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登基啊10
齊子文這場氣生了很久。
足足有四五日,他沒出現在羅衣的面前。
羅衣在心裡算著,他大概要生多久的氣,才會再在她跟前露面?在她數到第六日的時候,齊子文出現了。
他一改之前的素衣白袍的文士模樣,今日一身黑衣黑靴的打扮,手中握著一把長刀,赫然是武者的模樣。
他一出現,羅衣就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甚至還伸出手,小小的比劃了一下。
“原來你這麼高啊!”她驚歎道。
她一直以為他不高,只是中等身量。誰知他今日換了一身打扮,顯得他肩寬腰細,雙腿修長,身材勻稱而結實,比例恰好。羅衣用手比了比,發現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
她之前怎麼會認為他長得不高?
她滿是驚歎地看著他,眼中不掩欣賞,讓齊子文微微抬起了下巴,對她道:“走吧。”
“去哪裡?”羅衣問道。
齊子文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波無瀾:“殺人。”
“……誰得罪你了?”羅衣忍不住問。
“大將軍吩咐的。”他淡淡道。
他這個人雖然總有些狡猾,而且喜歡試探別人,但這種事情上面卻不會胡來。
他從來不授人以柄。
因此,他既然說是傅耀宗吩咐他的,那必然就是了。
羅衣立刻叫他出去:“我收拾一下,你等我片刻。”
齊子文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羅衣換下了漂亮的裙子,一身精煉短打,走了出來。
“你就帶這個?”他目光落在她腰間,那裡別著一把鑲嵌著紅寶石的匕首。他見過這把匕首,還是她在夜東麒的私房裡挑的。明明也算是不錯的兵器了,可是不知怎的,他看著屬於夜東麒的東西掛在她身上,忍不住一陣皺眉頭。
羅衣點點頭:“它既漂亮,又鋒利。”
語氣中,不掩喜歡。
齊子文更加不痛快了。然而這不痛快來得莫名其妙,他自己甚至不知道哪裡來的。想了想,他道:“沒想到你也有如此膚淺的愛好。”
羅衣揉了揉耳朵:“抱歉,你剛剛說什麼?風太大我沒聽清。”
“我說你也有如此——”
“膚淺”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見羅衣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朝他看過來:“齊子文,你等著瞧吧,你這輩子註定娶不到老婆。”
齊子文一愣。不待說什麼,羅衣已經大步走到前頭,俐落地上了馬。
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朝他看過來:“還不走嗎?”
抿了抿唇,齊子文腳尖輕點,直接縱身一躍,飛到馬背上。
“跟上來。”說道,他扯了扯馬韁,“駕——”
兩人行出百里,翻身下馬。
齊子文把馬兒放了,然後走到路邊的草叢裡坐下。
“暗殺?”羅衣有學有樣,好奇地在他身邊坐下問道。
兩人一同盤膝坐在草叢裡,挨得極近,齊子文能看到枯草葉子放肆地搔刮著她的皮膚。他有些不悅,向她伸出手:“匕首借我一下。”
羅衣解下匕首,遞過去。
就見齊子文接過,竟然用匕首在周圍割了一圈,把她周身的草都割去了,生生出現一圈真空地帶。
她看著他把匕首還回來,接過之後,有些無語地道:“你還真是……”
上次徐睿的手下說他菜雞,不知道為她擋風,他當即就站在上風處,為她擋去大半的風。
她今天才說他娶不到老婆,他就變得貼心起來。
“真是什麼?”見她說了半截又住了口,齊子文問道。
羅衣搖了搖頭,沒把“進步飛快”幾個字說出口。
她跟他沒什麼交情,這種近乎于朋友之間的親密調侃,還是少說為妙。
她不說話了,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道路的盡頭,齊子文便也閉上口。只不過,嘴角微微上翹,想著她周圍的真空地帶,莫名有些高興。
未幾,馬蹄聲漸漸近了,很快道路盡頭出現一行身影。
十三人,羅衣數了數,對齊子文道:“都殺掉?”
“是。”齊子文點點頭,又指了指其中一個,“那個人是我的。”
羅衣心念一轉,略有些明白了:“我大哥要考驗你的忠誠?”
齊子文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點點頭:“沒錯。”
說著,馬蹄聲就在近前,他一個飛身縱起,拔出長刀,直直落在道路中央。
羅衣緊隨其後,卻是拔出自己精緻小巧的匕首,來到人群的後方。
兩人一個大開大合,動作兇猛而鋒利,一個敏捷靈巧,總是趁人不察時一刀抹了脖子。
很快,十三人只剩下一個還站著。
那人駭得渾身發抖,看著齊子文道:“果然是你!皇上說你背叛了他,果然如此!齊子文,皇上哪裡對不住你,你枉顧他的知遇之恩,居然背叛他?”
聽了這話,齊子文看了羅衣一眼。
“他有一個不錯的對手。”同僚一場,齊子文沒叫他做個糊塗鬼,說完,就上前一刀給了他個痛快。
而後,他探進那人的懷中,取出一卷明黃的布帛。
“是聖旨?”羅衣走過來,看了那布帛一眼。
當著她的面,齊子文連假裝都懶得做,直接打開布帛看了起來。
人是夜東麒派來的,要收回傅耀宗的兵權,並叫他即刻入京。
“他是不是傻?”羅衣看完聖旨後,頗為詫異地道,“難道他能走到今天,熬死了太子,氣死了皇上,全都是靠你輔佐?”
