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戒網癮學校
寢室裡六個人都看著徐子凡, 徐子凡是視綫一一掃過他們麻木的臉, 回道:「我不會連累你們。」
他們眼中充滿懷疑和排斥, 因爲徐子凡顯然是剛被狠狠修理過,修理到這種程度絕對是刺頭。刺頭怎麽可能不犯錯?如果徐子凡犯錯,他們六人都得被懲罰,只要一想到那些懲罰, 他們就對徐子凡無比排斥。
寢室長是516號,他聽出徐子凡嗓音有問題,把自己的水分給了徐子凡一小杯,「給你喝,不要出問題。在這裡除非病情很嚴重才能去醫務室,其他時候都得自己扛。你這樣的會給你三天休息時間, 三天後要跟我們一起上課、訓練,你自己堅强點。還有, 別想跑!看見墻上的按鈕了嗎?那是警報,只要按響,所有教官都會來, 沒人跑得掉。一旦被抓回來會讓我們全寢室挨打挨餓,我們也不會讓你逃的。」
剛進來的人有的哭鬧不止、有的妄圖逃跑、有的絕望麻木, 寢室長在這裡一年了,見多了各種各樣的新生, 却沒見過徐子凡這樣的。明明被教訓得去了半條命, 却無比平靜, 這讓他提心吊膽, 生怕徐子凡是絕望到極點想逃出去,那他們就遭殃了。
徐子凡喝完水,感覺稍微好了一點,對他點點頭,「謝謝,我不會連累你們。」
他第二次說這句話,聽起來竟有種保證的意思,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寢室長也不好再警告更多了。他和其他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床上規規矩矩地平躺睡覺,每個人姿勢都一樣,動都不動一下,寢室瞬間安靜下來。
寢室都是八人間,這間還缺一個人沒在,不知道去幹什麽了。徐子凡半睜著眼像是睡覺得樣子,慢慢觀察這間寢室。寢室只有一扇窗,就是朝向學校裡面,他剛剛來的走廊。這是最裡間,如果出去,會被走廊兩側所有窗戶裡的人看到,有一人看到就別想逃出去,因爲他會按響警報。
徐子凡的心情很平靜,沒有去怪這些學員的自暴自弃。在這樣的環境下,有想法的都會被不停地修理,被修理怕了的自然就不敢有想法了。曾經已經有無數例子證明沒人能逃出去,沒人能反抗教官,所以,他們的鬥志被消磨了,只剩下不想被罰的本能。一人犯錯全寢室受罰,他們爲了不受罰、爲了吃飽飯,也會互相監督。
徐子凡又看向窗戶上的鐵絲網,很粗的鐵絲,很密的網眼,和鐵窗框焊死在一起,沒法拆卸。房門裡面什麽都沒有,插銷和鎖頭都在外面,要出去需要費一番工夫。其他地方如墻壁、床底下,都是水泥的,想挖地道出去也不可能,更何况寢室幾個人都會看著,大動作根本做不了。
這裡的環境對徐子凡很不利,他大致瞭解了寢室的情况就閉上眼回想剛剛在外面看到的。走廊很長,左右各有五個監控攝像頭,共有一百間宿舍,但有的沒住滿,估計有七百多個學員。這麽多學員在一起,却又不在一起,每間宿舍中午、晚上都從門外鎖上,學員想聚衆鬧事都沒商量的機會,完全被分化了。
大概只有在監督逃跑鬧事這方面,學員們是團結的,很可悲,也很無奈。不過徐子凡相信一定有跟他一樣想逃出去的學員,只是藏在心裡不說而已,這可以在以後慢慢觀察,把這樣的人找出來。
兩點鐘,外面響起了起床鈴,寢室裡的六人立即起床把被子叠成豆腐塊,整理好衣裝到門口站成一列。幾個教官一一給宿舍門開鎖,從最外面的宿舍開始,依次跑向操場,期間沒有任何學員說話,只有教官的喝令聲和學員們的走路聲。
一位教官看到徐子凡躺在床上,說了一句,「你養三天,老實點,這兒可是全國最好的戒網癮學校,你來這兒是榮幸。」
