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看就不是真心想離】

　　進門之前唐宋拍了拍臉，對著光可鑒人的玻璃窗練習了一下笑容——他不想讓沈天成擔心。

　　堂屋內棋盤收了，沈天成正在泡茶。三道水過，滾熱的香茗遞到唐宋跟前，他站起身，雙手接過。

　　沈天成拿手撩了撩茶香，「工作碰上麻煩了？」

　　唐宋抿了抿嘴，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需要用錢從你的分紅裡拿，其他的交給磊子，一家人不分你我。」沈天成的話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永遠沉穩、篤定、成竹在胸。

　　唐宋繼續點頭，又特意說了句：「爸，不是什麼大事，您別擔心。」

　　沈天成擺擺手，「去處理吧，早解決早安生。」

　　唐宋恭恭敬敬地應下，回了東院。

　　手機剛剛靜音，打開一看發現有許多未接來電，除了顏清和白婷婷，其他都是不認識的。

　　唐宋想，大概是媒體吧，沈磊剛紅那會兒就經常大半夜被莫名其妙的電話吵醒，後來換了號才安生。

　　微信消息上百條，其中發得最多的就是以唐宋「閨蜜」自居的白婷婷。

　　幾十條消息，每一條後面都跟著一連串的嘆號或問號，單是看著這些文字，唐宋就能想到那丫頭臉上誇張的表情。

　　顏清的性格和白婷婷剛好相反，他給唐宋的感覺就像一株清俊的修竹，即使表達關心也是恬恬淡淡。

　　除了他們還有閆旭東、賈明明，以及幾個走得近的大學同學。一一回覆著好友們的問候，唐宋的心情莫名好了些。

　　他很快平靜下來，重新點開熱搜欄。

　　看著話題中的「約架」兩個字，他忍不住笑了。認識十年，他和沈磊從來沒動過手，確切說，就連吵架都很有節制——約架？

　　是不可能的。

　　爆料的源頭是一家名為「大料集中營」的工作室，微博粉絲只有十萬，最熱門的就是關於唐宋和沈磊的這條。

　　魏大江剛剛在微信裡說，對方確實拍了視頻，他正在聯繫工作室的負責人，打算花錢封口。

　　唐宋相信魏大江的辦事能力，在這件事上沒多糾結。他在腦子裡略略計劃了一番，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導演陸星的電話。

　　陸星大概在忙，電話是助理接的，聽到是他，助理沒有遲疑，很快轉交給陸星。

　　雖然平時不愛說話，關鍵時刻唐宋卻不會掉鏈子，「陸導，抱歉，因為我的私事連累了電影。」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評論區有不少人帶節奏，罵他的同時連帶著把剛剛上映的《天子》也罵了一通。

　　陸星為人圓滑，就算心裡介意臉上也是帶著笑的，「說不上連累，也算是另類宣傳了！」

　　唐宋笑了笑，說出自己的打算：「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藉著這次熱搜把網友們的關注點轉移到《天子》上，工作室會請水軍引導輿論風向，話題選積極的。」

　　他的話點到即止，具體的操作和利弊陸星比他更懂。

　　際星沒有立即表態，他似乎換了個地方，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消失了。

　　「小唐呀，我多問一句，你別介意。」

　　「嗯，您問。」唐宋語氣誠懇。

　　「網上說的……你和沈磊不和，可是真的？」

　　「不是。」唐宋答得乾脆，他猜到陸星在顧忌什麼，肯定地說，「陸導您放心，我能保證的是，磊——我是說沈先生那邊不會落井下石。」

　　不知道陸星有沒有注意到他那一瞬間的口誤，他沉默片刻，最終選擇了相信唐宋。

　　「那就賭一把。」

　　成了，《天子》相當於成功蹭了一波頂級流量的熱度。敗了……陸星摸了摸將軍肚，頂多把沈磊得罪了，回頭求梁導組個飯局，兩邊一說和也就過去了。

　　掛斷電話，唐宋舒了口氣，默默地感謝陸星的膽識與心胸。

　　殊不知，陸星之所以願意賭這一把，主要還是出於對唐宋的瞭解——他相信，這樣一個踏實、勤奮又有靈性的演員，絕不會為了上位不擇手段。

　　***

　　沈磊推了一天的工作，從海市飛回帝都。

　　因為徐影查出「大料集中營」工作室和公司早有業務往來，就在「約架」的熱搜爆出來之前，公司還往對方的賬戶轉了一筆錢，走的是現任執行總裁白餘風的私賬。

　　下午兩點，天心娛樂總裁辦公室。

　　白餘風結束了和白南天的視訊，成功把老白總氣得血壓飆到兩百，心情竟然還不錯。

　　正把腳翹在辦公桌上哼著小曲刷微博，突然聽到秘書急切的聲音，白餘風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瞧見辦公室的門「匡當」一聲，拍到了牆上。

　　沈磊冷著臉在桌前站定，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在白斬雞似的小白總面前極具壓迫感。

　　白餘風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狠狠地瞪了秘書一眼。

　　秘書漲紅著臉，想解釋又不敢。

　　沈磊擺擺手，替她解圍：「我和白總談點事，你去忙。」

　　「好的，沈哥。」秘書小聲說了句，逃也似的跑了。

　　白餘風氣極敗壞，「他讓你去你就去，還想不想幹了？」

　　秘書已經跑遠了，假裝聽不見。

　　沈磊拖了把椅子坐到白餘風對面，二郎腿一翹，比對方還像老闆。

　　白餘風冷下臉，「你很閒嗎？海市的工作說撂就撂，別指著公司給你收拾爛攤子。」

　　「原來小白總也知道我在海市有工作，那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會回來。」沈磊仰靠在椅背上，轉了小半圈，「咱也別拐彎抹角，視頻買斷，白總開個價。」

