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42
當陸盡在病房裡喝粥吃菜的時候,他的小夥伴們正在苦逼地嚼菜葉子,還尋思著去小賣部買個新鍋。
下午的時候陸盡回了趟臨時宿舍,為生機勃勃的男生宿舍帶去了一股病弱的氣息,連說話聲都輕聲細語起來。
原萊拎著一袋子碎片垃圾呆愣住:「醫生允許你出院了?」
陸盡往二樓走:「沒有,他準備讓我長久地住下去,所以我來拿個行李。」
他們宿舍一個二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個拉風肌肉男碎鍋小達人,只剩下原萊兢兢業業能幹能動,特別賢惠,默默地佔領了管家的身份。
「行李?」原萊愣了愣,然後雙臂用力把垃圾一拋,完美地扔進了垃圾桶,「你的行李不在這,宿舍太小了,所以替你寄存到行李櫃了。還有……」
陸盡停下腳步,等著他說話。
原萊哭唧唧:「還有上回海盜逃獄,我們把你的一塊白布弄壞了,天花板砸下來的石塊把上面弄了個窟窿,對不起昂QAQ」
那麼堅韌的一塊布,一定很貴!
「就這樣?」
「……就這樣呀,你看我照價賠償行嗎?」
陸盡搖搖頭,然後轉身下樓:「不用了。」
「你去哪兒?」
「行李櫃。」
原萊連忙說「那裡很遠的,而且還在施工,你這樣能過去嗎?現在連車都攔不到。」
陸盡停下腳步,眼前的原萊距離他不過一米的距離,滿臉的誠摯,額間還因為熱而流了幾滴汗。
陸盡笑了:「所以你要替我去拿嗎?」
原萊點點頭。
陸盡與他對上視線,原萊眨了眨眼不自在地挪開了一點,然後又重新挪回來,陸盡說:「那麻煩你了,我明天下午需要它。」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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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店在距離訓練基地三十公里外,九曲十八彎的小道路之後的橋下面,店主是一對夫妻。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屬於一條另類的商業街,有小賣部、藥店甚至是網吧。
這裡的公共懸浮車晚上九點停止運營,店舖也一樣。
網吧在中心球這種地方很少能夠看到,一般而言只有在相對落後的地方才能使網吧正常運營下去。
「包夜二十,特殊服務再議。」
這一條文字明目張膽地寫在門口黑板上,店舖從外界看上去年久失修,角落還有蜘蛛網和堆積的塵灰黃土,門口偶爾有衣著暴露的人守著,抽著煙喝著酒,把白天過得格外迷醉。
白天的客人其實不少,只不過全副武裝生怕別人認出來的比較少見,他戴著不適宜這個天氣的圍巾,擋住了大半張臉:「包廂702。」
「需要服務嗎?」
這種問題屬於必問行列,一旦客人需要了,那就是新的額外的收入,所以每個人都被問過,不論男女。
那人聲音一下子冷淡:「不需要。」
「你的卡。」
那人拿了卡就走,看背影是個個子不算太高的年輕男人,露出來的皮膚偏白,應該不是這兒的人,因為這的人一個個都風餐露宿、得過且過。
前台朦朧的眼神緩緩清醒,他回想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摸出幾張鈔票摸了摸,接著用通訊器打了段字發走,接著趴在桌上繼續睡覺。
其實網吧沒有七樓,他朝著唯一有記憶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各式劣質煙草的味道撲面而來,不洗澡直接脫了鞋睡在位置上的大有人在,味道很是讓人不愉快。
包廂比外面平均貴了五元一小時,所以他得到了一張進出的卡,偶爾還會有美女進來用胸給他按摩,這時候只要鎖上門就能避免這樣香艷的問題出現。
「滴」,這裡的門開鎖依舊會發出這種聲響。
和外面窗簾拉上的昏暗光線不同,裡面開著燈,空間也很乾淨,甚至有可供睡覺的沙發,他進門後一僵,停止了動作。
沙發上面坐著一個穿著休閒服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瘦,正在翻看架子上的手冊。
聽到聲音後緩緩抬起頭,開口:「你來了。」
他下意識地想跑,可是腿像灌了鉛,他明白自己逃不走。
最終他反手關上門,摘下偽裝,嘆了口氣:「陸盡。」
陸盡雙腿交疊:「你不是替我去拿行李了嗎?為什麼來這?」
原萊盯著他,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副眼鏡戴上,視線立馬清晰了。
「你要是猜不到,也不會出現在這。」
陸盡合上手冊放在一邊,然後說:「所以你是承認了,星網上發佈消息的人是你。」
原萊握緊拳頭,然後再鬆開,他吐出一口氣:「是我,和我的養母無關。所以你要抓就抓我,我只是單純的不覺得他是個好人。」
陸盡歪頭哼了聲:「我又沒有權利抓你,在這兒跟我裝個屁?」
原萊語塞。
陸盡走到光腦旁邊,從底下隱秘的地方拆下來一個裝置,只有小拇指大小,一旦這玩意拆了,這地方的坐標就很容易被查到。
