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撞的女人

　　厚重的陰雲籠罩在頭頂上，暗沉沉的讓人總有一種被壓的喘不上來氣的感覺，發悶的很，這是要下雨的徵兆。

　　開車的人換成了方然，沈拓蓋著件外套縮在副駕駛上補眠，怕打擾到他，沒有人說話，車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車輛行駛的聲音。

　　齊旻盯著外面發呆，車玻璃上倒映著他的臉，眉眼淡漠沒有很明顯的情緒，似乎並沒有被有些沉默的氣氛影響。

　　倒是前座的方然覺得無聊，本來開車就很枯燥，現在這樣簡直要了老命了。他時不時抬眼通過後視鏡看看安靜坐著的人，心裡默默地吐槽，對方這種狀態，別說二十五歲了，說他五十五都信，真的是毫無朝氣。

　　就算是隔著層鏡子，時不時瞟向自己的目光齊旻也感覺的到，他轉過頭看了眼還在休息的沈拓，就對上後視鏡裡的那雙眼睛，聲音壓低了些道：「怎麼了？」

　　心裡正腹誹人家呢，對方就看了過來，就像是被抓包一樣，方然心虛的笑笑，「沒事，就是有些無聊，你不覺得嗎？」

　　「習慣了。」齊旻搖搖頭，他跟人交流的很少，說不說話對他來說都一樣，「而且看著天空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很快。」

　　這比老人家在公園散步賞花還要無趣好嗎，方然真想知道他以前是怎麼過的，一點娛樂精神都沒有，想到這兒，他又問道：「你的家鄉是在哪？還有別的家人嗎？」

　　「家鄉？」齊旻垂眸想了一會兒，他不清楚一直待著的那個算不算家鄉，因為那裡並不是家，「我不知道，我也沒有家人。」

　　方然愣了一下，看他低著頭以為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抿了抿嘴，道：「對不起，不應該提起你的傷心事……其實，跟你一樣，我和沈拓都是孤兒，我們從出生就被遺棄，自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他開始說起自己的過往，對別人來說應該感傷的事情，他的語氣卻很輕鬆，臉上甚至帶著笑意。

　　「我小的時候又黑又瘦，看起來一點都不討人喜歡，沒有人想領養我。」方然見他看著自己，似乎挺感興趣，就接著道：「沈拓倒是跟我相反，他又白又胖圓滾滾的一坨，跟個球一樣，臉上的肉多的眼睛都要擠沒了，孤兒院的老師們都開玩笑說，他是偷偷把我的飯也吃掉了才會這樣。」

　　齊旻隨著他的話轉頭看了眼沈拓，雖然現在蓋嚴實了，但對方的身形他之前也見過，非常的勻稱結實，一看就是經常做運動。

　　「他現在這樣就是因為一直堅持健身，不然分分鐘胖回去。」方然也側臉掃了一眼，腦海裡回想起他以前胖乎乎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想笑，「我的手機上還有照片呢，回頭給你看。」

　　「方然！丫的老子不是讓你把照片都刪了嗎？！」本來還在睡著的人突然坐直了身體，惱火的瞪著他，「你竟然還偷藏的有？！」

　　方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差點沒撞上路邊的護欄，趕緊轉動方向盤扳回來，才算是鬆了口氣，「大哥，你別嚇人成嗎，不是在睡覺嗎？」

　　「你那麼吵，誰還睡得著。」沈拓把滑落到腿上的外套拿起來，掛到椅背上，「要不是我醒著，估計就被你賣乾淨了！」

　　「什麼叫賣？那明明是你青春的見證，拿出來給小旻分享一下而已。」方然對這事兒毫不心虛，笑著對他挑了挑眉，「你可不要逃避自己的過去。」

　　「那行，我家也有你小時候的照片，等我們到了m市，拿出來大家分享分享怎麼樣？」沈拓雙手環胸，斜眼看他。

　　「算了算了，我們放過彼此吧。」方然連忙抬起一隻手衝他擺了擺，他小時候的樣子自己都不忍直視，還是別拿出來丟人了。

　　齊旻靜靜的看著兩人沒有插話，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這就是真正的朋友吧，他的腦中回想起莫寅的臉，以他們倆的性格，可能永遠都不會這樣相處。

　　跟沈拓侃了兩句，方然抬眼又看向後座的人，「我們三個都是孤兒，也算是種緣分，昨天還經歷了場生死考驗，以後就都是兄弟了。」

　　望著他含笑的眼睛稍愣了會兒，齊旻才輕輕點了點頭，不過是一次意外的搭車，卻讓他遇上了兩個有趣的人，也算是一種收穫。

　　「喂！前面有人！」

　　沈拓急切的驚叫響徹在分神看後視鏡的方然耳邊，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先踩下剎車，但因為慢了幾秒，車頭還是撞上了突然從路邊躥出來的人，對方直接跌落在地上。

　　方然被嚇的半死，趕緊打開車門跳下車，倒在車前方的是個長頭髮的女人，她的意識還清醒，自己撐著地面坐起身，因為背對著他，看不清面貌。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方然趕緊在她身邊蹲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對方穿著黑色的長褲和淺灰色長袖衛衣，也看不出哪裡有被傷到。