　　白餘風裝傻，「什麼視頻？瘋了吧你？」

　　沈磊嗤笑一聲，隨手拿了只鋼筆，夾在指間把玩，「小白總還不知道吧，我這回去海市，在飛機上碰見了白大少。」

　　白餘風一臉警惕，「他和你說了什麼？」

　　沈磊撣了撣褲腿，語氣慢悠悠，「大少似乎對我手上的股份很感興趣。」

　　「股份」二字著實戳中了白餘風的軟肋，當初他之所以能擠掉白老大當上天心娛樂的執行總裁，就是因為他比對方多了百分之二的股份。

　　「你答應他了？」

　　「你覺得呢？」

　　白餘風強裝鎮定，「不會的，你捨不得。」

　　沈磊笑：「這麼點東西，我還真沒放在心上。」

　　白餘風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斷他話裡的真假。

　　沈磊勾著嘴角，大大方方地同他對視。

　　牆上掛著個無聲鐘，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似乎靜止了。

　　最後，還是白餘風敗下陣來，故作強硬地說：「視頻給你，股份給我。」

　　「好。」

　　沈磊答得要多爽快有多爽快。就連轉讓協議他都準備好了，一應條款合理合法，就等著白餘風簽字。

　　他甚至貼心地估算了一下白餘風的資產，份額剛剛好卡在了3%，哪怕再多0.01%，白餘風也買不起。

　　對於他來說，既得讓白餘風出了血，又拿到了視頻，這買賣可一點都不虧。

　　白餘風的臉色就像吃了大便似的，急於挽回一些面子，陰陽怪氣地諷刺：「也對，換做是我哪怕傾家蕩產也得把視頻摀住——要是讓那些純潔可愛的小粉絲們知道沈大明星原來好這口……呵呵。」

　　沈磊挑了挑眉，根本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視頻發郵箱，回頭律師過來簽保密協議。小白總，保重。」最後兩個字說得意味深長。

　　白餘風氣得一臉豬肝色，「沈磊，真當沒人敢動你嗎？」

　　沈磊瞧著他，就像在看一隻猴子。看夠了，拍拍褲腳往外走。

　　白餘風攥了攥拳，恨聲道：「你就不好奇這段視頻怎麼到了我手裡嗎？」

　　一句話，成功讓沈磊止步。

　　白餘風露出一絲笑，惡意滿滿，「好心提醒你，對方可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沈磊回頭，突然笑了。

　　他也不急著走了，轉身坐迴旋轉椅上，打開手機發消息。

　　白餘風怔了怔，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麼？」

　　「你猜。」沈大少笑得雲淡風清。

　　三分鐘後，白餘風的手機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一個焦急的女聲：「風風，你是不是又惹你爸爸生氣了？昨天才答應給我10%的股份繼承權，剛剛突然變卦了！」

　　沈磊吹了聲口哨，大步走出總裁辦公室。

　　身後傳來「匡」的一聲巨響，小白總入職以來的第三張辦公桌報廢了。

　　秘書部門口擠了一堆人，嚇得一哄而散。

　　待到離開眾人的視線，沈磊的臉色黑了下來。

　　徐影把他拉到休息室，低聲勸：「看不慣他大不瞭解約走人，老白總肯定不會為難你，何必動真氣？」

　　沈磊搖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他介意的是白餘風最後說的那番話。這貨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蛋，這次既然敢招惹他，就說明背後一定有靠山。

　　大人物……

　　如果只是衝著他來，沈磊是不怕的，他擔心的是唐宋。

　　「解約的事不要再提。」他當初答應了白南天待滿十年，就是十年，一天都不會差。

　　白南天救過唐宋，就是對他有恩，不提前解約這是他最起碼的道義。

　　再說了，白餘風折騰來折騰去，哪一回佔了他的便宜？就算有人要認慫要走人那也得是白餘風，而不是他。

　　沈磊敲了敲桌子，「把人都叫上，去世紀大廈。」

　　徐影一聽，迅速打起精神——要開工了。

　　***

　　世紀大廈坐落在帝都北郊，總共有三棟，周圍環繞著小湯山、亞運村、首都機場，可以說是一塊風水寶地。

　　這處地產由鵬程集團開發，建成後被世紀先鋒娛樂租去了一整棟，成為集團總部的辦公處。

　　因著這家娛樂巨頭的響亮名號，許多小有名氣的藝人都愛在這裡開工作室，一天到晚各種保姆車進進出出，可謂是星光熠熠。

　　唐宋的工作室也在這裡。

　　他大學念的是歷史專業，進入娛樂圈實屬偶然。開頭那幾個月魏大江帶著他東奔西走，連個正拉八經的落腳地都沒有。

　　沈磊心疼媳婦，砸了一大筆錢租下這間辦公室——B座66樓6號，一聽就吉利。

　　內裡佈局也好，迎門的是一個向陽的大通間，東西兩頭各有三個小間，足夠容得下幾十號人。

　　唐宋覺得浪費，又經不住沈磊軟磨硬泡，只得別彆扭扭地搬了進來。他六年參演了五部電影，片酬加起來連租金的零頭都不夠。

　　每次談到想退租，沈磊都會把自己的片酬拿出來給他看，唐宋就不吭聲了。

　　——貴就貴吧，反正他老公有錢。

　　等電梯的時候沈磊還挺得意，唐宋嘴上嚷嚷著要離婚，結果呢，不僅鑫山別墅的那一屋子寶貝書沒搬走，世紀大廈這邊的辦公室也沒說退。

　　一看就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