徐子凡沒出聲,這位教官也不像李教官那麽暴躁,把門隨意一關就走了。徐子凡分析了一下教官說話的方式,他們張口閉口都要誇贊這所學校,好似學員們能來都是撿到寶了,其實這都是心理暗示,暗示學員們這裡是最好的學校,好多人爭著搶著要來,他們都是父母花高昂學費爲了他們好才把他們送進來的,如果他們不好好改造,就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學校、對不起社會。
如果學員每天聽見的都是這樣的聲音,日復一日,早晚會被心理暗示成功。再加上每次反抗都會被毒打、逃跑永遠逃不出去的現實,學員反抗的心思就會逐漸消失,意志力也越來越弱,成爲傀儡一般的存在,學校讓幹什麽就幹什麽,最後能出去的話當然就成了被改造好的「乖孩子」。
這種把正常人迫害出心理問題的地方,真不知道國家爲什麽不管不問,任由那麽多同類的學校冒出來。可能就得鬧幾次大事件,才能讓國家重視起來吧。一次又一次學員死去的慘案都沒讓國家重視,是不是因爲那些學員的父母根本就不追究?
徐子凡一直在思考這些事,等外面徹底沒了任何動靜,他才强撑著身上的疼痛站起來,慢慢走出門。他扶著房門像是休息的樣子,用身體擋住監控攝像頭,擺弄了一下門外的鎖,很粗的插銷,鎖頭也很粗實,蠻力根本弄不開。
他低著頭往外走,走得很慢,用餘光觀察著兩側寢室的情况。寢室基本都很空,沒什麽東西,大家簡單的一點東西都整理得很整齊,規規矩矩的。走到走廊最外頭就是衛生間,裡面十分簡陋,一長排蹲厠,味道很熏人。墻上安裝了幾個熱水器,看來洗澡也是在這裡。
衛生間外面摞了兩摞塑料大盆,徐子凡估計是用來洗衣服的。這所學校就是要用最惡劣的環境磨掉學員的個人意志,完全聽從教官指揮。很那想像,同樣是父母的身份,有的父母寵愛孩子生怕孩子吃苦受累,有的父母却狠心把孩子送來這種地方,過這種生活。
他走到拐角處,遠遠地看向操場,隔著一排樹看學員們訓練。所有學員都在太陽底下做俯臥撑,誰要是沒力了,教官就會拿棍子在他屁股上抽一下,呵斥幾句。
幾個教官就拿著棍子在周圍巡視,突然有個學員腿抽筋了,沒忍住趴在了地上,蜷縮起來求饒道:「教官,我腿抽筋了,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別打我!」
那教官三兩步上前,舉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抽,「找藉口!你再找藉口!滿口謊話就知道騙人,我這是打你嗎?我這是讓你長記性,就算真抽筋也得挺住,這是軍事化訓練,你看那些軍人因爲抽筋動過嗎?這點小事都堅持不了,我看不到你想改造的决心!」
那名學院抱頭慘叫,碰到了旁邊的學員,那名學員停下挪了挪地方,忍不住看了幾眼。結果教官一棍子就打他身上了,「看,看什麽看?說過多少次不許走神?你長耳朵沒?你挪什麽挪?我叫你挪了嗎?教官沒指令,你們就不許動,說過多少遍?多少遍?」
那名學員趕緊挪回去,繼續做俯臥撑,誰知教官又打了他一棍子,「我叫你挪回來了嗎?剛說完要聽指令,你耳朵白長了是不是?起來!揪著耳朵圍操場跑五十圈!跑完耳朵要是不紅,就說明你沒揪緊,跑完找我報告!」
「是,教官!」那名學員二話不說立刻起身去跑。
先前抽筋的學員已經緩過來了,只是流了滿臉的泪,被打的疼痛讓他一時間無法支撑身體做俯臥撑。教官打累了,喘著氣叉腰說道:「自己去領二十鞭,今天關小黑屋不許吃飯。」
「是,教官!」學員絲毫不敢反抗,手脚幷用地爬起來準備離開。
這時有個皮膚很白的女生站起來說:「你們太過分了吧?我就在他後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分明就是抽筋了,緩一下都不行嗎?」
