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攝政王
太后身體發虛, 有些坐不住, 墨雲和侍書就扶她進內室躺下, 神醫跟進去給太后懸絲診脉, 墨雲則悄悄退出房門叫人給徐子凡上茶。
徐子凡起身道:「本王還沒來過這行宮, 你且帶本王去看看,若太后住著不舒適, 本王叫匠人來改。」
「是,王爺。」墨雲福了福身,隨他出門。自從太后被關在行宮之後,每日都暴怒不止, 對那些侍衛威逼利誘,甚至大吵大鬧, 病倒了還會令大家手忙脚亂, 完全沒精力管事。侍書見太后出事, 以爲自己也要被關一輩子,整日心神不寧,自然也無心管事。以至於現在行宮上下基本都是聽墨雲行事的, 她同徐子凡相見已經不需太過遮掩。
墨雲略慢半步走在徐子凡身邊, 給他介紹行宮各處,待離其他人遠些, 墨雲才低聲問:「王爺可有吩咐?」
徐子凡說道:「那位神醫會醫好太后,等到皇上最志得意滿的時候, 我助太后回宮, 定能爆發出人意料的爭鬥。亂象機會最多, 一切都會順理成章。」他看向墨雲笑了下,「你一直做得很好,這裡已經不需你再費力,此次便隨我回去吧。」
墨雲疑惑地看著他,「王爺,屬下不明白,太后身體已垮,被親生子關在行宮也快要崩潰了。只要再給屬下一段時間,只需月餘,屬下保證她變成瘋子。爲何還要找神醫醫好她助她回宮?王爺對付皇上不見得需要她。」
徐子凡負手而立,看向遠方神色淡淡,「對付皇上是不需要,但若要讓他們母子承受錐心之痛,隻這樣還不够。一個人瘋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她不能瘋,她還要清清楚楚地體會所有的痛苦。」
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話,頂多會讓人覺得他對那母子倆有刻骨之恨,才會想讓他們承受錐心之痛。
但墨雲微微抬頭看著徐子凡的背影,心臟却突然感受到一絲痛楚。那背影很偉岸、很可靠,在落日的餘輝中却顯得有些縹緲和不真實。旁邊的桃樹上偶爾飄落幾片花瓣,落在徐子凡肩上,柔和了他的氣勢,讓他不再那麽高高在上,更像個平凡的普通人,却讓她有點心疼。
這個人在這幾個月中展現了非同一般的手段,將那對母子和一衆大臣耍得團團轉,悄無聲息地就掌控了朝堂,到現在都沒被人發覺。這種實力讓她崇拜敬佩,幾乎認爲徐子凡無所不能。可在這一刻,她忽然發現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一個普通人,他也會苦、他也會痛。
他曾把太后放在心尖上呵護,將整個天下捧到她面前隻爲讓她開心,他曾把皇帝當親生子教導,從不設防,傾盡全力。可那對母子用虛假的溫情整整騙了他六年!墨雲不敢想像,這六年中他有多少次失望難過,又有多麽束縛自己,以至於在兩年前救下玉瀾後就讓玉瀾扮成太后的模樣,每日看著那張臉出神。
她更不敢想像,徐子凡是因何轉變了態度。到底他發現了什麽,才突然對那母子一絲情分都沒了,還著手報復他們。她無需細想,就知道一個人定是承受了極致的痛苦才會驟然轉變,也正因爲如此,徐子凡才會說他要讓那母子承受錐心之痛。
這一刻,墨雲恨極了那對母子。他們母子反目還不够,失去權勢也還不够,必須要錐心刺骨才可以。她不回去,她要親自將他們母子送上絕路!
