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行程
薑錦年思前想後,捏住一顆白子, 輕輕扣在棋盤上。她沒用正眼瞧他, 眉目轉盼多情,十分狐媚, 她還說:「好啊,我同意。你現在可以練習喵喵喵了。」
傅承林視線緊盯著她,道:「貓咪是怎麼個叫法, 你先示範一下。」
他說完,舉棋不定。
薑錦年側坐在棋盤邊, 雪白的雙腿併攏。她穿著工裝套裙, 腰圍束緊,裙線包臀,大約算是一種……難以抵抗的制服誘惑。
她認真地開口:「喵。」
傅承林把黑色棋子落在了拐角處, 另一隻手伸進口袋裡, 緩緩掏出手機,打開視頻錄製。他繼續逗弄她:「一聲就夠了麼?」
薑錦年仍是低著頭, 不假思索道:「喵喵喵。」
傅承林被她的神態和聲音揪出一絲邪心歪意。他打開視頻外放,薑錦年往他手中一瞟, 就瞧見了自己學貓叫的樣子……她不言不語, 微抬了下巴, 繼續用狐狸精一般的眼神勾他。
她並非故意, 只是因為雙眼精緻, 又含嬌帶嗔, 看在男人眼裡, 基本就是她蓄意勾引。
傅承林很喜歡被她注視,無論她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她盯著他時,經常讓他感到愉快愜意,哪怕薑錦年偶爾帶了點兒怨憤惱怒,那模樣也是可愛的。他還認為,薑錦年的攻擊性只是一層表皮,她的本質十分柔軟善良堅定。
於是,他落棋的速度更慢。
薑錦年有了足夠的時間思考。
她解開亂戰的局面,一步一步纏繞黑棋。
戰況最激烈時,薑錦年手指一滑,掉下來一顆白子,正中一片攻擊區。傅承林讓她把棋子撿起來,她不願意,辯解道:「說真的,我從不悔棋。輸了就是輸了,大不了喊一聲老公。」
傅承林想得到的,並不只是那一聲簡單稱謂。他揣摩姜錦年的思維方式,以退為進,轉換了包圍策略,最終不露痕跡地輸給了她。
棋盤上,黑子慘敗,滿目狼藉。
傅承林遺憾地做出總結:「看來我還是沒學到位。」
薑錦年發揚了競技精神,溫柔友善地安慰他:「你平常工作那麼忙,能抽空練習就很不容易了,我也是半吊子出身,小學五年級才接觸圍棋……你開局出招的路數很奇妙,是你自創的嗎?」
傅承林回應了一句貓叫。
他摟著她的肩膀,特意說給她的耳朵聽。末了,還舔一舔她的耳尖,他給予的所有聲息都是純情又浪蕩。姜錦年被蘇得一顫,像是被誰扒斷了錚錚鐵骨,四肢百骸也流竄著軟綿綿的血液,她放棄掙扎埋首在他肩窩,後來又主動仰起頭和他接吻。
「嘩啦」一聲重響,是他推開棋盤,弄散了棋子的後果。
黑子白子混雜一處,地毯仍然乾淨整潔。
傅承林一邊吻她一邊將她往後推。她躺在地板上,百般配合,任他為所欲為,好像她才是真正的遊戲輸家,但他除了親吻再沒做別的事。
等他們雙雙平復冷靜,薑錦年又背對著他,喃喃自語道:「我喜歡你。」
他回答:「我也喜歡你。」
聲調明顯比她高,比她響亮,比她隆重坦蕩。
薑錦年就問:「為什麼呢?」
傅承林的右手從她背後伸過來。他知道自己的答案至關重要,他既然看重薑錦年,就必須正面回答她,但他還是拐著彎,雲淡風輕地詭辯道:「和你喜歡我的原因差不多吧。」
薑錦年無所謂地輕笑:「我喜歡你有錢。我就愛傍大款。」
傅承林低聲詢問:「遇到比我更有錢的,你會甩了我麼?」
姜錦年蜷成一團:「嗯,立刻甩。」然後又道:「你別跟我說話,我氣得想咬你。」
傅承林實在拿她沒辦法。錯失正確的時機,他這會兒再剖心挖肝都沒用,他平白無故地懊惱又浮躁,只能抱緊薑錦年,手上無意中使了點力,勒得薑錦年抱怨道:「疼,你輕點兒。」
傅承林挽起袖子,遞到她唇邊:「要不你咬我一口?」
薑錦年捧住他的手腕,心中惡意陡生。然後她就輕輕地舔他,沿著他的脈相,偶爾微微咬一下,力度極輕,反復吮吻。她從前怎麼吃冰棒,現在就怎麼對待他,終於鬧得他嗓子喑啞道:「求你饒了我吧。」
薑錦年放開他的手,坐起來整理衣衫,面色如常道:「你要是想玩我呢,我也玩玩你,到時候一拍兩散,江湖不見。」
