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親,私奔嗎5
羅衣拿著這封信,去見了白老爺。
“好大膽的狂徒!”白老爺看了信後,勃然大怒。他一拍桌子,就要把信撕毀。
然而他動作頓了頓,抬頭朝羅衣看去,“婷婷,你怎麼想的?”
羅衣的臉上有些不快:“他說爹爹壞話,我不高興。”
果然女兒就是貼心!白老爺滿腔的怒氣,頓時消散了大半。但他看著手裡的信,那上面寫滿了輕浮之語,漸漸又湧起了怒氣。
“他再好,可他說爹爹的壞話,我就不喜歡他了。”羅衣眼看白老爺氣得不行,便軟聲說道,“我不會去見他的,他再同我說什麼,我也不會見他了。”
白老爺聽到這句,心裡那叫一個熨帖。
還好,女兒還是乖的,沒有被人哄得神魂顛倒。他一時冷靜下來,再看那信,便冷笑一聲:“見!為什麼不見?”
他已經嚴加防守,這封信還能落到女兒手裡,可見那小子的本事!他看不見的時候,還不知道那小子如何誘哄他女兒?堵不如疏,他便會一會那小子,看看他這回出什麼招!
羅衣對白老爺居然同意了,有些驚訝。她本來打算說服他,去見一見張義澤。
她要玩弄張義澤,總不能老不見他。
沒想到,白老爺這麼快就答應了,省卻她許多口舌。她一臉乖巧地模樣:“我都聽爹的。”
白老爺心裡軟成一團棉花,藹聲說道:“爹不讓你私下見他,是怕你被他哄騙。他年紀比你大,又有多年讀書遊學的閱歷,你瞧不透他。這回爹帶你去赴他的約,便是帶你長長見識,免得日後輕易被人哄騙。”
羅衣想起真正的白婷婷,心下歎息,面上乖巧應道:“是,我都聽爹的。”
三日後。
張義澤早早就到了嵩山寺,他站在嵩山寺的門口,等候白氏父女的到來。
他今日穿著打扮十分光鮮,卻是為了給白老爺一個好印象,特意問鄰居借了銀子,買了這身行頭。
幸而,他有著讀書人的名頭,又教過鄰居家的孩子寫過字,鄰居很痛快就借給他了。
其實,如果他想賺銀子,並不是什麼難事。但他實在沒這個興趣,既然有更輕鬆有趣的方法,為什麼要辛辛苦苦賺銀子呢?
他臉上掛著一抹懶散的神情,目光落在山下,等待視野裡出現白氏父女的身影。
終於,他等的人到了。
懶散的神情退去,立刻換上適當的熱情,往下方走去:“白老爺,白小姐,你們也來了?”
也?白老爺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他恐怕不知道,女兒已經把信給他看了。
想到這裡,白老爺心中十分自豪。女兒沒有瞞著他,沒有用藉口把他騙來,而是直接把信給他看了,真是怎麼想怎麼窩心。因此,對張義澤的厭惡都減少三分。任他狡猾詭譎,女兒不信他,又有何可懼?
“好巧,張公子也在這裡?”白老爺和藹地對他道。
張義澤沒想到白老爺會對他如此和藹,一時頗有些受寵若驚。
他看向羅衣,以為是她在白老爺面前說了好話,才使得白老爺這樣對他,因此目中流露出款款深情。
等到羅衣碰觸到他的目光,又羞澀地垂下頭,他才按捺住驕傲和得意,看向白老爺道:“嵩山寺後院的菊花開得好,在下與方丈有幾分交情,受到方丈的邀請,特來此賞菊。”
白老爺挑了挑眉:“哦?張公子居然與方丈大師有交情?”
張義澤一臉的謙虛,答道:“不敢當。”
這還不敢當?不敢當,會這樣炫耀?白老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略一點頭:“既如此,不敢耽擱張公子賞花,我帶小女先行一步。”
嵩山寺是揚州城外很有名的一座寺院,香火很靈,許多人家都來這裡上香。白老爺自己也是香客中的一員,每年都來兩回,悼念亡妻,為女兒祈福。
他帶了羅衣就往上走。
張義澤忙跟上來:“臺階陡峭,白老爺仔細腳下。”
他嘴裡稱著白老爺,眼睛卻直往羅衣的身上瞄。
白老爺頓時又來了氣,冷冷地看著他:“張公子不如走在我左手邊?”
張義澤訕訕。
白老爺帶著羅衣,在佛前恭恭敬敬上了香,又捐了香油錢。
這時,方丈大師就走了過來。
“白施主。”方丈大師行禮。
他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佛法高深,在此地一帶很有名望。他看了看羅衣,笑著說道:“小施主福澤深厚,可喜可賀。”
白老爺每年都會來上香,捐的香油錢也不少,方丈認得他,更知道他有一個容貌有瑕的女兒。此時見羅衣容貌無暇,美得似仙子落凡塵一般,頓時為她高興。
想起張義澤拜託他的事,便笑著說道:“寺內菊花開得正好,白施主可願一觀?”
