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溫斯琛在藍晚清從馬爾代夫回國的第二天早晨就跟著回來了，上飛機前他打了十幾通電話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後來才想到她那時候可能還在飛機上，不禁對自己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

　　上了飛機之後，他靠坐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回想著這兩天和她在這裡的點點滴滴，從在碼頭水飛休息室她隔著墨鏡肆無忌憚的打量他，到在水飛上支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要答案。

　　再到中午吃飯時她斜眼睨他時眼裡的流光溢彩，還有在多尼船上那個意外的擁抱。

　　沙灘上她和外國小女孩玩沙灘球，在陽光下漾著的璀璨笑臉，還有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直勾勾的眼神起了莫名的反應後，對自己紊亂的心情産生的怒氣，最重要的，也是讓他印象最深刻，最介懷，在腦袋裡最揮之不去的，是她臨走那天下午轉身的蒼白臉色。

　　那畫面讓他既心痛又陌生，被他拒絕的女生無數，學校裡的那群對他三分鐘熱度的小孩更是不計其數，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有如此感覺。

　　恨不得收回當時說出口的話，順帶著再揍自己兩拳。

　　等他下了飛機，從出站開始他就給她打電話，但仍然是關機狀態。

　　他在機場攔了出租到藍氏大樓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臨走的前臺小姐告訴他，他們老闆出國度假還沒回來，看來藍晚清回國的消息公司裡的人都還不知道。

　　他無功而返。

　　第二天他從溫斯璟那裡打聽到她家裡的地址，可他在她家門口等了整整一天半的時間，都沒見一個人從家裡出來，他上前按門鈴也沒人應聲。

　　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無法形容他再次無功而返回去後的失落與恐慌，他甚至難以明白她爲什麽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們也沒認識幾天，不是嗎？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像她這樣的女人，是沒有男人能够拒絕得了的。

　　尤其是現在。

　　溫斯琛從電梯下來，看著迎面走過來的藍晚清，心跳的驟快。

　　那女人微側著頭，神色清冷，視綫半垂，柳眉輕蹙的和旁邊的人交代著什麽，黑色的收腰西裝，襯的她腰細腿長，高跟鞋跟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悶重又有力量。

　　過肩長髮的尾尖隨著她邁步，輕輕擺動，搖曳又生姿。

　　裡面白襯衣領口鬆散系著的蝴蝶結稍稍軟化了她面上的冷硬，可那白色也映襯著她的臉色更白，甚至比那天黃昏她在馬爾代夫的臉色還要白。

　　溫斯琛停下脚，待她又走近些，才發現她說話雖然擲地有聲，却也依然鼻音濃重。

　　這女人心思全在工作上，幷沒有注意到他，溫斯琛沒理會她旁邊的那個男生抬頭看到他時的驚愕，握住即將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藍晚清，低低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Lan。」

　　這是溫斯琛第一次開口叫藍晚清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剛吃了感冒藥的原因，聽到這一聲，藍晚清有瞬間的暈眩。

　　刻意的不去想是一回事，無意間的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藍晚清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原來，她對他，已經到了只聽聲音就能認出來的地步了。

　　男人俊朗的五官，英挺的身姿，一如昨日，只是這會兒眉峰微蹙的低眉看她，眼裡是毫不遮掩的擔心。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上來這裡的，但是既然他已經出現在這裡，那就說明他已經想好了，可惜的是，她現在却沒時間和他開誠布公。

　　「抱歉，我現在有點急事，不管你想談什麽，我都撥不開時間，」藍晚清斂下眉，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葉風華輕聲交代：「帶溫先生先去會客室。」

　　話落，她繼續往前走，却被握在肘間的大手止住。

　　溫斯琛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隱在冷凝視綫下的疲憊，心上像是有針尖兒拂過，到嘴邊的關心和擔心轉了轉，隻柔了嗓音說了句：「我等你。」

　　藍晚清沒再開口，淺微的點點頭，邁步往前面的電梯走。

　　葉風華喊了助理秘書過來，快速的交代一番，也跟在藍晚清身後上了電梯。

　　溫斯琛看藍晚清進了電梯，才在助理秘書的帶領下，進了旁邊第二道門的會客室裡。

　　藍氏作爲上市公司，內部人事調動，股票都能蕩上一蕩，更別說傳出董事長死訊的事。

　　事發突然，又毫無預警，人們下意識的驚慌根本顧不得事件的真僞。

　　這件事以光速在網路上發酵傳播，再加上有人故意的推波助瀾，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藍氏股票跌點直逼百分之十。

　　法務部擬聲明的同時，藍晚清從手機裡找出來昨天在醫院陪藍鴻濤，崔蘭在她給藍鴻濤削蘋果時拍的小視頻給了公關部。

　　她削果皮的技術爛到沒朋友，但是每次她嘗試著做時，藍鴻濤都笑的异常開心，昨天無意聊到去世的藍辰逸和習韵，老人家沒了笑。

　　不得已，她只能想到這個方法來逗他，她讓崔蘭給拍下來，是想到時候傳到藍鴻濤手機裡，讓他時不時打開看看找找樂。

　　却沒想到這時候却派到了用場。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謠言給辟掉，把股民的心穩下來。

