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隻小團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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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
三四月份,陰雨綿綿的天氣已持續了快半個月。陰沉的鉛色雲層低壓,給摩天大廈加了一層銅銹色的濾鏡。微風有股濕潤的腥氣,大概又快要下雨了。
此時正是學生們的下午放學時間,繁忙的十字路口,車水馬龍,漫天陰寒的色調裡,街邊一間裝潢簡約的甜品店的櫥窗卻散發著柔和溫暖的光芒,不少身著運動服的高中生坐在裡面。
復古款式的收音機,正播放著:「……預計今晚開始,有新一輪冷空氣到來,後半夜開始,有大幅度降雨。請市民們注意添衣保暖,出行攜帶雨具……」
這家甜品店開了不到三個月,由於甜品更新快、味道好,店鋪地址又位於熱門商圈,附近坐落著xx大學和幾所著名的高中,雖然價格稍高,可靠著學生自發的口碑營銷,在學生中卻很有人氣。
本來嘛,甜品這種東西,基本只有女孩子喜歡。這家店奇就奇在,光顧的顧客裡,男生的人數占了近四成。這是有原因的。
角落的一張圓桌,圍坐著五六個身穿運動服的高中少年。
每人點了一份慕斯牛奶,可基本沒動過幾口,反而頻頻往櫃檯的方向張望,尤其是一個理著寸頭的男生,一分鐘內,重複了好幾次開手機鎖屏,又關閉屏幕的動作,似乎挺坐立不安。。
身旁的人忍不住用手肘頂了他的腰一下:「她出來了嗎,到底是誰呀?」
圓寸男生撥開他的手:「還沒,別催。」
「人家會不會今天休息啊?」
「哈哈,說不定辭職了呢。」
圓寸男生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她是x大的學生,打工打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走人?放心吧,我前天特意來看過他們的排班表,她今天絕對會上班。現在是交班時間,再等等吧。」
其餘幾個男生對視一眼,有人調笑道:「這會兒剛月考完,哥們可是犧牲了打球的時間,一起來為你壯膽的。這次,你要還是慫得不敢約人家出去,我們也沒話說了。」
「哈哈,我還真的好奇,是什麼樣的成熟漂亮大姐姐,才能把這小子迷得暈乎乎的。」
寸頭男生想要反駁幾句,忽然看到剛才調笑他的朋友驀地坐直了身子,失神地看著他身後。寸頭男生似有所覺,連忙回頭。
櫃檯旁邊的員工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半,一個年輕的女人從門內跨出。駝色鏤空針織衫,長卷髮慵懶地流連在頸部。店長正從櫃檯探出身來與她說話,她淺淺笑著,隨手把頭髮撥到肩後,上揚的眼角微微眯起,耳垂瑩潤著珍珠般的光澤。
那僅僅是一個側臉而已,可寸頭男生那一幫人,都不約而同地盯著她看了許久。
店長說完話後,遞了一把折疊傘給寧婧。甯婧謝過了他,才轉頭往玻璃門走去。
眼見寧婧沒有注意到這邊,快要走到店外了,寸頭男生才回過神來,緊張地搓了搓衣角,站起來喊住了她:「婧姐!」
平常中氣十足的聲音,此時卻有些底氣不足。
寧婧微微一愣,認出了對方是經常來光顧的一個高中男生。雖然下班時間已經到了,可店長還在背後看著呢,寧婧想了想,便轉了個方向,往這邊走過來,笑道:「你好呀,這次帶同學一起來光顧了嗎?」
「對,對。」寸頭男生正愁找不到話說,連忙介紹道:「他們都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們經常一起打球。」
寧婧哦了一聲,朝另外幾個男生禮貌道:「你們好。」
幾個男生紅了臉:「你,你好。」
隨意聊了幾句,差不多要轉入正題了,寸頭男生瞄了自己帶來的壯膽軍團一眼,差點氣得吐血——這群慫瓜,剛才還豪言萬丈,現在一個二個比他還木訥,只能自己上了:「婧姐,我們剛考完試,要出去搓一頓慶祝,你也一起來吧。」