方丈大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白老爺點點頭:“榮幸之至。”
一行人往後院行去。
寺內的菊花果然開得好,碗口大的菊花,競相開放,白的如雲,金的燦爛,等閒見不到這樣漂亮的菊花。
白老爺一邊觀看,一邊問羅衣:“喜歡嗎?喜歡的話,爹叫人在家裡也栽幾盆。”
羅衣點點頭:“喜歡。”漂亮的事物,誰不喜歡?
方丈大師看著他們父女情深,面上一片和煦,又問道:“不知令千金可許了人家?”
聽到這句話,白老爺眉頭一挑,頓時明白張義澤說服了方丈大師為他說話。
“不曾。”白老爺說道,“我意欲為小女擇一門良婿,不必大富大貴,只要為人踏實穩重,待人誠懇,便心滿意足。”
方丈大師笑道:“不知白施主覺得張施主如何?”他老人家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也從不曾小看任何人,心知白老爺必然看出來什麼,因此說話開門見山,“張施主生得一表人才,讀書又好,心地也善良寬厚,可謂難得的青年才俊。”
方丈大師看著張義澤,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咱們揚州城恐怕再也找不出這樣出色的年輕人。”
白老爺見他如此推崇張義澤,頗為奇怪:“我很信得過大師,也相信大師的眼光。只不過,大師緣何明白張公子的為人?”
方丈大師便道:“年前在我們寺內出現一樁失竊案,怎樣也找不出緣故,後來張公子來了,不用三日,便找出了小賊。他頭腦聰慧,又熱於助人,於佛法也有些研究,我與他乃忘年交。”
白老爺心下稱奇,忍不住又看張義澤。
他還是很信任方丈大師的,因此見他如此推崇張義澤,忍不住想,此子真乃不凡之人。但他親眼見過張義澤的輕薄之舉,又看過那樣輕浮的信,自然不會因此改變念頭。
但也沒必要因此就得罪方丈大師,因此他沒有揭穿,只是笑著說道:“張公子乃人中龍鳳,待得來日,必然前途無量。”他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但小女心性單純,我只打算把她嫁給普通人,小富即安。”
張義澤本來以為,請動方丈大師出馬,今日必然有所收穫。沒想到,白老爺居然會這樣講,一時愕然當場。
方丈大師也愕然了,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羅衣,見她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白老爺的身側,當下認為她是那種靦腆羞澀的女子。
又想到她頂著一張有瑕的容貌十七年,性子內斂也是有的,因而歎息一聲:“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道了聲“阿彌陀佛”,便不再勸說,只引著幾人在寺內轉了一圈,便先行離去。
方丈大師是慈悲人,他答應為張義澤說話,便在白老爺面前說了他的好話。但白老爺婉拒了,便是他自家的決定,因此也不多言。
張義澤沒達成目標,心裡很是不快。但他還有備用的計畫,因此引著白老爺往小道走:“這邊環境清幽,恐怕白老爺沒有走過,在下給白老爺和白小姐帶路。”
他打頭走在前面,一副坦然君子的模樣,叫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心中藏著詭計。
白老爺也只當他還不放棄,打算再狠狠拒絕他一回,便跟著走了過去。
羅衣跟在他身旁,低眉垂眼,演繹著一個羞澀靦腆的小家碧玉。
餘光卻盯住了張義澤。
“你很想娶我女兒?”一邊下山,白老爺一邊問道。
張義澤立刻表癡心:“在下對白小姐一見鍾情,請白老爺成全。”
白老爺心下冷笑,口中說道:“我說過,我不欲把女兒嫁給前途遠大之人。若你肯放棄科考,從此再也不讀書,一輩子小富即安,我便同意把女兒嫁給你。”
張義澤愣住。
他臉上浮現出不敢置信。
愣愣地看著白老爺,一時連思考的能力都消失了。良久,他腦子裡出現兩個小人兒。
一個說,不能應,不是什麼謊都能撒的,舉頭三尺有神明,他今日撒下這個謊,待到考場上,祖師爺不會保佑他。一個說,如果不應,他將再也沒有求娶的機會。
可就這麼灰溜溜的放棄,他實在不甘心。
白老爺眼裡滿是冷笑,瞧他一眼,便帶著羅衣往下走。
等他們走出一段,張義澤才反應過來,忙跟上前去。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灘油漬上,他眼裡閃過暗光。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白老爺的左側,迫著他往油漬那裡走。白老爺不曾注意,也沒留心,他以為說出這番話,張義澤又沒有回答,此事便了了。
然而羅衣卻看到了,她抿了抿唇,目光往草叢裡一掃。頓時,一錠雪白的銀子出現在那裡,若隱若現。
張義澤一眼便看到了,他眼睛一亮,視線立刻從白老爺的身上收回。落後幾步,去撿草叢裡的銀子。
然而等他摸到那錠銀子時,卻突然腳下一滑——
“啊!”張義澤失控地滾下臺階。
臺階陡峭,他刹不住趨勢,一眨眼便滾落下去數丈之遠,速度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