　　這個方法會卓有成效。

　　……

　　技術部果真在半個小時之內查到了這件事的幕後推手——裡斯科技。

　　背後還有鳴華企業推波助瀾。

　　裡斯科技的負責人李裡斯多次打電話想親自和藍晚清商談藍氏收購他們股票的事都被她拒絕，才惱了想出點什麽主意給藍氏來個下馬威。

　　從小道消息又打聽到藍氏在準備收購鳴華股票的事，這才找了鳴華一起，一拍即合。

　　這下子真的是把藍晚清給氣樂了。

　　一是她藍晚清不是軟柿子隨便你捏。

　　二是藍鴻濤是她這裡的禁忌，誰不小心蹭他一下，都能讓她皺皺眉，更別說他們給出這麽一麼蛾子的事了。

　　雖然有些對不起之前答應過葉風華讓他練手收購鳴華的事，但是藍晚清這會兒是鐵了心的要把兩家公司直逼死路。

　　藍晚清即使面帶病容，斂下臉色時，也讓人望而生畏，她目光犀利的看著剛被叫來的市場總監劉凱，「給鳴華和裡斯融資的銀行有幾家？」

　　「七家。」

　　「有幾家我們有股份？」

　　「只有三家。」

　　「持股多少？」

　　「一家百分之二十，一家百分之十八另外一家是百分之二十四。」

　　「給這三家施壓，明天先把裡斯和鳴華的財務危機消息放出去，」她看著劉凱，「雖然無法直接造成有效的危機，但是只要一有這種消息傳出去，其他幾家銀行必定會跟著緊縮兩家的銀根，不出半個月，他們的股票必定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藍晚清再轉頭看著證券事務部的經理白玉飛：「到時候，我要全面收購他們的股票，等到股價回升，再一次全部拋出，然後我需要你們分別讓我們旗下的銀行再給他們整個董事會的人融資，誘使他們重新再買回股票。」

　　「先給他們放款，據我所知他們沒一個手脚乾淨的，到時候再把他們的問題一個個掀出來，讓股價再次下跌，」藍晚清眯了眯眼，在會議室亮極的白熾燈下，硬是閃出幾分陰鷙之色，「我要讓他們每一個都債臺高築，一輩子都別想翻身！」

　　藍氏旗下人才濟濟，連軸周轉數個小時，各個部門之間相互配合默契，緊急的部分暫時告一段落，會議室裡暫時只剩下鍵盤的敲擊聲和打電話的聲音。

　　藍晚清吩咐葉風華給大家備好夜宵，趁著大家吃東西的時間，她聲調軟下來把大家感謝了一番，說的也不算是客氣話。

　　雖然身爲藍氏員工，這些問題像是都是大家應該做的，但是藍晚清却不能不承認，她存了些私心才會讓大家在這時候陪著她搞通宵加班。

　　員工們自然不會說什麽反對的話，尤其是聽到今晚的加班按五倍加班時薪來算時，就更沒意見了。

　　淩晨三點，股票開始回升，網路上的輿論指向也已經轉向『貿然』發視頻的人，剩下的事已經不需要藍晚清來坐鎮了。

　　葉風華拿了宵夜過來給她，她搖了搖頭，淺笑著跟大家打了聲招呼，就出了會議室。

　　聽見葉風華跟著出來的脚步聲，藍晚清垂著眸站在會議室門口的拐彎處，背對著他衝他招招手，他沒太理解，隻跨了兩步站在她身旁。

　　「藍總，怎麽了？」

　　藍晚清拽住他衣袖，緊捏著的每個指尖都在發抖。

　　葉風華這才發現不對勁，扶著她肩膀低頭看她音調提高了些，「藍姐？」

　　藍晚清額頭抵在他肩膀上，低聲囑咐，「別聲張，我就是有點頭暈。」

　　音落，身體便往下滑。

　　葉風華撈著她的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大跨著步往前走，沒時間等電梯，他推開樓梯間的門就往樓上跑。

　　雖然葉風華平時沒少鍛煉，但是抱著一個將近一米七的人爬兩層樓還是些微的喘了喘。

　　葉風華抱著藍晚清穿過長廊往她辦公室走時，路過會客室。

　　一直等在裡面的溫斯琛聽見動靜從會客室裡走出來時，就看見藍晚清慘白著臉色被人抱著走過來，他心一緊，跨了一大步上前，眉頭緊皺：「怎麽回事？」

　　他要不出來，葉風華早忘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了，這都淩晨三點了，沒想到他還沒走，不禁止住了脚，楞楞開口：「感冒，體力不支，睡過去了。」

　　「我來，」溫斯琛小心翼翼的從葉風華手裡『接』過已經熟睡過去的藍晚清，緊了緊手臂，抬眼看他，「她辦公室在哪？」

　　葉風華條件反射的指了指前面。

　　溫斯琛回身，抱著藍晚清徑直往辦公室走，留下葉風華在走廊淩亂了兩分鐘。

　　看著藍晚清辦公室的門打開又合上，他才反應過來。

　　葉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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