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周六，晚十一點半。

　　溫斯璟把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的超市外，下車鎖好，緩步上了臺階。

　　這家超市的所有者是一對上了些年紀的夫妻，跟他父母年紀差不多大，兩個人都不錯，只是老闆娘偶爾打開話匣子的時候，有點收不住……

　　雖然溫斯璟來的幷不算多，但每次來的時候，都祈禱能碰見老闆娘看電視劇的時候——因爲只有那時候，她才分不出其他的時間來跟人說話。

　　店裡有時候兩個人都會在，有時候只看得到其中一個，寒暑假的時候，還會有一個小夥子在店裡幫忙，是兩人的外孫。

　　他搬到這小區四年多，算起來，今年那小夥子應該要上高二了。

　　時至七月盛夏，外面即使是到了這個點，空氣裡也熱的跟蒸籠似的，短短幾步距離，都讓人悶的喘不過氣來。

　　溫斯璟推開超市的玻璃門進去，一陣凉氣涌來，讓他忍不住舒服的隱隱喟嘆了一口氣。

　　他跟坐在櫃檯後的夫妻兩人笑笑打了聲招呼，慶幸的看著老闆娘帶著老花鏡視綫看著面前的平板，一動沒動，只在他打招呼時，抬眼看他笑了笑隨即低頭把注意力又放回在面前的電視劇上。

　　「剛加班回來？」老闆看著溫斯璟溫和的笑著問他。

　　「對，看店還開著來買打啤酒，」他一邊回著老人家的話，一邊往冷藏櫃的方向走，嘴裡和對方閒聊著，「今天怎麽這麽晚還開著店？」

　　以往這個點他回來，超市門早關了的。

　　「外孫今天過來，飛機晚點，我們就在這等一會兒，反正回去也沒什麽事。」

　　「他一個人？」

　　「不是，他爸媽送他過來，待兩天再走。」

　　……

　　到冷藏櫃時，溫斯璟才發現店裡還有一個人。

　　從背影看像是一個小女孩，短髮，穿著一件皮粉色的連衣裙，背對著他蹲在冷藏櫃前，伸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在最下面那一層不知道找著什麽。

　　溫斯璟視綫在那翹著一小撮頭髮的腦袋上掃了一眼，沒忍住提了提嘴角，站在她身後，從最上面那一層提了一包自己常喝的那個牌子的生啤酒。

　　剛把啤酒拿出來，餘光就瞄到身前的小姑娘猛的站起身子，叫了一聲，「阿姨，我——」

　　他下意識的用空著的那隻左手壓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上，緩下她站起來慣性的衝力，把提著啤酒的右手往一旁偏了偏，低聲說了句，「小心。」

　　照這個力度撞上來，恐怕得腦震蕩了。

　　「呃——」，因爲剛剛一門心思在找東西，鬱爾穆沒注意到有人進來，嚇了一跳，頓一下，半蹲著緩緩轉過身子，抬眼看著站在身後的溫斯璟。

　　溫斯璟垂眼，看見小姑娘有些受驚的看著他眨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她臉頰帶著點嬰兒肥，脂粉未施，看著像是在讀高中。

　　溫斯璟對她抬抬右手，禮貌的笑笑，然後把放在她腦袋上的左手拿下來，解釋，「差點撞到。」

　　鬱爾穆隨著他的動作瞟了一眼他提著啤酒的右手，接著站直身子，喃了一句「抱歉，」揉了揉腦袋對著他訥訥的道謝。

　　老闆娘聽見動靜，從電視劇裡走出來，到兩人身邊，微低著頭從老花鏡的上方看著他們，關心的問，「沒事吧？」

　　鬱爾穆聞言回神，抬手在頭髮上胡亂拍了兩下，眯著大眼對著她笑笑，「沒事，沒事，沒有撞到。」

　　溫斯璟看著她頭頂上翹著的那一小撮頭髮，因爲她的動作，被壓下，站起來……再被壓下，再站起來……

　　莫名想笑，但忍住了，想著這小孩還挺有意思。

　　他對著她們點點頭，提著啤酒去櫃檯結帳。

　　轉過身的時候，聽見身後兩人的對話。

　　「阿姨，我還是沒找到藍胖子，它不是一直在最下面一層放著的嗎？是不是沒貨了？」

　　「不會不會，今天剛送的貨，下午我還記得讓工讀生給上了貨的，你等等，我給你找找——」

　　接著是挪動瓶子的聲音。

　　溫斯璟聽見那聲「藍胖子」有些難以理解的皺了皺眉，心裡想著什麽東西會起個這樣的名字…藍胖子？

　　真是够奇怪的。

　　走到收銀台時，聽見老闆娘「哎呀」了一聲，「在這呢，在這呢，今天這小夥子是新來的，把東西都給放亂層了，東西擋著別人怎麽看得到，我明天可得說說他——」

　　「阿姨，我今天拿三排吧。」

　　溫斯璟把啤酒放到收銀臺上，眼睛看著老闆掃碼，耳朵繼續聽著那兩個人的對話。

　　其實他也不是就有意要聽，只是這空間裡就他們這幾個人…太安靜了…

　　「又要熬夜寫東西了？」

　　小姑娘應一聲，「我今天睡了一整天，實在是睡不著。」

　　「不是阿姨說你，這麽日夜顛倒的總有一天會把身體弄壞的，你們現在還年輕不會有什麽，但是以後一旦上了年紀，毛病就都一個個出來了，到時候可有你們受的——」

　　溫斯璟聽著老闆娘的話隱隱搖頭，看來這話匣子是打開了…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這小孩却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嗯嗯，我知道的，只是放假前幫我們教授整理資料太忙了嘛，都沒什麽時間睡覺，所以就放肆了兩天……」小姑娘嘿嘿笑兩聲，嗓音清靈，「今天最後一次了，我保證！」

　　教授？大學生？不是高中生？

　　溫斯璟倒真是有些詫异。

　　那張小臉也太能騙人了。

　　他接過老闆找的零錢，準備提啤酒的時候，用餘光看見小姑娘把抱在懷裡的東西放到了櫃檯上，嗯，就放在了他那包啤酒的旁邊。

　　溫斯璟視綫移了移看過去，楞住。

　　酸奶？娃哈哈？

　　溫斯璟：「……」

　　這…小學生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