是因為他這樣的脾氣自己才願意跟他來往，他輕嘆了口氣，看在他的面子上估且就先信這個男人吧，以後他要是不守信，自己一定會親自解決他。

　　見他不再說什麼，古雷雲看向幫自己說話的人，對方也看過來，安撫的對他笑了笑，就起身去拿藥箱，打算給齊旻重新處理下傷，他看著他的背影，微勾了勾嘴角，被人信任的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