「我問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上一句話我就當你放屁,重新說,說得具體些。」
原萊咬咬牙,眼中冒火:「你就算知道了還想怎麼樣?你是他兒子,我告訴你有什麼用?」
陸盡:「有用,我看那老頭不爽十七年了,做夢都想弄死他。」
原萊一臉震驚。
原萊:「你打娘胎裡就不喜歡他?」
陸盡:「……我打娘胎裡就不喜歡他。」
原萊垂頭喪氣地跟在陸盡身後往外走,路過前台的時候,前台小妹抬了個眼立馬閉上裝作不知情,原萊就知道自己被下了套。
他們繞了路到建築後一條街,那停著一輛新型懸浮車,一打開門,原萊腿都軟了。
「指、指揮官??」
陸盡推了他一把,原萊衝進了後座,戰戰兢兢地縮在角落裡不敢吭聲。
陸盡坐在副駕駛,疲憊地閉上眼:「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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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下面早就有人等著了,林痕把原萊帶走審問去,除此之外只剩下他們倆個。
陸盡似乎精神不太好,整個過程沒有抬過眼,顧暗打開門正準備把他從位置上抱下來,結果人睜眼了,毫無睡意格外清醒。
於是顧暗就要把手縮回去。
誰知陸盡拉住了他的手往自個這一拉,雙手勾搭上他的脖子,眼一閉繼續閉目養神。
顧暗想著待會大庭廣眾之下抱著不合適,就把人往背上挪,一邊挪一邊說:「……醫生讓你每天活動活動。」
陸盡嘆了口氣:「你還是那麼囉嗦啊。」
並且有越來越囉嗦的趨勢,比從前更勝。
顧暗沒有抓住關鍵字,他說:「如果你能聽話些,我一定當個嚴肅高冷的人。」
陸盡:「那不可能。」
顧暗笑了聲:「交涉失敗。」
陸盡掐掐他:「下回再來。」
「行,我努力。」
交涉失敗的顧指揮官沒好意思拉下臉在一眾戰友面前秀恩愛,於是找了個地方爬著水管上了樓,剛落地就感受到陸盡悶聲笑著。
顧暗:「別笑了,我的背在原地蹦迪。」
陸盡收斂了笑意,咳了兩聲:「我沒笑,我只是餓了。」
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大熱天運動這麼多,背後還趴著一個人,顧暗出了一身汗,醫院的涼風凍得他一哆嗦,陸盡察覺到後自動滑了下來,催促他去洗澡換衣服。
顧暗拿了衣服就跑,陸盡在茶几上摸了袋餅乾吃,顧暗半道折回來親了他一口,陸盡頂著一嘴餅乾屑,用啞然的目光看他關上了洗浴室的門。
然後「嘩嘩譁」的水聲流淌了十幾分鐘。
顧暗出門的時候擦著頭髮,水珠滴了幾滴在地毯上,然而陸盡沒看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濃重的荷爾蒙全打了水漂。
顧暗在陸盡旁邊坐下來,肩碰著肩,偌大一塊空地非得擠在這,陸盡只好往旁邊挪,他正在看新聞,全是早年的舊報導,關於二十年前的戰爭還有先輩的紀錄片。
顧暗停下擦水的手,毛巾就這麼搭在腦袋上,他曲起一條腿,隨口問道:「怎麼看起這個了?」
「想瞭解下。」陸盡沉默了一分鐘,才重新開口,「原萊告訴我他的父母哥哥死於二十年前,那年他才三歲,因為太瘦小所以被塞進了地下道才能活著。」
顧暗回憶起當年的混亂,說:「那時候兩國交戰,P城以及整個西境邊塞民不聊生,幾歲大的孩子就會開槍殺人。」
陸盡向後靠,後背抵在沙發邊緣,醫院的天花板平坦潔白。
「他告訴我,他至今都記得當年那伙殺人犯嘴裡喊得名字是『陸拾副官』。」
聽到這話,顧暗低下頭,陸盡看著窗外,外面只有碧藍的天空和偶爾飛過的飛鳥,仔細聽一聽可能會聽到相隔幾間病房從窗戶傳來的嚎叫聲。
只聽到陸盡感慨道:「那老頭真不是東西。」
「轟」的一聲,這段話像一塊石子砸進巨浪,顧暗心裡想了二十年的事情終於有人能作證——陸拾這個王八蛋是個真王八犢子,做盡壞事喪盡天良。
可是時間跨度太長了,長到他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夠突破這件事的人,因為被害者都死絕了,他得等到陸拾再次幹壞事才能抓住把柄。
氣氛沉默了很久,陸盡詫異地抬頭一看,只見顧暗一條腿曲起,微微垂著頭,毛巾搭在頭頂蒸汽騰騰,髮梢還滴著水珠,新換的衣服打濕了一小塊。
陸盡伸手替他擦了擦,手下的肌膚溫暖炙熱,他曾經夢想了幾百年都沒能實現,現在就在他手下面,隔著一條不厚的濕毛巾。
他深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自己吹風去。」
誰知手離開沒多久就被用力一扯,陸盡重心不穩往後一倒,摔進一個懷抱,沐浴露和洗髮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清淡但無法忽視。
陸盡緩慢地眨兩次眼,然後把毛巾蓋上了自己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