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焰撩起熱風，絲絲縷縷的香味隨風飄蕩，擁擠的鬼們似被注入了活力，本就神智尚存的發出一陣一陣的驚呼聲，而那些呆滯的眼神沒有光彩的，也隨風嗅鼻子。

　　“好……香”

　　“什麼味道？”

　　“原來如此。”李義鳴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精准地解剖眼前的景象，他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似乎已經理解了張曉明燒美食指南的用意。

　　倒是慧能法師，即便見慣了大世面，也不是很能跟得上現代年輕人的思想，所以他扭頭道：“李施主，請問張施主燒的是何物，為何鬼們會有此反應？”

　　李義鳴道：“法師有所不知，他燒的是時下流行的權威美食指南，上有各種各樣美食的照片，都是專門找攝影師拍攝的，看上去就讓人食指大動。”

　　法師依舊很迷茫：“哦，所以，為何燒……食譜？”

　　“他怕是想要通過這方式，讓鬼感受到食物之味美，進一步提高他們的幸福感，結合超度的經文，讓他們幸福地升天。”

　　慧能法師：“哦、哦！”

　　原來還能這樣？

　　他不是很確定，如果讓鬼怪們感受到美食之味，豈不應該供奉飯食，用精美圖片，真的沒問題嗎？即便是常人，在看見美食圖冊時，也只是口舌生津，心生饞意，卻不會有飽腹之感。

　　張曉明看著被香味煽動的鬼，嘴角上揚，有笑意流露：嘿嘿，比我想的還要順利。

　　然而下一秒，情況直轉急下，盈滿鼻尖卻品嘗不到的香味，讓鬼們暴動了！

　　“怎麼回事？！”

　　“供奉供奉供奉……”

　　“吃的在哪裡？！”

　　張曉明：＝口＝！

　　眼見情況不對，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李義鳴放聲大唱起來，他的應變能力極強，悠揚的歌聲阻止了蠢蠢欲動的鬼魂們，讓他們在饑餓與暴躁中，勉強升天。

　　慧能法師道：“看來張施主的超度方式，還要研究些時日。”

　　張曉明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臉：“真對不起，麻煩諸位了。”要不試試買美食供奉鬼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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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拙劣的超度技巧不同，在接下來的課程中，張曉明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賦，在他身上，廣長舌相的大神力體現得淋漓盡致。

　　先前，慧能法師教了他們不少渡化鬼的門法，也教無端開了天眼的眾人如何用佛珠或是包括佛經在內的法器，做簡易驅散鬼魂之法，讓家中清淨，不過那時，眾人對那些會傷人的惡鬼無太多瞭解，對佛教以及其他門派驅散鬼的手段就更不清楚了。

　　“惡鬼不常見，惡到能讓人受害的鬼就更少見，然而行走在人世間，意外頗多，不求能夠驅散惡鬼，卻望諸位見其能夠自保。”慧能法師說這話時語調平緩，表情更加真摯。

　　眾人聽後，在覺得暖心的同時，卻也有點汗毛倒豎的味道，超度一般鬼魂就已讓他們的世界觀顛覆了一次，現在竟然不止有鬼魂，還有惡鬼嗎？

　　禪修班專用的資料本發到了每一人的手上，隨著時代發展，佛門人員也與時具進，資料是直接從佛經以及雜記上拓印下來的，印在A4紙上，還挺清楚。

　　翻開第一頁，是對佛教三十六餓鬼的具體介紹，佛教典籍《大正藏》中有一《正法念經》，其中介紹了三界六道的神鬼人物，餓鬼是由生前罪孽深重之人所化，是鬼道中數量最多，種類也最多的鬼種，他們有的力量強，有的力量弱，但總體來說，只要是餓鬼，就是對人有害的。

　　“食氣餓鬼、食法餓鬼、食水餓鬼……”張曉明念念有詞，把三十六種鬼都認了一遍，他聲音小，念得快，就跟念經似的。

　　李義鳴也看完了，但他心頭疑問多多，就舉手道：“慧能大師，我有疑問。”

　　“李施主請說。”

　　李義鳴伸手撓臉道：“我以前，嗯，對佛教不大瞭解，只聽說過什麼替死鬼、水鬼、吊死鬼之類的，請問法師，這些鬼和餓鬼有什麼關係？”