幾個教官的目光立時都朝她射去,打人的教官摸了摸棍子,冷聲道:「又是一個不聽話的。我累了歇會兒,你們管吧。」
另一個教官過去,一把抓住女生的頭髮把她丟到操場地上,踩著她後背道:「1017號,新來的對吧?你背熟校規沒?第一條就是服從命令,你眼瞎?」
女生慘叫道:「好疼!放開我,你放開我!」
「看來你之前都是裝乖,這才幾天就原形畢露了?你這麽不服管教的就是社會上的渣滓,出去也是危害社會,給你爸媽丟臉。你爸媽花六萬塊給你交了一年學費,你不好好改造還敢在這挑事,你同情他是吧?那你就替他受罰!」
這教官說完看向抽筋的學員,「她替你受罰,你有什麽想法?覺得我的决定公不公平?」
抽筋學員立正站好,大聲回道:「報告教官,非常公平!」
「如果你堅持不讓她替你受罰,我可以放過她。你選擇你受罰還是她受罰?」
「報告教官,我選擇她受罰!」
女生不可置信地看向抽筋學員,她明明是爲了幫他,他怎麽能這麽冷血?教官却命令那學員歸隊,對所有學員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誰犯錯誰受罰,這就是公平,我們學校絕對公平,自以爲是的正義就是愚蠢的行爲,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
學員們回答後,繼續努力地坐著俯臥撑,教官滿意地點點頭,往女生原先的位置掃了一眼,「誰跟1017同寢室?出列!」
徐子凡看到有幾個女生微不可見地抖了抖,迅速站起來跑到教官面前,排成一排。
教官指著女生道:「新來的,交代你們看好她、教好她沒有?」
最邊上的女學員大聲道:「報告教官,交代了,是我們沒教好她,我們有錯!」
「那該怎麽辦?」
「報告教官,集體受罰!」
「很好,去那邊蛙跳半小時,每人領五鞭。再出這種事,懲罰加倍!」
「是,教官!」
女生寢室的另外七人都去蛙跳,女生不停地搖頭,「不是,憑什麽這樣?打人犯法,你們這是虐待我,我要報警,我要找我爸媽,你們不能囚禁我,不能這麽虐待我,放開我!」
「來個人幫我,把她弄小黑屋去,胡言亂語的像個瘋子一樣,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徐子凡嘆了口氣,這個女生可能剛來的時候沒覺得這裡有多恐怖,也沒有太激烈反抗過,到現在才出現反抗害怕的情緒,却已經晚了。這裡圍墻都特別高,上面還有電網,外頭看不見裡面,裡面也看不見外面,就像監獄一樣,女生肯定要被收拾了。
新人刺頭都是被教官用來殺鶏儆猴的,而教官讓抽筋學員選擇,就是絕了女生那「正義不忿」的心,也讓所有人看看替別人出頭有什麽下場。而一再强調^教官下令才能有動作,就是要求所有人絕對的服從,不服就打到怕。對抽筋學員的嚴苛也是爲了讓所有人知道,在這所學校,學員們什麽困難都得受著,不能以任何原因做理由做與教官指令不符的動作。
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設計研究過的,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才摸索出這些「有用」的方法。他往樹枝上看了看,他現在能做的大概只有弄個彈弓,射石子讓教官出醜,但這一點處也沒有,反而會讓教官生氣憤怒,把怒氣發泄到學員身上。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爲了不被教官發現,把他也殺鶏儆猴,徐子凡悄悄退了回去,慢慢往回走。