一個想得出這種沒用的餿主意的人,怎麼可能鬥得過太子,以及太子麾下的一幫謀士和權臣?根本不可能啊!
“呵。”齊子文輕笑一聲,沒承認,也沒否認。他挑了挑眉頭,將聖旨塞入自己懷中,然後嘬唇打了個口哨。不久後,被他放跑的馬兒回來了,他翻身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羅衣:“上來?”
來之前,兩人一人騎著一匹馬。
但是剛到此處時,齊子文隨手放走了馬兒,羅衣以為用不上了,便也把自己的馬兒放走了。
誰知道他的馬兒如此乖覺,根本沒跑遠,吹一聲口哨就回來了?
“不必。”羅衣轉身走向使臣們騎來的馬兒,挑了一匹健壯又漂亮的,就準備騎上去。
卻聽齊子文淡淡地道:“你不要小看這些馬兒。今日你把它騎了回去,難保有一日它不會帶著別的人進入軍營。”
羅衣回頭看他,慢吞吞地問:“你要與我共乘一騎?”
齊子文輕輕頷首,眉梢挑得有點高:“快上來,大將軍還等著消息。”
羅衣放開使臣的馬,信步朝他走過去。來到他身前,見他遞過來一隻手,卻沒有握住,而是對他使了個眼色:“你往前挪挪,我要坐後面。”
齊子文沒動。
他抿著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勞駕動一動。”羅衣又朝他使了個眼色,“怎麼?瞧不起我?認為我的話不用聽?難道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傅耀宗的妹妹嗎?”
齊子文的眼中劃過一絲無奈,身子往前挪了挪。
羅衣翻身躍上馬背,坐在他身後。
一絲淡淡的幽香傳來,令齊子文心神一蕩,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韁繩。她坐後面也沒什麼不好,他心想,總共她現在跟他共乘一騎。
然而不等他的念頭落定,便覺身後忽然襲來一陣大力,動作十分精准,力道拿捏準確,他不過是出了個神的工夫,就被反剪手臂,然後衣襟被人提起,整個人由坐在馬背上,改為面朝下搭在馬背上。
只有俘虜和貨品才會用這樣的姿勢乘在馬上。
齊子文的臉上被怒意染紅:“傅羅衣!你過分了!”
羅衣剛把他面朝下地搭在身前,就立刻用韁繩纏住他的雙手,制止了他逆襲的可能。
聞言,她拍了拍他因為怒氣而泛紅的臉:“小美人兒,跟大爺回山寨吧!”
她哈哈一笑,雙腿夾了夾馬腹,馬兒立即向前狂奔。
疾風從她身畔劃過,吹得她衣袍鼓起,整個人輕盈得像要飛起來,羅衣心神暢快之極,忍不住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逗齊子文:“你好好跟著大爺,不要起二心,大爺給你吃香的喝辣的!”
雖然齊子文這人奸猾,心思深沉得令人摸不透,但偶爾逗起來也是很有趣的。
羅衣最想親近的傅耀宗每天都很忙,一天到晚見不到幾面,而營地裡的其他人她又不熟,也只能跟齊子文耍一耍了。
前幾日齊子文生氣躲著她,她一個人無聊極了,終於他又落在她手裡,豈能不逗弄一二?
回到營地的時候,齊子文已經是氣得臉色發黑。他一下馬,立刻抬腳往傅耀宗的營帳行去,看也不看羅衣一眼。
羅衣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後。
傅耀宗此時正在看一封京中的來信。
上面只有一句話:“傅老將軍身亡,乃是夜東麒下的手。”
他看著這封信,面色沉凝。
“哥哥!”羅衣掀開門氈走進來,見他又在看信,而且神色不大好,就走過去看了一眼,“京中又傳來什麼消息啦?爹的計畫進行得怎麼樣了?”
只一眼,她就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羅衣怔住。
“假的。”傅耀宗敲了敲她的腦門,“別胡思亂想。”
羅衣卻覺得胸腔裡都安靜下來,那顆跳動著的心都僵住了。她抿著唇,抬手捂上心口:“真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傅耀宗好笑地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別多想。咱爹要是這麼沒用,你我還能安然活到今日?”
以傅老將軍的作天作地,假若他少一點本事,他的兒子女兒早被人弄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真是的……”發現傅耀宗的臉上沒有絲毫悲傷,羅衣又想起她剛進來時,傅耀宗的臉上也是只有沉凝,才知道這的確是假的,忍不住抱怨道:“誰來的信?故意嚇人呢!”
傅耀宗大笑起來:“還能有誰?除了咱爹,還有誰這麼惡趣味?”
羅衣目瞪口呆。
“好了。”傅耀宗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將目光投向她身後的齊子文,“辦妥了?”
齊子文點點頭,將繳獲的聖旨雙手奉上。
“不錯。”傅耀宗看完後,沉吟片刻,將聖旨燒成了灰燼。他站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很快,外面響起他沉痛又悲憤的聲音:“惡鬼降世,殘害皇室,又借了三皇子之身還陽,大肆戕害朝中眾臣。本將剛剛接到消息,我父親不日前遭到惡鬼毒手。”
“有此惡鬼主持朝政,這天下沒有我們的活路,沒有百姓們的活路了!”
士兵們如雷一般的喝聲響起:“除惡鬼!平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