　　慧能法師道：“是一種東西，就是名字不同。”他道，“一個是民間道家的說法，一個是我佛的說法，就比如說是水鬼，與餓鬼中的食水餓鬼就是同類。”

　　“不過，佛經中雖將餓鬼分為三十六大類，但實際上卻遠遠不止這些，尤其是現代社會多了些其他死亡方式，譬如車禍之流，若是死前太過痛苦，即便無甚罪孽，也會化成冤魂惡鬼。”他最後總結道，“所以，雖有大歸類，但到底屬於哪種鬼怪，還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李義鳴聽後怕怕的：“餓鬼很常見嗎？”

　　慧能法師道：“有大傷人之力者少，都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以前還常見陰客撞鬼之事，這兩年就很少見了，所以，即便見了餓鬼也不用太害怕，大部分法力都不是很強。”

　　所謂的撞鬼，就是鬼上身，在科技日新月異、蓬勃發展的社會主義國家，很少見到。

　　李義鳴這才松了口氣，而在他身旁認真記筆記的張曉明則嘴角抽搐，心想：那我運氣還真挺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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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花了一周的時間認清了常見的各種鬼怪，張曉明學生時代成績就不錯，此次更是拿出了高考的勁頭。

　　他前兩天又打開了當時在bbs論壇上發的帖子，看見了2樓的話，額頭一把冷汗，覺得自己福大命大。

　　掌握了基礎知識後，張曉明等人得到了古舊經文的影本，他打開看，抬頭大字格外震撼人心，上首寫作《降伏法》。

　　提起降伏法，絕大部分的佛學士第一反應就是金剛乘中的降伏法。金剛乘被稱為密乘，與大乘佛教、小乘佛教之類的顯教不同，其中有很多佛教理法都是秘密傳授，這一派重視鬼神、神通以及神秘體驗，與其他教派有顯著區別。

　　因重視鬼神，教派中也流傳了許多降妖伏魔法。

　　然而，並非只有密宗有降伏法，大乘佛教、小乘佛教也有。

　　慧能法師解釋了伏魔經文的含義，又告訴他們如何布壇，其餘則都要靠人自己體悟。

　　張曉明不僅口中背誦，還拿了黃紙，提筆抄寫經文，毛筆字是他從小練的，以前只是興趣班，後來就是斷斷續續寫，一直沒有丟掉，雖然有點退步，但他的字比起一般抄寫佛經的還要好很多。此時他正在抄寫楞嚴咒的第三會——毗陀夜闍。

　　李義鳴從他背後湊上來道：“張施主，你毛筆字寫的真好看。”

　　張曉明道：“獻醜獻醜，從小練的。”

　　他又看會兒張曉明在抄寫的內容，愣是沒有同腦海中讀過的經文對上號，就直接問道：“你在抄的是哪部經書？”

　　“是《楞嚴經》。”

　　“那你幹嘛不從頭抄啊。”

　　張曉明深思後道：“因為就這段法力比較大，是降伏天魔，制諸外道的法，抄其他的是有用，但是效力好像沒有它來的大。”

　　李義鳴道：“你怎麼知道的？”

　　天生佛相的小明道：“直覺。”

　　李義鳴看滿宣紙的“毗陀夜闍，嗔陀夜彌，雞囉夜彌”，終於把脖子縮回去了，還怪神奇的。

　　慧能法師正在小堂裡遛彎，走到張曉明身後看見他抄的句子倒是大加讚揚：“此乃降魔咒，指用三寶佛法僧的威德降伏魑魅魍魎，張施主能從經文中挑出這句，真是佛性深重。”

　　毗陀就是佛陀的意思，而夜闍指威德，這句咒文除了是楞嚴經的經文，還是大光明藏的大明咒，只要一誦這咒，就光明普照，不正當的邪鬼暴露在陽光之下，都會魂飛魄散。

　　是非常強力的咒語。

　　張曉明受到了法師的鼓舞，更高興了，學習得也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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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期禪修很快到了最後一天，張曉明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趁著其他人在休息的時候，偷偷找到了慧能法師，特別不好意思道：“法師我想問一下，能不能在貴寺求串佛珠。”