傅承林遠沒有她的淡定從容。他不得不將襯衫往下拉,維持著一個彆扭奇特的坐姿,側過臉看向一旁,反問道:「我在你心裡是這種人麼?」
他說得意味不明:「別人玩得起,我玩不起。」
傅承林靜坐原地,悶頭收拾白棋和黑棋。而薑錦年居高臨下,彎腰看他:「那你真是謙虛了,你要什麼沒有呢?」
傅承林低笑道:「要你不就沒有麼。」
他假想了未來薑錦年和他分手,頭也不回一拍兩散,對待他的態度……正如她現在對待紀周行。她這麼漂亮聰明肯鑽研,再找一個男人也不難——那男人或許家世清白,懂得愛情,背後毫無顧慮,他會和薑錦年結婚生子恩愛纏綿白頭偕老。
傅承林拋扔了好不容易收拾完的棋簍。
白棋與黑棋再次散漫一地。
薑錦年蹲下來撿棋子,傅承林反過來幫她,兩人的指尖時不時相碰,地面殘局很快被處置得整齊。當他們離開收藏室,又都是一副正經持重的模樣。
傅承林帶著薑錦年進入健身房。
角落裡堆放著杠鈴和肩部推舉器,跑步機和登山機還沒關閉。薑錦年回想起一天運動六小時的艱苦,玩鬧般踏上了跑步機。
這台機器是新款感應裝置,薑錦年剛一站定,履帶就飛速運轉,坡度陡峭,她根本來不及適應,做好了摔倒的準備。傅承林卻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她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別墅的院子裡,夏蟲正在夜鳴。
月光下清影徘徊,樹葉與窗簾隨風浮動。姜錦年望向最前方,天空廣而深,深而遠,遠到無邊無界。
她歎了口氣,服軟道:「你放我下來。」
傅承林道:「不急,我再抱一會兒。」
他直接將她扛回臥室——他的臥室。薑錦年就趴在他的床上,抱著他的枕頭,手握成拳,敲打他的天鵝絨被子,借此感受那質料到底有多柔軟。等她抬起頭,才發現傅承林不見了,他去了另一間客房並把主臥留給了她。
薑錦年百無聊賴。
她鋪開羽絨被,在床角發現了幾條睡裙,嶄新無比,全是她的尺寸,大約是手工定制。她的心情更加複雜,難以言說,決定再去找傅承林聊一聊。
傅承林所在的房間還亮著燈。
他面對著手機,重複播放剛才錄製的視頻。薑錦年站在門口,只聽到來源於她自己的、不斷「喵喵喵」的聲音。她從門縫中偷看一角,瞧見燈光之下,傅承林寥落的背影。
所有人的悲傷都不能令她快樂,更不能令她釋然。
痛苦不是喜悅的源泉。
她利用惡言惡語來抵禦患得患失,抵不過事後的難堪和歉仄。
她用盡全力拼命生活,依然得不到心底最期盼的。而且,隨著她和傅承林交往深入,她無法自控地回憶起當年洶湧而來的情感,她覺得自己正在跌向一場毫無指望的愛情。
薑錦年沒進門。
她返回了主臥。
傅承林還待在燈光下。
*
三天後,傅承林登上出差香港的飛機。
飛行時間為四小時零五分鐘。傅承林照例要坐頭等艙,位置靠前。不過旅程途中,他的劉秘書有事情商量,帶了一份文件來找他。
傅承林的電腦攤放在一旁,尚未關掉。
劉秘書聽見一種很勾魂的「喵喵」聲,似乎是從傅承林的電腦中傳來。劉秘書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傅承林就一把合上筆記本電腦,問他:「有什麼事?」
劉秘書道:「這是一份今早收到的文件……山雲酒店上市的信息匯總,寫明瞭這次的評級和風險評估,您現在看嗎?」
傅承林接過文件,翻了幾頁。
他們已經定下了香港上市計劃,配備了齊全的券商、律師、會計所,並且組織了調查和內部立項。
傅承林在等待本公司的財務審計報告以及法律意見書,如果沒有意外,財務審計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他的父親喜歡公職系統內的步步高升,他的爺爺又漸漸喪失了掌權的意願,山雲酒店的大事小事瑣事,都得通過傅承林審理。大部分時間他完全能勝任,表現相當出色,但是一年裡偶爾一兩次,他也會感到疲憊和力不從心。