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這晚依舊是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 喬安琛破天荒連班都不加，提起包徑直回家，同事很驚訝。

　　「這是……」

　　知情人靳然靠了過來， 壓低聲音：「體諒一下，喬檢最近內務出了點問題。」

　　該同事反應兩秒， 回過神來張嘴睜大眼睛， 「不會是…？」

　　靳然一臉凝重的點頭：「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

　　喬安琛萬萬沒想到，不過兩天時間， 他和老婆感情不和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檢察院，迎面撞見的同事都對他行注目禮， 露出那種同情又感慨的目光。

　　他滿頭霧水的打開電腦， 對面的同事神秘兮兮地湊近， 小聲道：「喬檢，老婆嘛，多哄哄就好了。」

　　喬安琛：「？？？」

　　「誰和你說的？」

　　他蹙眉問， 對面同事表情一頓， 目光心虛地四處轉著。

　　「呃，這不是…大家都知道嗎……」

　　靳然！喬安琛在心中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當場處決。

　　昨晚特意準時下班，初壹的態度絲毫沒有軟化，就如同兩人上次的吵架一樣， 初壹搬出去住， 整整一星期的時間都沒有消氣。

　　喬安琛記憶猶新，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膽顫心驚的，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那樣的生活了。

　　然而，這次似乎來得更加洶湧。

　　如果說上一次他還能知道初壹生氣的原因，可以道歉想辦法去哄她，這一次卻讓他全然找不到方向，喬安琛回想著兩人那天晚上的爭吵，腦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最後那句話。

　　「……更加沒有像普通夫妻一樣相處生活。」

　　所以到底，普通夫妻都是怎麼相處生活的？

　　他眉頭緊皺，感覺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難題。

　　檢察院裡是有不少已婚人士的，看起來，大家也都和另一半相處的不錯，喬安琛沉思著，又突然想起靳然，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今天也沒有加班的心情，一到時間便迫不及待地起身下班，果不其然又是迎來了一波注視，只是和前一天不同，這次人家都是同情的目光。

　　喬安琛也快瘋了。再次在心裡把靳然痛駡了一頓。

　　回去初壹正在端菜，小不點黎言在她旁邊幫忙拿著碗筷，吃飯時，他有個正式的名頭可以搭話。

　　「對了，黎言的小姨明天就回國了，到時候可能需要過去一趟。」喬安琛說道。初壹和黎言的筷子紛紛頓住，她抬眸看過來。

　　「她會把小言接走嗎？」

　　「對方主動要求撫養黎言。」喬安琛頓了頓，說：「作為最近親屬，這也是最合適的安排。」

　　空氣沉默了一會，初壹看向一旁的黎言，他整個人也有點愣愣的，像是沒反應過來。

　　畢竟年紀還小，突然又要從一個剛熟悉的環境去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時間肯定難以接受。

　　「小言，你對你小姨熟悉嗎？」初壹想了想問，黎言先是搖搖頭，隨後又點了點。

　　「以前見過她兩次，每次回來都會給我買禮物。」他小聲說，初壹摸了摸他腦袋。

　　「那這樣，我們明天去見見她，如果你喜歡她我們就跟她走，不行咱們再想想辦法好嗎？」初壹輕聲哄道，黎言乖乖應好。

　　可即使是這樣子說，桌上氣氛還是變得別樣安靜，誰都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晚上初壹把黎言哄睡，特意想去找喬安琛聊一聊，敲了兩下門，喬安琛很快便打開了，只是神色看著有絲慌亂，像是緊張，初壹沒想太多，徑直問。

　　「明天見家屬我們一起過去嗎？」

　　「嗯，到時候我來接你們。」

　　「不用了。」初壹說：「我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了。」

　　喬安琛抿了下唇，「好吧。」

　　「他…小姨，你們這邊都詳細瞭解過嗎？家庭性格條件都怎麼樣？」初壹還是不放心地問，這些東西當著黎言的面不好去聊，只能在私下找喬安琛打聽一下。

　　「她幾年前就嫁到了國外，丈夫是美籍華人，兩人有一個女兒今年三歲，一起經營了一家小公司，經濟條件還不錯，性格據說挺好溝通的。」

　　喬安琛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像是被老師審問的學生，初壹點點頭，沒說話了。

　　「那晚安。」須臾，她出聲，喬安琛欲言又止，最後藏下眼底期盼。

　　「晚安。」

　　約好的見面時間是上午，初壹直接帶著黎言過去，喬安琛也在，現場還有幾名警察。

　　一位大概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那裡，面容白淨臉上有一點皺紋，黑長髮，畫了淡妝，整體給人感覺很面善，而且氣質舒服。

　　黎言一見到她，眼睛就亮了亮，被初壹牽著沒有立即跑過去，而是走近她身旁叫了聲姨姨。

　　女人立刻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腦袋和臉龐，眼睛似乎有些紅。

　　「對不起小言，是姨姨來晚了。」她說著，把黎言抱到了懷裡，黎言沒有掙扎，只是沉默著鬆開了初壹的手，輕拍了拍她的背。

　　兩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女人才站起來，整理好情緒，看向初壹。

　　「這位就是初小姐了吧？」

　　「你好。」初壹頷首點頭。

　　「小言這段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了，真是感激不盡。」

　　「只是一點小事，而且小言很聽話。」初壹含笑說，看了眼黎言，他被小姨牽著手，仰著臉還是很乖巧的樣子。

　　女人眼裡含著感動。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們，中午我請你們一起吃頓飯吧，不然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初壹想了一下，答應了。