　　女人轉過頭看向他，臉蛋非常的精緻，眼睛很大很亮，清澈的如一汪湖水，只是可惜她額頭上破了個口子，鮮紅的血跡看著有些刺目。

　　方然倒吸口涼氣，一連串的問題就躥了出來，「傷口痛嗎？腦袋有沒有眩暈的感覺？看人會不會花？除了頭還有哪裡受傷？」

　　因為他很急切，那個女人稍愣了下，才露出一個有些恬靜的笑容，「你不用慌，我就是傷口有些疼，其他的都還好，沒有什麼大問題。」

　　方然稍稍鬆了口氣，他的車速本來就不快，也踩了剎車，不然直接撞過去人都飛了，怎麼還會有命在，現在只是受了點傷也算幸運了。

　　不過對方脾氣這麼好倒是讓他有點意外，被撞了還能這麼心平氣和說話的人真的少有，他又暗自打量了幾眼，感嘆了下她的好容貌好性格。

　　緊跟著他下來的沈拓見人沒事兒也放了心，雖說現在這世道撞死了人也沒人會來追究，但他們的良心可過意不去。

　　方然扶著人站起身，讓她動動腳確定沒有扭傷，又仔細查看了其他地方，除了腦袋以外，就只有手心擦破了點皮。

　　「真是對不起，剛才我分神了，反應有些慢。」方然自責極了，要是他能夠注意一點也不會有這樣的意外，以後開車的話還是少聊天兒！

　　「沒關係，反正我也只是受了點小傷，你不用放在心上。」女人抬手把有些凌亂的頭髮別到耳後，露出來的白淨側臉很漂亮。

　　她越是這麼說，方然內心就越自責，「你放心，你的傷我會幫你治好的。」

　　女人聽他這樣說，疑惑的抬起頭，看著他真誠的眼睛，「你是醫生嗎？」

　　「對，我是一名外科醫生，雖然是實習的，但技術還可以，你不用擔心。」方然說話的時候，又看了眼她額頭上的傷，雖然流了點血，但其實是皮肉傷，不算嚴重。

　　「我們先離開這兒再說吧，血腥味已經吸引了活死人過來。」齊旻從車子側面走出來，他一直站在那兒關注這邊，幾人並沒有留意到他。

　　聽到聲音看過來的女人見到他時，突然就變了臉色，身體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眼睛裡帶著戒備，讓站在他旁邊的兩個人側目。

　　「你怎麼了？是哪不舒服嗎？」方然見她臉色不太好，以為她頭暈，又伸手放在她肩膀上，撐住她的身體。

　　他的觸碰似乎讓女人放鬆了些，她移開盯著那人的視線，往他懷裡靠了靠，但是放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依舊讓她汗毛直豎。

　　齊旻一雙黑色的眸子，淡薄的看不出情緒，他收回讓對方不安的目光，看了眼不遠處已經逐漸靠過來的活死人，「走吧，它們過來了。」

　　因為要照顧那個女人，方然跟她一起坐在後座，詢問之下，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夏琳莉，有些拗口，不過挺好聽的。

　　準備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方然才想起來，他的藥箱和衣服都忘在了那棟別墅裡，半夜三更的醒過來就遇見那種事兒，誰還記得拿東西。

　　「我包裡有簡單的藥品，你先湊合一下。」坐在副駕的齊旻轉過頭，把放在腿上的背包遞過來，期間視線從女人身上瞟過，立刻讓她僵硬了身體。

　　「夏小姐要去哪兒？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兒？」在方然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沈拓看似隨意地開口詢問。

　　聽到他的問話，夏琳莉垂眸嘆了口氣，「我跟同伴走散了，本來想去路上找輛車到最近的城市再說，沒想到就遇見了你們。」

　　這套說辭似乎有點耳熟，沈拓默默看了身邊的齊旻一眼，但是經過昨晚的事兒，他不會再懷疑對方，這個女人可就不一定，「夏小姐運氣挺好的，沒有遇見活死人。」

　　「其實有遇上，不過我力氣挺大，還能應付。」夏琳莉說出的話倒是跟他想的不一樣，「我能殺活死人，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夏小姐竟然這麼厲害！」正給她手心消毒的方然驚訝地抬頭看她，他們一路上見過的那些女人大多柔柔弱弱，能自己對付活死人的很少。

　　「也沒有，只是為了活下去，不面對也得面對。」夏琳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淺笑了一下。

　　手上的傷用酒精都擦過一遍，方然又拿了團新的醫用棉，擦拭她額頭上的血跡，「可能會有點疼，你稍微忍耐一下。」

　　他湊的很近，手上動作溫柔的撥開她的髮絲，把傷口整個露出來方便清理，夏琳莉抬眸就能看到他專注的眼睛，她勾起唇角，突然笑的美好。

　　這個男人看著文弱，責任心倒是很強，別說是在這種混亂的時期，就是放在以前，撞了人逃逸的也有很多，他還挺可愛的。

　　「方然，我餓了，遞個餅乾給我。」齊旻側過臉，朝著後座伸出一隻手，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女人的凝視。

　　聽到他的聲音，夏琳莉如同被一盆冷水澆下來，她微轉了視線看過去，果然見到那人半遮在碎髮下的眼睛盯著她，明明平淡如不起波瀾的水面，卻讓她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