墨雲慢慢走上前,拂去徐子凡肩頭的花瓣,後退一步福了福身,「王爺,屬下願留在太后身邊,保證她對皇帝的恨意越積越深,直至摧毀皇帝。」
徐子凡轉過身低頭看她,「墨雲,狗急跳墻,當他們被逼到絕境,沒人能預料他們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何况太后如今只是冷靜不下來,待她冷靜下來回頭去看,很難不發現你有問題,畢竟你來之後,她身邊所有心腹都沒了,她的勢力也毀了,只有你才有機會做到。」
墨雲微笑道:「王爺不必爲屬下擔心,屬下定當萬分謹慎,活著回來。」
這一次墨雲沒有戴著一層暗衛謹慎的面具,徐子凡從她的笑容中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因爲他說要讓那母子受錐心之痛,所以她就要親自送他們上絕路。他從前沒有派奸細去過敵方陣營,他也不知道做奸細是什麽感受,但只要想想就知道其中的艱難。而墨雲有機會自由都不願意,只因要確保他的計劃能順利成功。
也許很多下屬都會盡心盡力去辦事,但沒有人能像墨雲這般掌控全域,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從墨雲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什麽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如今墨雲爲他留下與數月前接下奸細的任務完全不一樣,她不是奉命行事,她只是想爲他完成這件事。
徐子凡心湖中泛起漣漪,他沒再勸,只是拿出了一個祥雲形狀的墨玉吊墜給她戴上,「保你平安。」
墨雲低頭摸了摸還帶著徐子凡體溫的玉墜,微笑點頭,「我會平安的。」
宮女服侍幾乎連鎖骨都露不出來,墨雲將吊墜放進衣領中就誰也看不到了。這吊墜是前些日子徐子凡看到一塊墨玉臨時起意雕刻的,和她的名字很配,他在祥雲背面刻了繁複的陣法,可保墨雲一命。
本來皇帝突然對太后出手,他就打算將墨雲帶回去,這塊玉墜也沒太大用處。但現在墨雲還要留在敵營,這塊玉墜就是一道保命符了。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墨雲不是需要他保護呵護的女子,而是能與他幷肩鏟除敵人的戰友,他若在此時反對墨雲繼續,只會讓墨雲的行動虎頭蛇尾。那不是爲她好,而是在束縛她。
她有像野獸一般的强悍能力,就該放開她的手脚,任她在森林中馳騁,而不是關在籠子裡精心養護。
兩人做出了决定,若無其事地回到房內。徐子凡喝完一杯茶,神醫和太后也出來了。神醫說了一大堆外行人聽不懂的話,在太后不耐煩的時候又說他有辦法醫治太后,只是若醫好後太后再動怒,他不能保證太后的身體會如何。
太后如今只想擺脫這破敗的身體,哪裡還顧得上以後?再說她現在也知道動怒對她的身體傷害多大了,她自認爲今後一定可以控制好怒氣,她對皇帝已經沒什麽可顧忌的,只當他是個陌生的敵人自然不需要再動怒。
於是太后二話不說就命神醫給她醫治,還承諾只要醫好她,日後如何都不會怪罪神醫。神醫這才親自去給她煎藥,說醫治過程都不假他人之手,以保療效。這讓太后更信任他了。
等太后放下心中大石,想同徐子凡說說話,徐子凡却提出告辭,「既然神醫能醫治太后,臣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了,臣想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將這個好消息告知皇上,先行告退,太后多多保重身體。」
太后好不容易見到徐子凡,哪能沒說上心裡話就讓他走?她急忙起身一把拉住徐子凡的手腕,目露懇求,「仲謙,你我許久未見,你就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墨雲眼神一冷,快步上前扶住太后,「太后當心,神醫叮囑您好生歇著呢!」
說話的同時墨雲手指按在太后的穴位上,太后手脚就有些發軟,踉蹌一下,墨雲借著她寬大的衣袖遮掩掃落了茶盞,茶水灑了她一身。但剛剛太后才不舒服躺了半天,這會兒的虛弱一點都不奇怪,連太后都以爲是自己身體不行碰灑了茶盞。
徐子凡有韶華監控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忍住笑一本正經地拱手,「太后身體違和,臣不便打擾,還請太后好生休息。太后放心,等太后身體養好,臣便向皇上奏請迎太后回宮。」
太后再想挽留徐子凡也沒藉口,難道讓她躺在榻上和他聊天嗎?就算她不要臉,徐子凡也不會同意。這時她就有些後悔這些年隻釣著徐子凡沒和他發生什麽了,否則徐子凡絕不會如此恪守規矩,與她保持距離。
但不管她如何懊悔,徐子凡還是帶著人快速離開了。行宮又恢復到往常的模樣,太后小睡了片刻醒來還感覺不真實,不知道徐子凡是真的來過還是她做了美夢。直到神醫端了湯藥給她喝,她才安下心來,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徐子凡了,無形中對徐子凡的信賴也加深了數倍。只有這個人才會在她陷入絕境時出現,想辦法醫治她的身體。
病弱中的人往往更容易感動,冷血無情的太后也未能免俗,她回想六年來的種種,當真對徐子凡動了心。這一次她不打算再釣著徐子凡,她已經三十多歲,半輩子都過去了,等她手掌大權,她打算和這唯一真心對她的男人在一起,共享天下!
徐子凡離開行宮就回了王府,幷沒有進宮告訴皇帝的意思,他闖行宮這個行爲,禀報皇帝和不禀報完全是兩個概念,他怎麽好堵死皇帝發難的機會呢?
果然,第二日朝堂上,皇帝的臉色异常難看,當著衆臣的面直接點名徐子凡,「攝政王昨日硬闖行宮所爲何事?朕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母后靜養,攝政王這是公然違背朕的旨意?」
徐子凡出列拱手,「皇上,臣去行宮是爲了……」
皇帝一拍龍椅打斷了他的話,「什麽十萬火急之事不能先禀報朕?攝政王,你可是覺得你位高權重,可以爲所欲爲,不把朕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