自從在這家甜品店打工以來,寧婧處理這種情況也算駕輕就熟,面帶遺憾道:「謝謝你們邀請,不過,我今天約了人了,下次吧。」
大概由於佳人在前,勇氣一再湧出,寸頭男生不死心道:「沒關係啊,婧姐的朋友,我們也很歡迎。」
其餘的幾個高中男生,總算記起自己是來幹嘛的了(=_=),紛紛附和道:「其實我們要去吃披薩,已經訂好位置了,再多坐幾個人也綽綽有餘。」
「沒錯沒錯,姐姐一起來吧。」
細小的雨點打在了玻璃櫥窗上,絲絲縷縷。不知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了雨。一陣毛毛雨後,雨點驟然變大。沒帶傘的行人匆匆往屋簷下躲避,踩過地上一灘灘肮髒的積水。
「好大雨啊,這會兒回去,就算有雨傘,身子也會弄濕吧,肯定會感冒。」
「是呀,姐姐來嘛,我們訂的披薩店就在附近,沿著街鋪的房檐走過去,不用五分鐘就到了。」
……
寧婧輕輕地揚了揚眉。就在這時,甜品店自動門上的銅鈴,「叮鈴」地清脆響了一下。一個少年推門而入,隨手把濕透的長傘收起,放入了門邊的收納桶裡。
站在門邊的店員揚起了一個職業性的微笑:「歡迎光臨。」隨即抬頭,便被一片淡淡的淺金色晃了眼。
初看時,店員以為這是個染了頭髮的不良少年,當少年利落分明的側臉和深邃的眼窩映入眼簾,店員才意識到那頭金髮不是染出來的。
來不及細看,少年便稍稍點了下頭,穿過了人群往店裡走。
圓寸男孩一夥人還在遊說,忽然有一道陰影落在頭頂,連忙抬頭,才發現來者是他們學校的名人——那個十五歲就要高考的跳級生。
跳級,似乎只能和學霸、神童之類的人掛鉤。在大部分人的認知裡,這類人群都佩戴著瓶底厚的眼鏡,厚重的書包快把背壓駝。當這個人長了一張女孩子看了會尖叫的漂亮美少年臉,又怎能不成為名人?
這小子怎麼來了?
寧婧察覺到背後有人,回頭一看,驚喜道:「星澤,你怎麼來了?」
「昨天發信息的時候,你說今天不下雨,所以不帶雨傘。」楚星澤笑道:「雨太大了,我來接你。」
在這麼大的雨中走出來,卻沒有絲毫狼狽。衣襟除了被彈起的雨滴打濕以外,整潔得沒有一絲褶皺。
略微淩亂的金髮絲絲分明,長長的眼角揚起,鼻樑窄而高,完全是一張深邃俊美的臉蛋。
寧婧有些感慨——很多漂亮的混血小孩,長大後都會長偏,喪失小時候的驚豔感。極少部分沒有長歪的,驚豔指數簡直能達到爆表的地步。
這些年,寧婧也算領教了亞洲基因的強大指數。小時候的楚星澤,五官立體度什麼的完全是外國人的模樣。
到了十五六歲的這個時候,輪廓和身材基本定型,立體依舊,但已經不再那麼喪心病狂地偏向歐美基因,反而盡挑著長處遺傳。五官有了其父輪廓的影子。身高也有了,挺拔頎長,但是,並沒有放飛自我長成西方肌肉熊男。
惟獨待人接物方面,沒有遺傳東方人的熱情好客。禮貌,但一直保持距離感。
既然約的人都來了,寧婧朝圓寸男孩一夥人揮揮手,便轉身朝外走去。楚星澤用手護著寧婧的肩。
圓寸男孩一夥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楚星澤忽然回頭,在寧婧看不到的地方,警告性地剜了他一眼。
兩人出了甜品店,路邊已經停了一輛叫好的車,把他們帶到了附近的一家新開的西餐廳。
寧婧如今是大三學生,原主沒有考上大學就命隕浴缸,所以寧婧填志願的時候就隨自己心意,選了本市的一所大學,並且從楚家搬出,自己租房子住,並打工負擔生活費,不再想問寧薇伸手拿錢。
今天是楚星澤的學校高三年級月考,兩人也一段時間沒見面了,昨晚通電話的時候,楚星澤撒嬌說考完試想和她見一面,甯婧便欣然地答應了,讓他直接在吃飯的地方等,沒想到他會直接來到她打工的地方。
說起這小屁孩,恐怕是做任務到目前為止,最讓她省心的一個,十五歲就跳讀到了高三,妥妥的學霸。
系統:「……」人要立flag,統也攔不住。
菜單的字有點小,寧婧看著有點模糊,忍不住眯著眼睛。合上菜單後,她忍不住說:「最近老覺得看東西有點兒模糊,我該不會近視了吧?」
楚星澤忍俊不禁:「有可能。」
寧婧鬱悶道:「我都成年那麼久了,不是眼球都長定型了嗎,再說了,你這種學霸視力都5.0,我又不怎麼看書……」