　　吃飯是一回事，主要還是想多接觸一下這位小姨，畢竟是自己帶了這麼久的孩子，不能這樣貿貿然就交到別人手上。

　　幾人聊完，就在附近找了家餐廳，看得出來黎言還是親近他小姨的，只是太久沒見還有些生疏。

　　飯桌上有個小細節，讓初壹勉強放下了心。

　　黎言想吃魚，那盤菜離他又有點遠，於是小孩只能伸長了手握著筷子去夾，被他旁邊的小姨察覺，就順手替他夾了一塊魚肉過來。

　　那時剛好她還在和初壹說話，一邊聊著天手裡一邊幫那塊魚刺都挑乾淨了，才放到黎言碗裡。

　　神色和動作都很自然，像是已經習以為常，在家應該是經常照顧小孩子的。

　　黎言的小姨在這邊逗留了三天，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完了，初壹這兩天和黎言還見過幾次面，每一次都可以看到他和他小姨的關係日漸親密。

　　初壹買了個小行李箱，把這段時間黎言的東西都裝了進去，每一件小衣服，去遊樂園玩時拿到的那個小玩偶，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物件。

　　去機場送他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明亮得像是橘色糖果，透過機場玻璃打進地面。

　　黎言拖著這個小箱子，跟在他小姨後面，被牽著，不住回頭張望她。

　　初壹朝他笑著揮了揮手，小孩繃著一張臉，扁著嘴，好像快哭了。

　　小小的身子隨著人流漸漸消失在了安檢口，帶著那個小小的行李箱一起消失不見了，初壹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熱哭了出來。

　　喬安琛把她攬進了懷裡，初壹沒有抗拒，只是伏在他肩頭，哭得身子顫抖。

　　但是很快，她就平復好情緒了。

　　初壹擦乾臉上淚水，推開他，面上沒有太多表情。

　　喬安琛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她。

　　回到家，黎言所有相關的東西都帶走了，曾經他住的那個房間顯得無比空蕩，初壹慢吞吞的收拾著，眼睛又幾度紅了。

　　外面很安靜，喬安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初壹這幾天一直沒有怎麼和他說話，男人沉悶著，默默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舉動。

　　不知為何，離別的悲傷突然就加劇了起來，初壹坐在地上，靠著牆壁，雙手抱膝下巴掩埋在裡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過極了。

　　原本還有黎言陪著她，悲傷似乎也沒那麼多，可他走了之後，才發現這個房子是如此的空蕩冰冷，初壹再也沒有躲避的地方，沒有一個讓她藏住難過，忘記悲傷的地方。

　　喬安琛站在門外，收回了原本準備去敲門的手，他沉默著聽著裡頭傳來的哽咽哭聲，胸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有種不知所措的慌亂。

　　等初壹收拾好自己再出去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喬安琛坐在那裡盯著手機不知在看什麼。

　　她拉開椅子，對面的喬安琛有所覺察，抬起眼，接著摘下了塞在耳朵裡的耳機。

　　「吃飯了。」他開口，聲音有點兒沙啞，接著又清咳了兩聲，恢復正常。

　　「嗯。」初壹低頭應，拿起面前的筷子。

　　這頓飯吃得格外沉默，沒有黎言在，兩人之間的僵持氣氛展露無疑，初壹低頭挑著碗裡的飯粒，沒有絲毫胃口。

　　晚上初壹還是睡在隔壁房間，她躺下沒多久，就聽到敲門聲，初壹垂眸去開門，看到喬安琛端著碗小餛飩站在那裡。

　　「我看你…晚飯沒怎麼吃，就煮了點東西。」喬安琛似乎覺得有點燙，又換了隻手拿碗，指腹在衣角蹭了蹭。

　　這個樣子有些狼狽，眼裡又是討好，兩種東西混雜在一起，初壹沒辦法拒絕。

　　她默不作聲的接過碗，然後關上了門。

　　初壹晚餐確實沒吃兩口，過去幾個小時了，胃裡有點空。

　　這個小餛飩是田婉自己包的，特意給他們帶過來凍在冰箱裡，裡頭有新鮮的蝦仁和瘦肉，皮薄餡大。

　　初壹吃了大半碗，有點撐，又站了會，才繼續上床睡覺。

　　此時已經快十二點了，初壹躺在床上還是輾轉反側，黑暗中，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著，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門邊有細微響動。

　　她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是在做夢，直到旁邊的床塌下去一塊，一具溫熱的身子貼上她，小心翼翼從背後把她摟到懷裡。

　　初壹聞到了喬安琛的氣息。

　　她猛地睜開眼睛。

　　「你幹什麼？」初壹想轉身，喬安琛一下按住了她，立刻解釋：「你別動，我不做什麼，就抱著你睡。」

　　「我不要，你走開。」初壹冷聲道。喬安琛手依舊沒鬆開，目光似乎注視著她許久，接著微微歎息。

　　「初壹，你說的那些我都認真考慮過了，我會慢慢的改，你不要難過，給我時間好嗎？」

　　初壹沒有回答，久久沉默，喬安琛等了一會，接著把她懷裡更深地摟了摟，低聲道：「你不答應也沒關係，今晚讓我陪著你，明天再繼續生我的氣也可以的。」

　　空氣依然安靜，初壹卻沒有再動，兩人就這樣靜靜依偎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和存在，慢慢的，動靜徹底消失了。

　　初壹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