　　慧能法師恍然大悟，對了，張施主的念珠確實是……

　　但他還是提醒道：“若以超度數量計算，在商城上購得念珠會更便宜些。”很多念珠的靈魂超度數並不是很高，像李義鳴一般的群攻選手，一下子可以購一堆，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張曉明先前超度過餓鬼，也應該有些點數。

　　超度餓鬼與超度凡人的點數比例是50:1。

　　想不到張曉明的表情卻變得尷尬，他道：“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他先前出於好奇，買了一大堆“美容符籙”“水光針符籙”“減肥符籙”，充分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後，要修行伏魔佛法，又買了些相關的經文資料，超度餓鬼得到的鉅款，一下子花了乾淨。

　　慧能法師看他表情，早已明瞭道：“如此，就請張施主移步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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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涼寺沒有賣佛珠的生意，但他們有給法器開光的業務，最常見的開光法器就是佛珠。再加上不僅僅是善男信女持珠，寺內的僧人也都有佛珠，故而他們本寺雖不賣，卻與很多製作佛珠的老字型大小店鋪保持親密聯繫。

　　“張施主的佛珠需質地堅韌，能容納深厚佛力。”慧能和尚翻看畫冊，將挑中的一頁攤開在張曉明面前道：“以貧僧看來，菩提子材質的就很合適。”

　　張曉明對佛珠有點瞭解，前些年他認識的老闆就時髦玩珠，慧能和尚選擇的星月菩提，他正好有印象。

　　星月菩提是植物的種子，佛家稱之為堅固子，顏色灰白，很符合他的需求，張曉明算了一下，頂級的星月菩提值一塊很好手錶的錢，在買的時候，他心揪得疼。

　　冷靜！冷靜！想想家裡的白裙子和鬼嬰，想想餓鬼。

　　他咬牙道：“就這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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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敬易看張曉明一眼，扯起嘴皮子道：“喲，小明，你都是大半個出家人了，怎麼能對金銀財寶感興趣，錢財乃身外之物！”

　　也就幾天前，他接到了小明火急火燎的電話，說是想接綜藝，要個錢多的。

　　先前他找小明，這人每次都推三阻四，嫌棄這個明星不是他的菜，又覺得那個節目沒有新意，挑挑揀揀，將其刻薄的嘴臉體現到了極致。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前兩天他突然轉性了，竟然說什麼錢多就接什麼，正面撞上真香現場，他不嘲諷兩句他就不是孔小美了。

　　張曉明睥睨道：“你懂什麼，供養我佛，也是需要錢的，沒有錢怎麼能給我佛鍍金身？”沒有錢怎麼能買佛珠？

　　孔小美：“……”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張曉明這綜藝是最後截下來的，才簽了合同沒有幾天就要開拍下一期了，身兼數職的孔小美又充當起他的經紀人。

　　“這綜藝你肯定聽說過，從棒子國買的版權，把明星家的電冰箱搬到片場，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最後用食材做菜。”

　　“稍微有點改變就是，菜要廚師做一份，明星做一份。”

　　張曉明道：“那我的工作是什麼？”

　　“試吃啊！點評啊！”孔小美大手一揮。

　　張曉明的臉都要綠了：“你這不是在害我嗎？”怪不得這綜藝沒有人接了，說好吃，導演組不滿意，沒有爆點，說不好吃，是活膩了想要被瘋狂的粉絲追殺嗎？

　　孔小美卻道：“你這就不知道了，毒舌好啊，毒舌長得又好看，即使被粉絲追殺，也能混個黑紅的名頭，而且搞不好你犀利的言辭能吸引到新粉，這樣的話，我們的第二本美食指南就不愁賣了！”

　　他拍拍對方肩膀道：“小明啊，加油，不就是粉絲們，手撕他們！”

　　張曉明：我覺得我不行。

　　但再不行，簽約都簽約了，就只能硬著頭皮上，然而一到片場，尷尬的一幕出現了。

　　張曉明看著眼前盯著奶奶灰頭的青年道：“呵呵，李施主，你好啊。”

　　李義鳴：“呵呵，張施主，幾天不見啊。”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