楚星澤為寧婧疊好了餐巾,笑道:「和看不看書沒有關係,因為你總愛躺在床上玩手機。用眼不當。」
寧婧眼角跳了跳,覺得這小子有點欠抽。
楚星澤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看著寧婧,冷不丁道:「婧姐,我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考試前的這段時間,能去你那裡住嗎?」
寧婧訝異地抬眼:「怎麼不住家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星澤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晦暗。可很快,他就掩飾了過去,換上了撒嬌的聲音道:「你搬出去後,只剩我一個人了,挺沒意思的。」
楚星澤輕描淡寫帶過了了原因,可寧婧卻大致知道他不想住家裡的原因——和溫悅有關。
甯婧與溫悅同年同屆,同樣是大學三年級在讀生。雖然不是同一個系,在學校裡也很少能碰面,但畢竟有金手指系統在身,甯婧對溫悅的情況,可謂是相當清楚。
在這六年間,溫悅一直接受著楚星樹的學業資助,半年前,大三上學期的暑假時,她還在楚星樹的公司實習過一段時間。
求愛不成的楚星樹,把人強行帶回了家——當然了,他沒傻到把人帶到和寧薇一起住的地方,而是藏在了自己的其中一座物業裡。可消息不知怎麼的走漏到了寧薇耳邊。
這麼多年,楚星樹承認過的正印女友,只有她一個。兩人的女兒都五歲了,卻一直沒結婚的打算——寧薇明裡暗裡都暗示過很多次了,楚星樹卻一直沒有表示。
「給楚家生了個女兒,還是進不了門」,諸如此類的風言風語,偶爾也會傳到寧薇耳邊。她不是不渴望名分,但她知道男人逼不得。沒關係,豪門少奶奶不是那麼容易做的。遲早是她的東西,她可以等。
就連被記者尖銳地詢問時,寧薇也會維持著滴水不漏的幸福笑容,回答:「我們很幸福,也有共識,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一次又一次,都是這樣的回答,寧薇堅信自己的等待會得到回報,沒想到,現實卻啪啪地打了她的臉——楚星樹把那個受資助的女大學生溫悅帶回了另一個家藏起來,寧薇能不鬧嗎?
總而言之,現在的楚家是鬧成了一鍋粥了。
甯婧自從念大學以後,就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姑且算是遠離戰場。原世界線的楚星澤本該升入一直在讀的那所學校的高中部,不知為何,事情沒有按照既定的世界線發展,楚星澤考到了外校——這所中學師資也很優秀,而且距離寧婧的x大相當近,就一條馬路的距離。這可惜,不提供住宿,所以楚星澤這兩年來,一直住在家裡。
平時也就罷了,他如今可是在備考,天天看著生父弄出來的麼蛾子,肯定煩透了,怎麼有心思看書。
大概是不想惹她擔心,所以才沒說實話,推脫說「想出來住是因為無聊」。
寧婧輕歎一聲,道:「當然可以讓你來住,但是我住的地方挺小的,我怕你複習不好。」
楚星澤興高采烈道:「太好啦。」
甯婧看他這高興的模樣,打趣道:「你不怕我管著你?」
「為什麼要怕。」楚星澤淺笑盈盈:「我喜歡你管我呀。」
寧婧壓根兒沒把這話當真,嗤笑道:「你這小子,就會說好聽的話哄我。都高中生了,哪會喜歡被人管著。」
「別人我不知道。」楚星澤凝視著寧婧,握住了她的手腕,柔聲而半帶認真地道:「可我就喜歡你管我。」
寧婧敏感地抬起了眼,被握住的手腕好像有刺一樣,讓她忍不住想抽手。
楚星澤觀察著寧婧的表情,見好就收,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手,托腮笑道:「不過嘛,有時候我不高興了,也會反抗一下。」
「怎麼說?」
「你不是近視了麼,以後你要是管得我很不高興,我就把你的眼鏡藏起來,讓你做什麼事,都只能找我幫忙。」
寧婧抗議道:「喂喂喂,不帶這樣的。」
楚星澤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