他之前注意到每個人都有一個水壺,寢室長給他分水的時候那麽捨不得,寢室裡的水可能是定量的。他返回的時候在衛生間洗手池那裡喝了一些自來水,重新回寢室躺下閉目養神。
如果能碰到手機、電腦,他能做的事就太多了,可要怎麽才能碰到呢?寢室長說除非病情特別嚴重,否則都不能去醫務室,醫務室應該有一些設備吧?他上一世一輩子都在投資研究室,高科技研究那些暫時用不上,但對精神力的研究和心理學的研究倒是很適合這裡,這些是無形的。
徐子凡休息了一下午,六點的時候學員們回來了,之後是自由活動,所有人排隊去上厠所,然後打水把汗濕的衣服洗乾淨晾上。這時候是允許他們說話的,但他們互相說話的聲音都不大,生怕自己突出了被教官看見。教官有時候打人是毫無緣由的,最好的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讓自己泯然於衆。
七點的時候所有人就收拾完了,排隊去食堂吃飯。徐子凡也去了,他還沒觀察過食堂的情况呢。這所學校的人很小心,食堂厨房裡應該有很多刀或者其他能傷人的器具,但進厨房的門在食堂後方,是學員過不去的,領餐口很小,只能通過一個不銹鋼餐盤,想伸手拿裡面的東西根本不可能。
食堂四周還站著十幾個教官,一直看著學員們,誰說話聲大了就會挨一下打,浪費食物也要挨打,學員間起爭執會被帶出去修理,不過這裡沒有監控。可能是覺得吃頓飯又有教官看著用不著監視吧。
李教官看到徐子凡眉頭一皺,「你,1018,你來幹什麽?不是叫你今天不許吃飯嗎?」
徐子凡低頭道:「我來找教官詢問能不能看醫生,我很難受。」
「嬌氣!你是娘炮嗎?什麽事沒有還要看醫生,你以爲醫生整天跟你一樣閒著沒事做?我看你是找藉口吧!」李教官大步走到他面前,揪著他領子就把他拎到一邊,「我看看,我看看,你怎麽就難受了?裝!你再給我裝!」
徐子凡的演技是在地府跟大佬們學了幾輩子的,早已融入了骨血中,聞言立刻就屏住呼吸,臉色越來越白,看上去就好像被李教官揪衣領勒得窒息了一樣。隨即徐子凡衝著李教官就乾嘔起來,嚇得李教官一把鬆開他,厭惡地後退好幾步。
徐子凡雙眼越來越黯淡,抓住旁邊的椅子摔倒時發出很大的響聲,渾身都開始抽搐起來。
離得最近的教官喊道:「快把他送醫務室,他怎麽回事?」
李教官皺眉道:「不知道,之前還好好的,楊醫生說他有點虛弱。」
就他們這樣不把人命當命的習慣,楊醫生能說出「虛弱」倆字就代表很嚴重了。死人的事當然還是越少發生越好,附近兩個教官一聽,直接抬起徐子凡送往醫務室。徐子凡「昏迷」過去,路上還維持著是不是抽出一下的樣子,很快就被送進了醫務室放到床上。
「楊醫生呢?新來的出事了。」
「楊醫生沒在啊,他去外頭辦事了。」
「小劉醫生?那你給他看吧,打個針什麽的,我們就先走了。」
「行,交給我吧。」小劉醫生看徐子凡情况不對,趕緊配藥。
徐子凡聽到別人離開的聲音,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醫務室裡只有小劉醫生一個人正背對著他。他坐起身,看了眼墻上的挂鐘,低聲道:「七點十分了?我還以爲七點半了。」
小劉醫生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他不再抽搐,警惕地喝道:「躺下,你情况不好,我現在給你治療。」
徐子凡看著他手中的藥,下了床,「醫生,我感覺很不舒服,我想跟你說一下我的情况。」說著他又看了眼挂鐘,「是不是七點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